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月樓女屍

第四章 花月樓女屍

樓頤如辭別褚青庭的時候,已是暮色沉沉,快到了宵禁的時刻。金吾衛騎著馬在各坊外的主幹道上四處巡邏,但一牆之隔的平康坊,卻是華燈初上,好戲剛剛開場。

這平康坊內坐落著諸多秦樓楚館,裡面不僅有美艷歌姬,還有俊俏小倌,可謂歌吹為風、粉汗為雨,艷冶極矣。

樓頤如早已在暗巷換了身便服,她往頭上扣了頂灰色帷帽,馬不停蹄地來到了平康坊內最高大、最恢宏的一處酒樓——花月樓。

花月樓門口守著衣著甲胄、身長九尺的豪奴,這豪奴剛點頭哈腰地迎進去一群華冠麗服的貴人們,轉頭看見樓頤如一身古舊的黑衫,那雙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將她攔住。

「這地方的開銷你可承受不起!」

樓頤如背著手,頭顱高昂,帷帽下懸挂的灰紗遮住了她的臉,她高深莫測道:「我要見你家樓主。」

那豪奴聽了,濃眉豎立,滿臉橫肉抖動著:「又來一個不怕死找事的。」說著揮著鐵拳就要重重鎚下來。

突然一陣寒光閃了他的眼,他定睛一看,這少女手中竟舉著一個用寒天玄鐵鑄造的黑色令牌,上面還雕刻著密密麻麻的暗紋,像是什麼咒語。

豪奴揮出的鐵拳生生頓住,他再細看這人,雖然這人聲音稚嫩,身量不高,帶著帷帽也看不清面容,但她的身姿挺拔地像一把剛出鞘的利劍。

難道是…那人?

「大…大人稍等,奴這就去請…」這豪奴立即面如死灰,連滾帶爬地去了後堂。

過不一會,一個白衣少年便急匆匆地走了出來,對著樓頤如彬彬有禮道:「大人,可否勘驗一下您的令牌。」

樓頤如繼續裝作高人模樣,面露不耐:「真是麻煩。」,說著還是將令牌遞給了他。

少年小心翼翼地接下:「大人稍等,待樓主勘驗。」

樓頤如趁著等待的功夫,不動聲色地環視了一圈。十年了,這花月樓的布局已經與她記憶中的大不相同,但仍然是一番聲色犬馬的景象,不僅有明艷的歌姬、桃容柳眼的俊俏郎君,還穿梭著形形色色的客人——富商、便衣官員、亡命俠客等等。

花月樓是個銷魂窟,也是個搜集情報的好地方。

那白衣少年已經回來,將令牌還給她,接著畢恭畢敬地請她上樓:「大人請。」

樓頤如檢查了令牌,便塞回衣襟,她又伸手壓了壓帷帽,進了內樓。

二人一路穿過紅帳飄搖、鈴鐸聲陣陣的迴廊,又上了好幾層閣樓,少年這才止了步。

雕花雲紋木門應聲而開,樓頤如警惕的走進去,鞋底踩在在昂貴光滑的紫木地板上,留下幾點新泥。

剛進門,她就被這屋內金光閃閃的裝潢閃了眼,這屋子裡陳設著諸多奇珍異寶,牆壁上塗抹的香泥也散發出陣陣清香。

樓頤如十分詫異,舊友晏青陽雖然是個腰纏萬貫的富商,但他的品味從未如此俗氣過…

眼前重重的簾帷一層又一層地捲起,先露出來一雙玉足,接著走出來一個風姿艷逸的年輕男人。他身披金色綢緞,肩上隨意罩著的薄紗逶迤拖地,烏髮也半扎半散,鬢角垂下來細細的金鏈,上面還墜著綠松石,稱地整張臉更是妖容瑰色。

他衣領半敞,露出些雪白膚色,開門見山道:「姑娘可是淮王舊人?」

樓頤如絲毫不為他的美貌所動,冷聲問:「晏青陽呢?花月樓何時換了主人?」

這年輕郎君微微一笑,樓頤如只覺心魂激蕩,腦中迷濛一片。

「晏青陽去了蜀地,我是他的弟弟晏西月,接替他掌管花月樓的營生。」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似乎頗為自豪。「當然——也掌管京中所有耳目。」

晏西月?

