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陳年往事(上)
「你不要對她有什麼好奇,愛上一個人,往往就是從對她好奇開始的。」
笑結璘不置可否,在她的身旁坐下,「奶奶跟這個全郁儀,到底是什麼關係?」
老夫人偏頭看著他眼裡的迷茫,沉默了良久,最後苦笑一聲,雙眼朦朧地望著被鶴月轟出來的大洞。
「以往我只顧著因為她和你爺爺吵架,沒想到在你們心中埋下了種子。」
「雖然她現在看上去正年輕,實際上,比我還年長几歲,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她身上確實有很多故事,也足夠令所有男人憐惜,但她實在太耀眼了,耀眼得靈州所有女子在她面前都黯淡無光,對她又是嫉恨又是羨慕。」
「你爺爺滿心滿眼都是她,求而不得就產生了偏執的想法,為了將她據為己有,將她囚禁了起來。」
說到這裡,大約是想到了同樣被忽視的自己,老夫人痛苦地閉上眼,將眼裡的濕潤忍了回去。
笑結璘看她情難自禁,為她拍了拍後背安撫,好一會兒,她才平靜下來。
「我當時並不知道你爺爺將她囚禁,甚至所有人都想不到那麼強的她會被你爺爺鎖住。」
「我跟你爺爺早有婚約,他卻正大光明的去追求另一個女子,實在是,將我的自尊狠狠踩在腳下,我一氣之下,騙他吃了絕情丹,將那個女人忘得乾乾淨淨。」
忘掉所有的笑百長,在家人的安排下,很快就跟孫家決定了婚期。
就在成婚前夜,年輕的老夫人孫亦如意外得知全郁儀被他鎖在地宮,便避開了所有下人偷偷地跑去了地宮。
她看到那個眾星捧月的女人,失去了所有的光彩,被寒星隕鐵打造的鐵鏈鎖在角落裡,猶如一隻死去的貓,緊緊縮成一團。
心裡最先湧現的不是驚訝,不是嘆息,而是痛快,是幸災樂禍。
痛快過後,孫亦如還是感到一陣唏噓,這個女人已經死了,她本想找人將她埋了入土為安。
但是轉念一想,若是她手下的人都以為是自己殺了她怎麼辦?僅僅是她的仰慕者,就足夠把自己撕碎。
想到這,孫亦如總覺得有誰在暗處窺視自己,後背莫名其妙地起了一層白毛汗,慌張地往後面望去。
別說人了,就是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最後她還是決定不管這個女人了,以免引火上身。
「我就這樣離開了地宮,在門口撿到了那隻鐲子。在之前我看見過你爺爺高價得來火岩精,想必就是打造了這個鐲子。」
孫亦如苦笑著搖頭,接連嘆了好幾聲,「後來你爺爺恢復記憶,我才知道那鐲子竟還刻了她的名字。」
「這麼多年,他總是怨我怪我,甚至懷疑是我殺了她,我把她藏起來了,若不是,若不是當時我已經懷了你父親,只怕他連殺了我都有可能。」
說著說著,她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全部湧出,化成淚水一滴滴落下。
「奶奶是說,她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經死了?」
縱使笑結璘見過太多奇聞異事,但是一個死人又活生生地出現,這依舊讓他難以置信。
原來當初在雲闌山脈,那個女人說的都是真的。
「或許她當時其實並沒有死?」
他想起全郁儀重傷的情況下,沒有脈搏,沒有呼吸,更是沒有一絲溫度,就彷彿死了一樣。
那時候的奶奶,肯定誤認為她已經死了。
不然,人死怎麼可能復生?
