吉她,是理想主義
吉她的雙眼望著山中茂密的森林,彷彿努力地回憶過往,緩緩地說:「你知道九十年代初流行的搖滾樂么?」
麥迪爾微微點頭,只發出「嗯」的一聲,不置是否。
吉她似乎也並不打算等待麥迪爾的回應,緊接著繼續說:「我的父親是個搖滾樂隊的吉他手,那個歲月里的他們樂隊除了搖滾樂啥都沒有。搖滾,就是他們所有的信仰,立於所有物質和精神之上。」
「所以,你爸就把『吉她』作為你的名字,來紀念他的信仰?」麥迪爾皺起眉頭,他理解一個人對熱愛的事物所產生的狂熱,但總覺得這樣就給小孩起個名字有點草率。
吉她輕蔑地斜視麥迪爾一眼,搖搖頭,說:「我母親那時候也迷戀搖滾,我父母在演唱會上認識,父親用一首歌的時間讓她徹底地愛上了他,於是他們就這麼結婚了。除了搖滾,這對新婚青年一無所有。」吉她說完這句話后,回頭看了看麥迪爾,發現他雙眼明亮無比。接著說:「那時候我爸比你現在還落魄,也更瘋狂。我總不能理解你們這些人,不好好工作,整天不知道在想什麼。理想,能當飯吃么?」
麥迪爾搖了搖手,說:「我可沒有什麼理想,更別說瘋狂了。其實我曾經也奮鬥過,只是面對現實感到太過無力,與其作無謂的掙扎,不如隨遇而安、形隨心動、無欲無求、無所不往。如果我只是個每天安心上下班的打工仔,我想我們今天也不會一起站在這裡了。」
吉她點了點頭,往前跨了好幾步,只給麥迪爾留了個背影,繼續說:「大概我母親就是因為這樣才喜歡父親的吧,人們總喜歡追逐自己生活中最貧乏的東西。」吉她轉身面向麥迪爾,停下來凝視著他,麥迪爾不自覺地也停下腳步。吉她繼續說道:「不過最終我父親還是為母親放棄了搖滾。那時候母親懷著我,一個人在家,羊水提前破了,而我父親還在外面為他的搖滾事業而奮鬥。幸好鄰居及時發現了,把母親送到醫院,父親回來后把吉他摔了個稀巴爛,此後他在山城找了份穩定的工作,再也沒有玩過搖滾,也沒有彈過吉他,而母親卻執意給我起名為『吉她』,她說這是我父親最珍貴的理想。」
麥迪爾聽她娓娓道來,想不到一個名字竟然還有這麼一段過往,抬頭說:「所以,你是伴著理想主義降生的了。」
吉她搖搖頭,轉身繼續走,說:「我再也不會相信理想這種東西了,它差點讓我來不了人間,要是父親早一點醒悟,他們也就不必受許多的苦楚了。人啊,還是要務實一點。」
麥迪爾漂泊多年,無數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早就不想爭辯人到底要務實還是務虛這種無聊的論斷了,只是這句話從眼前這個女子口中說出,心中難免有些失望。他加快了幾步,緊隨吉她身後,說:「所謂務實、務虛不過是人們對未知事物的惡意猜測罷了,生活方式是沒有對錯的,我們選擇了自己所想要的生活方式,享受這種生活帶來的樂趣,也承擔由此產生的一切後果,就像你愛上一個人,便要過因對方而改變的生活,無論這種改變是好是壞。」
吉她依然默默在前跨步,說:「也許你說得對。」
麥迪爾在等待吉她繼續說些什麼,但是她沉默了,麥迪爾隨即說道:「也許你不相信理想,但是在我看來,你從骨子裡都是理想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