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談情，論愛
「范老，你之前談到了七情，具體說的是喜怒憂思悲恐驚，為什麼和所我知道的不一樣？」王慟撓了撓頭，一臉不解。
范無救莞爾一笑，「特指這七種情感，自然有我的道理。」
「這麼和你說吧，就以你為例。」手持著蒲扇，對著王慟點了幾下，「某一天，你在這巨食城中閑逛，無意中撞到了與一名少女。你見她芳華絕代、舉世難尋，對她一見傾心、暗生情愫，忍不住自報家門，想與她更親近。這便是，喜。」
藥師雙眼放光，越編越興奮，「那天以後，她就消失於茫茫人海，你遍尋不到，再也沒有了她的訊息。時不時的，你會經常想起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夜深人靜之時，孤身一人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不能安睡。這便是，思。」
「我擦！范老，你就不能換一個人嗎？」王教主頓感有些淡疼。
「我這還不是為了讓你更有代入感。好了，別打岔！我們繼續。」
范無救抬頭看天，構思著情節，「後來，你在友人口中再一次得到了她的消息。此時，她已嫁做他人婦，那人還是你的仇家死對頭。對方實力太過強大，你很想去把她搶回來，但估摸著毫無勝算，多半是去送死。你火冒三丈，又覺得十分憋屈，不甘心。這便是，怒。」
目光聚焦在王慟身上，「從此以後，你一蹶不振，整日借酒消愁，衣帶漸寬，人漸消瘦。但一顆心還是對她戀戀不捨，始終放不下她，沒日沒夜的擔心她過得好不好。這便是，憂。」
又轉過身去，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正所謂怕什麼來什麼，你的擔憂成真了。這一日，你的友人又遞來她的消息：她的婚事，全是家族一手安排，是利益的結合，並非出自她本意。當夜，少女就尋了短見。年僅二八，芳華凋零，鬱鬱而終。你驚聞噩耗，痛哭流涕，為她的不幸感到惋惜、不值，為自己當時的退縮、懦弱而久久無法釋懷。這就是，悲。」
王教主頓時覺得有一萬頭食草神獸從頭頂奔騰而過。
「范老，你這也太能編了吧！」
一臉震驚：難道範老也看過前世藍星泡菜國的偶像劇？
藥師見王慟一臉不受用，頓感興緻缺缺，說話都變得有氣無力起來，「少女臨死之前，還在念叨你的名氣，新郎官惱羞成怒，在整個修仙界發布了對你的追殺令。你一路逃亡，整整十年都在惶恐中度過，終於精神崩潰。」
「就在這時，本藥師將你一把喚醒。你一聲尖叫，發現原來是虛驚一場，不過是黃粱一夢。」
「以上就是，恐和驚。」
能自圓其說，把整個七情都串聯起來，編成如此纏綿悱惻、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王教主頓時佩服到五體投地，向著范無救豎起了大拇指。
范無救捋了捋鬍子，哈哈一笑，「當然啦！這只是我醫道一脈的一家之言。這紅塵滾滾，芸芸眾生有諸多煩惱，所產生的情緒，自然也是多種多樣。我醫道一脈所列出的七情，也不過是這眾多情緒之中最常見、最普遍的情感。」
「最常見，最普遍？那為什麼沒有愛和恨？」
范無救一下子被問住了，「愛？修士有這種情感嗎？本藥師還是頭一回聽說。」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隨即解釋道，「興許是有，是我孤陋寡聞了。」
王教主頓時長大了嘴巴，震驚莫名：「所謂的愛就是……，就是……，就是……，那個……」
雙手在空中不停地比劃著，
想要將它解釋出來，話都到了嘴邊，卻一下子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形容。
王慟定了定神，平復了一下翻騰不已的心緒，又好好地整理了一下思路，這才緩緩開口：「我所謂的愛，往小了說，可以是男女之情、男女之愛。郎才女貌，一見傾心的那種。」
「你所謂的一見傾心，不過是見色起意。歸根究底，還是心喜！」
「不是喜。」王教主搖了搖頭，繼續解釋道，「愛是那種……，可以為了對方付出一切，哪怕是犧牲自己，也要成全對方。」
藥師黑著臉，一臉不屑，「你說的那是舔狗。」
王教主頓時語塞，竟找不出任何話語來反駁。
「我輩修仙者，最注重的乃是求仙問道，兒女私情不過是過眼雲煙，轉瞬即逝。就算能做到愛一個人從早到晚，但能愛她一生一世嗎？能專註那一人，對她愛愛愛不完嗎？」
「我……」王慟當場石化。
「愛，還可以是兄弟之間相互關心照顧、互幫互扶的友愛，可以為對方兩肋插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范無救一陣無語，「那是友情，是義氣。」
王教主急了，祭出了殺手鐧：「愛，還可以是為人父母對子女的疼愛。」
王慟擦了擦頭上的汗，暗暗腹誹：這下看你怎麼反駁？
誰知，范無救竟輕飄飄來了一句，「那不是天性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輩修士壽命漫長，一生之中，遇到能讓自己心動的人，又何止一個兩個？結為伴侶，生兒育女，亦不過水到渠成、順其自然而已。」
「你若是不服，我還可以這般解釋。想要為人父母，得先喜結連理，締結婚約。我沒說錯吧？」
王教主點了點頭。
范無救繼續侃侃而談，「婚約的這個婚字，可有意思了。左邊是女，右邊是昏，何解啊？無非是兩種，要麼就是女人把男人迷得昏了頭，男人才會同意締結婚約。要麼就是男人把女人敲昏了腦袋扛回家中，女人這才乖乖配合進入洞房。」
「由此可見，男女間的婚姻，不過是見獵心喜、一時衝動、欲罷不能、色迷心竅、神志不清之下乾的蠢事。事後再懊惱悔恨，還來得及嗎？」
「乾柴烈火、一晌貪歡，又如何能夠維持下去、長長久久呢？」
「我……」
不等王慟回答，藥師自己把話接了過來，「索性生兒育女，增加彼此的羈絆，順便還能傳個宗接個代，延續一下香火。」
「這……」
王教主面頰通紅，就好像范無救明明已經揮起了大耳刮子，自己還要主動把臉湊上去，左臉已經挨了一下，還要再讓他狠狠地抽右邊。
藥師人老成精，實在太難纏了，王教主一下子有些招架不住。
嗓門陡然提高，字正腔圓地喊道：「上面那些都是小愛，而真正的大愛無疆無垠。那是對天地的敬愛，對弱小眾生的關愛，對所屬宗門的忠愛，對自己所求之道的熱愛！」
「范老，我說了這麼多，你還不能理解我所說的愛是什麼意思嗎？」王教主有點崩潰。
范無救搖著大蒲扇，不緊不慢地回答道：「對天地，那是敬畏；對弱小眾生，那是憐憫；對所屬宗門，那是忠誠；對自己心中所求之道，那是執著。」
「你所謂的愛，難道要把這天下人、天下事，全部包括進去嗎？如果愛是這麼的複雜而麻煩，我輩修士哪裡還有時間去修仙問道？這愛，不要也罷。」
王慟徹底敗下陣來。
渾身為之戰慄。
這修仙界，真的沒有愛嗎？果真是冷血而又薄情！
「對了，你之前好像提到恨來著，那不過是怒到了極點，本質上還是怒。怒情極盡升華，就是恨。」
王教主頓時眼前一亮，恨是怒的極盡升華，那麼，按這樣推算的話，喜的極盡升華，豈不就是……
「原來，你在這。」
王慟笑著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