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生門死門

這「奇門遁甲」，本乃神術，凡人用之，定會耗費大量的精力，如若不靜休善養，則會精血甚虧，重者，有性命之憂。

今日，南宮文大發神威，耗損大量元氣，暈倒，自在情理之中，只是，在眼前這個節骨眼，就不免讓人焦心起來。

或許，是因為南宮文平日里，營養膳食，勤習功法，又正值壯年，沒過多會，他竟緩了過來。

一大家人的性命寄托在他的手中，盡十二分的心，都沒有十成的把握確保這一大家人的性命，更何況現在南宮家已暴露，七國虎狼，皆恨不得逮而食之。

所以，他們必須趕緊離開，否則，這上上下下，近兩百號人，都將遭受滅頂之災。

南宮文站在庭院里，看著進進出出，形色慌張的家人、僕從，心裡五味雜陳，神情凝重，他們家族所背負的這個秘密，就像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利劍，一旦掉下來，他們都將萬劫不復。

父親在世的時候，就這麼叮囑他，等了那麼多年，原以為這事已被淡忘，可他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只是兒子還這麼小，後面的路，又兇險未卜，真不知道他們到底能不能躲過這一劫逃出升天？

想到這，他的心情愈發沉重了。

一個時辰后，南宮家，上上下下，加上僕人、侍婢，（剩下的）一百五十六人，收拾停當。

「走！~」南宮文一聲令下，眾人在夜幕的掩護下，穿過後院，從後門出來，在南宮文的帶領下，前往後山。

南宮家的府院背靠一座大山，他們都習慣叫這山為後山。

這山有百丈至高，綿延數百里，因裡面，林密夠深，常有野獸出沒，家裡的人，和附近的人，都很少有人進去。

夜已深，正值丑時（凌晨三點），山黑風緊，雖是六月天，可這山裡，卻冷得有點滲人。

體魄雄壯的家丁，站在山路的兩邊，列成一隊，為往上走的人照明，火把被吹得「呼哧」作響，四周的樹木、草叢，不停地搖曳晃動，時不時，會躥出幾隻野物來。雖然不大，但卻把一些女家眷，嚇得腿肚子直打顫。

「哎，我聽火房的李二水說，他有一次，上這後山，看見過一條巨大無比的大蛇，光那頭，就有水缸那麼大！！」

隊伍中年，一個中年女婢，跟她一塊的一個女婢嘀咕道，「你說，我們會不會……」

「呸呸呸，別亂說，我最怕那玩意了！」另一個女的趕緊制止，「不知道，咱這究竟是要去哪裡？」

「是啊……」

就在這時，前的人，一個接一個，傳下話來，「不要說話，快速前行，再有不到一個時辰，我們就到了！」

「啊？還有一個時辰？」眾人叫苦不迭。

就在眾人抱怨的時候，忽聽山間傳來一陣嬰兒的哭啼聲，「哇啊哇啊哇~！！」

這荒郊野嶺的，哪來孩子，頓時，所有的人，都不由地汗毛倒豎！

「警戒！！」

南宮文大喊一聲，托槍衝出人群，聞聲望去，發現不遠處的山頭，一隻九頭九尾的怪獸，正直直地望著他們，這東西，如狐似狸，體型雖不大，可一雙碧眼，在夜幕下，瑩瑩發亮，分外嚇人！