「我也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但是當時她確實是死了。」
老夫人重重地強調道,然後緊緊盯著笑結璘,像是叮囑,又像是警告,眼神里夾雜著一絲鄭重肅穆。
「璘兒,你記住,無論是你對她好奇也好,她來糾纏你也罷,離她遠一些!她看似純良無害,其實最是陰狠歹毒!」
看他沉默地低下頭去,她有些著急,目光里暈染了一抹瘋狂,「璘兒,你答應我!」
「是,我答應您,我以後不再與她有半分交集。」
她這才放下心來,滿意地撫著他的頭,「璘兒啊,只要你能安然無事,我也放心了。」
笑結璘輕輕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明月坊。
全郁儀醒來看到床邊守著的是鶴月,茫然地以為自己睡花了眼,閉上又重新睜開。
「小仙怎麼連我也不想見了嗎?」
鶴月看她反反覆復地睜眼閉眼,好像並不太願意看到自己,語氣間頗有些幽怨。
「哪裡的話,我只是覺得有點太假。」
全郁儀確定真的是他,連忙燦爛一笑,坐了起來,對著他左看右看。
「嘶,你怎麼也一點都沒有變老?我看笑百長都老得不成樣子了。」
「此事說來話長不提也罷,倒是小仙你,這麼多年到底去了哪裡?如今身子怎變得這樣虛弱?」
鶴月眼裡都是擔憂和心疼,琉晶地龍趴在他的肩膀上,懶懶地睡著了。
全郁儀看了一眼旁邊的秦玄,他立即心領神會,「郁儀小姐既然醒了,我也就放心了,還有事情要忙,若有需要,招呼一聲就行。」
秦玄一走,她深深地嘆了一聲,臉色變得極其凝重,伸開自己的左臂,撩起袖子。
小臂內側有一小片蓮花花瓣,艷紅如血。
鶴月見那花瓣,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著她,「怎麼就剩一瓣了?她們跟主子都是有生死契的,若非身死,她們都不可能與主子解開契約,難道?」
「我已經死過一回了。」
全郁儀沉聲說著,右手手指撫摸著那枚花瓣,「這是月炎,她與我生死相隨,所以我只剩下她了。」
鶴月還陷在震驚當中,對她的話有些反應不及,眼裡充滿了困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便將自己如何憋屈死去的事情跟他講了一遍,說到最後,表情越發嚴肅。
「我死了之後,除了月炎的其他人都會自動與我解開契約,所以她們肯定當時肯定是在我屍體旁邊的,只是不知道我的屍體,到底去了哪裡。」
「這個笑百長!他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隱瞞這麼多年!」
鶴月聽完卻氣得捏緊了拳頭,倏地起身就要去找笑百長算賬。
「行了,行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找他麻煩,而是要找到我的屍體。」
全郁儀連忙拉住他,安撫了幾聲。
「我房子里的畫像,是你們拿走的嗎?」
他連忙搖頭,「不是,主子的住處我們布了結界,從未在裡面拿走過東西。」
「我們一直尋找主子的消息無果,連是死是活都不清楚,還是前段時間,我們發覺明月坊的夥計在打探傀神門,套問了幾句才發現,是主子你在找我們。」
全郁儀仰頭長嘆一聲,舉起手臂左看右看,眯了眯眼,「那個人拿的東西,讓我覺得費解。」
「怎麼?」
「沒有破壞任何東西,甚至沒有翻找的痕迹,也不管值錢不值錢,幾乎全拿走了,甚至掛在走廊里的畫像,都完好無損地取走了,一點破損的痕迹都沒有,你說,他這是為什麼?」
當時她就納悶,書房裡的東西雜亂,僅僅是她喜歡的小玩意兒,圖個新鮮,根本不值錢。
「會不會是他看了畫像,心生愛慕就都收藏起來了。」
鶴月的推測引來全郁儀的嫌棄的側目。
「我是黑晶幣啊?人見人愛!」
全郁儀仰著頭靠在床頭,一邊思考著一邊晃著腳,嘴裡時不時「嘖嘖」兩聲。
許久,她想到了什麼,「我懷疑,帶走我屍體的那個人,跟拿走畫像的是同一個人。」
「他必然是知道我死了才敢去我的房子拿走東西,而確定我死了,必然見過我的屍體。」
鶴月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便等待著她繼續往下說。
「這樣,你讓人拿出遠高於市場的價格求我的畫像,看看有沒有人來賣,若是有人……」
「我必然扣下他!」
全郁儀看著怒氣沖沖的鶴月,沉默了片刻,眼裡說不清是無奈還是嫌棄。
「鶴月啊,以後在我面前少說話,靜靜地把臉擺給我看就行了。」
鶴月委屈,但他不說。
「若是有人來賣,就暗裡跟蹤著。」
他聽了剛想要張口答應,想到她剛剛說的話,閉上了嘴重重地點頭。
「你將靈州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大致跟我說一下吧。」
時隔多日。
林述清發覺自己少主最近有些情緒有些低落,但是一想到那隻跟著別人走了的琉晶地龍,突然又理解了。
當時都以為少主天賦異稟,誰料卻是一場空,餵了那麼多吃的給它,說走就走了。
「少主,你讓我查的這個傀神門查到了。」
笑結璘立在荷花池旁邊,正在看池裡的鯉魚搶食,聽見他的聲音,頓了一下,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個傀神門在罪城,那是魔族的領域,不知為何,這麼多年,一直跟魔族相安無事,少問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