「大哥，那是什麼東西？！」

南宮武和南宮羽從隊伍後面追上來，順著南宮文的視線望去——

「快走！這畜生吃人！！」

南宮文話剛說完，那東西就不見了。

「啊~！！！」

就在這時，

忽聽，隊尾有人慘叫一聲，南宮文想要要下去看看，沒想到，南宮武上前攔住，「大哥，三弟，你身體都有不便，讓我去！！」

「二弟小心，切忌直視那畜生的第三隻腦袋的眼睛~！！」

「好~！」

說完，南宮武便提劍沖了下去。

「啊~！！啊——」

還未靠近，就已慘叫一片，南宮武，加緊步伐，快到跟前時，大喝一聲——

「都閃開~！！」

話音未落，南宮武就飛身而出，他凌空一劍，狠狠地就朝那畜生身上斬去。

誰料，這東西反應靈敏，尺寸之間，竟輕巧躲開，而且彈跳驚人，一下竟能躍出一丈多遠。

「哇啊~哇啊~！」

這小畜生站在一丈外草叢中的大石塊上，沖南宮武得意地叫著，儘是不屑。

九顆腦袋，詭異地看著他，就像是九張人臉，甚是陰森可怖！

南宮武別過頭（不去看那第三隻腦袋上的眼睛），看到倒下的三個家丁，面容乾枯，已被吸光精血，儼然一副皮包骨架了。

小小的一個野物，竟如此肆無忌憚，南宮武不由大怒！

「畜生，拿命來~！！」

言罷，南宮武一躍而起，「噌」地一下，跳向那一丈外的大石塊上，可不等他到跟前，那鬼東西，就躥入草叢，不見了身影。

本以為，它就這麼跑了，可沒想到，這畜生竟然會說人話！？

還大放厥詞——

「南宮三子，今日必死，要問何時，就在亥時。就在亥時~！！」

說完，漫山回蕩，經久不息。

「妖怪說話了，妖怪說話了~！！」在場的人，嚇得直打哆嗦，這個時候，已經開始有人產生異議——

「我不想去山裡了，我想回去~！」

「我也是~！」「我們要回去！」

人群開始躁動。

「回去就是死，你們回去做什麼？！」南宮武喝道。

為首的幾個不怕死的家丁，站出來，理直氣壯道：「那也比餵了妖精強~！！」

「我看你們誰敢？！」

南宮武橫劍而立，怒視著那幾人，一臉兇悍！

「……」

二當家的武功高強，這幫人平日里，都怕他，見其露了凶，幾人都生了怯。

這時，南宮文下來了，他攔住南宮武，擋下他手中的劍，望向那幾人——

「現在這裡已不安全，原本，我是想將你們帶到安全的地方，再遣散你們的，如今，幾位若是非要走，我不強留，這裡有些金子，你們拿去，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

一見是金子，幾人眼睛都亮了，當即接過，連連叩謝！

南宮武急道，「大哥，這個口子不能開啊~！」

「人各有志，或許，跟著我們，兇險更多，此刻，讓他們離去，未必不是條活路。」說完，南宮文轉身沖身後的人，說道：「還有要走的么？」

「……」

山路上的人群，開始竊竊私語，不一會，人群中，就有人喊道，「我！」「我！」「我也走！」

不一會，嘩啦啦，走下來近一半人。

但，南宮文，還是照規矩，給了他們盤纏。

留下的人，望著離去的人毅然決絕的身影，心裡五味雜陳，目送著他們走出好遠。

「走~！！」

末了，南宮武一聲令下，所有人，繼續往山上走，他們選擇跟著南宮文，一部分是因為相信，一部分是感念家主的恩德，畢竟此刻離開，確實太不厚道。

當然了，還有一部分，是因為害怕，身靠大樹好乘涼，趨利避害，這是人的本性。

又往上走了一段，忽然，山風旋急，寒風陣陣，讓人渾身一緊。

「啊，蛇，有大蛇~！！！」

就在這時，忽聽，山下慘叫一片，「啊！！啊！！~」

「家主救命啊~！」

「快跑啊~！」

南宮文站在山頭，向下望去，神情凝重，「怎麼可能，那條巨蛇上次已被我打走，怎會還在於此？」

「大哥，算了吧，那些人，恐怕已經凶多吉少~！」南宮武湊到跟前，看向黑漆漆的山下——

他們走的時候，拿著火把，此刻，山下漆黑一片，顯然，已遇到不測。

「哎。」

南宮文輕嘆一聲，滿臉自責。

「人各有命，無須自責~！走吧，大哥，快到山門了。」南宮武勸道。

南宮文長吁一口氣，傷感地搖搖頭，便折返了去。

大概又走了不到半個時辰，他們穿過一片茂密的樹叢后，繞過一座矮山，來到了一塊極為隱蔽的山凹處。

這裡四面環山，藏風得水，如果不是南宮文引路，這些人，根本來不到這裡。

「大哥，是這吧？」

南宮武借著火光看了看四周，不太確定地道。

「嗯。」南宮文點點頭，「是這裡，沒錯，真沒沒想到，我們會用上它。」

就在這時，忽然，四周窸窣一片，聽著，好像有什麼龐然大物正破樹走山，朝這裡來了。

「不好，是那條大蛇！！」南宮文驚道，「快讓開，得快開山門！」

說罷，南宮武驅散開擋在山體的人們，站在那石壁跟前，開始發功，只見他雙掌一合，默念咒語，立時就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就連山體，也開始晃動起來。

就在眾人正詫異之時，突然，南宮文一掌打在山壁，碎石飛落，他飛身而退，一下子懸立空中。

眾人吃驚地看著南宮文，暗自讚歎。

緊接著，南宮文十指飛動，作出一連串奇怪的指狀后，天地俱變，感覺好像這山要崩裂了一樣，地動山搖。

這時，天空星雲團簇，螺旋著，一圈接著一圈，不多時，一道光暈從天而降，投在南宮文面前的石壁上。

南宮文大喜，雙手一旋，右手兩指，朝前一頂，「生門，開——」

立時，沙土飛散，原本沒有門的石山壁上，兩扇巨大的石門，左右緩緩而開！

「神了~！神了！！這，居然有扇門~！！」

「啊，是啊，是啊~！！」

看到這，一向沉穩的南宮武，也忍不住上去恭維，「大哥，果然厲害~！！」

「……」

南宮文淡淡一笑，擦去額頭的汗珠，「快讓大家進山洞，快~！！」

「好。」

還沒等南宮武轉身，一條三丈長的巨蛇，便吐著芯子，從他們身後的那條路進來了。

「啊~！！！」

平日里，看見普通的蛇，都會心生寒意的家僕，哪裡見過這等頭如缸大、身比桶粗、渾身都是泛著墨綠色光的鱗片的巨蟒！？

光那血盆大口，一下子吞進去兩三個人，都不成問題。

眾人立在原地，彷彿魔障了一般，瞪大眼睛，遠遠地看著那條長蟲，腿肚打顫，渾身發寒。

「快進山洞——」

南宮武大喊一聲。

聽到這，眾人才醍醐灌頂，醒將過來。

於是，一個個驚慌失措地，往山洞裡湧入，危險來臨，眾人的失了禮數，各顧各的。

有幾個反應慢的，被衝撞倒地，要不是南宮武眼疾手快，那些人已被踩傷。

「大家不要亂~！！」南宮武大喊。

可這個時候，誰聽他的。

「爹，快進來啊~！！」

已經進到山洞的南宮毅沖還站在洞外的南宮文大喊。

「大哥~！！」南宮羽也蒼白著臉大喊。

南宮文站在原地，看著那條大蛇，而那條大蛇，也看著他，那雙如綠寶石一眼的幽眼，看的人渾身只起雞皮疙瘩，可南宮文卻不為所動。

「哈哈哈哈~！！」

就在這時，忽然，從那山後傳來一陣恐怖而陰森的笑聲。

眾人聞聲望去——

只見又一條，跟這頭巨蟒一樣粗的大蛇，馱著一個頭纏黑巾的怪人，緩緩地朝南宮文遊了過來。

等到走近，眾人不由地吃了一驚，這傢伙，形容枯槁，眼若空洞，顴骨高起，說人不人，說鬼不鬼。

他手持一根黑色的藤杖，身形乾枯，渾身上下，都估摸著沒十斤肉，真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等人？！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萬妖王』吧。」南宮文淡淡看著騎在大蛇脖子上的那傢伙。

那人仰頭一笑，從喉嚨里發出如枯柴般的聲音，「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然認得我？」

「哼，這世上，能治得了這麼兩條畜生的，除了你御獸老鬼『萬妖王』之外，我還真想不出第二個人來。」

南宮文看了他一眼，接著，開門見山道，「說吧，你想幹什麼？！」

「好，痛快~！！」那傢伙，一笑，也直言不諱，「告訴我九鼎和周王室典籍的藏匿之所，我讓你們走！」

「哼~！！」

南宮文冷笑一聲，「就憑你？！」

「……」

一聽這，『萬妖王』頓時不悅，渾身上下殺氣四溢。

再看南宮文，背過身，看都沒看他，就大搖大擺地，朝山洞走了過去。

「嘶~！！」

這怪人一聲怒嘶，然後，那條大蛇脖子一縮，就猛地一口，撲向了南宮文——

「啊？！」

「大哥，小心~！！」

「老爺~！！」

「……」

所有人定睛大睜，都以為南宮文定了，可沒想到，就在那畜生將頭湊進山洞時，大半個腦袋「唰」地一下，就化作血水殘渣，四濺而去！

最後，僅剩下一條巨大的蛇身，扭曲翻纏，死而不僵。

「啊？奇門遁甲——死門！？」

萬妖王抹去臉上的血漬，痴痴地看著，逐漸消失的洞門，不驚反喜——

「看來，這南宮家，果然藏著大周王室的典籍！哼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