她記起來了,那個常常跟在晏青陽屁股后哭哭啼啼的小屁孩兒。從小就臭美傲嬌,不喜歡讀書,喜歡各種各樣閃閃發光、五顏六色的小玩意兒。

樓頤如難以置信,又細細看了他兩眼,十分痛心疾首,好好一個少年,穿衣風格怎麼變成了這樣,竟然變得如此…風騷。她還是更喜歡年少的荀琰那樣月朗風清的少年氣韻。

晏西月見這面前這少女一動不動,似乎是愣住了,便以為這人也被自己的美色所震撼,於是緩緩走過來。

十年過去,晏西月已經長高不少,自己而今還不到他的胸口。

猶在怔忪的時候,那雙玉手已經撫上她帷帽外面的紗布,然後一把扯下,樓頤如的臉頓時露了出來。

還沒等她反映過來,晏西月已經欺身上前。

「姑娘,拿著這令牌,不僅花月樓是你的,京中所有的耳目是你的,連我——」他拉長了聲音,熱氣噴在她的耳畔,朗朗聲線如醇酒般醉人。

樓頤如頭皮發麻,伸手堵上了他的嘴,截住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她在心中腹誹:好傢夥,當年教他讀的書看來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哪裡學的這些污言穢語。

晏西月身形一歪,身上的薄衫已經掉落一半,露出光潔的肩膀。

「不如坦誠相見,順便告訴我,你背後的主人到底是誰——」晏西月一隻手已經滑進她的衣袖,另一隻手得寸進尺地要來解她的外衫。

樓頤如到底沒有忍住,在旁人眼裡,晏西月是能使得萬人空巷的風流人物。但她見過他因為背不出來書,光著屁股被哥哥晏青陽追著揍的狼狽模樣,現在的晏西月對她來說,就是一個開了屏的花孔雀。

她一個反手,將晏西月按在身下。

晏西月一愣,他不過就是試探一下,這人竟然如此主動?

誰知樓頤如目不斜視,伸手合上他的衣領,語氣嚴厲地像一個長輩:「還未到立夏,天冷,穿得鬆鬆垮垮地像什麼樣子!」

晏西月見她面容稚嫩,年歲還沒有自己大,卻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語氣也熟稔地像一個故人,心中不禁生出了几絲異樣。

但此時此刻,被拒絕之後的尷尬蓋過了心中那絲詭異的熟悉感。

居然有人敢拒絕他?

還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

晏西月刷地起身,將衣領裹得嚴絲合縫,神色倨傲,聲音冷清:「姑娘真是不解風情!」

他也不再與她周旋,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想要什麼?」

樓頤如正色道:「我要朝中所有五品以上官員的名單,以及他們的弱點與掣肘。」說著頓了頓,平靜的聲線中暗藏鋒芒。「尤其是荀琰及其黨朋所掌控的勢力範圍。」

晏西月心生不快,但令牌在她的手裡,自己無法拒絕:「你到底是何人?」

樓頤如微微一笑,眸若星火燎原:「等到時候,你自會知曉。」

晏西月一愣,不等反應過來,樓頤如已轉身離開。

剛才引路的白衣少年出聲詢問:「大人,要不要照她說的去查。」

晏西月看著手中沾到的一點血跡,正是自己剛剛在她的衣袖摸到的。

他冷冷道:「她手臂有擦傷,鞋底有新泥。此外,那令牌還未來得及擦拭,紋路間有細灰,顯然是剛拿出來的。」

「或者,剛偷出來的——」

白衣少年大吃一驚:「難道淮王沒死?」

晏西月沒有回答,而是吩咐道:「先照她說的去查。」

雖然不知道這人的身份,但有一件事可以確定,那就是,這人是荀琰的仇敵。

荀琰的敵人,自然就是自己的朋友。

白衣少年應聲推下,偌大的屋子只剩下晏西月一人。他閉了眼,淮王李成玉親手給他解開鐐銬的記憶嶄新如昨,她警告的聲音也猶在耳畔:「沒有能力掌握自己的美貌,餘生只會成為他人的玩物。」

他將臉深深埋進手掌,淚水從指縫淌落,打濕了身上的薄紗。

自己與李成玉初見時候,只是個十歲的小孩。哥哥和自己自幼在煙柳之地長大,受盡他人白眼。是李成玉從牙婆手中將自己和哥哥買下,解開腳腕的腳鏈,給予他們自由之身。

「我謹記你的教誨,終於成為了這花月樓的主人,上至皇城,下至酒樓茶肆,整個京城,都有著我的耳目。」

「可是你又在哪?我連你的屍首都未曾見到。」

晏西月恨恨地抹了把淚,心道:終有一日,他要讓荀琰為李成玉陪葬!

樓頤如剛走到花月樓的大堂,堂中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她急著出去,不小心撞到了一個身材敦實,還左擁右抱著的黑臉女人。

黑臉女人罵罵咧咧:「哪個不長眼的孫子!」

「杜蘅?」

聽見有人叫她,杜蘅轉了頭,竟然是樓頤如。她本來就黑的面色此刻竟然變得黑中透紅。她抓了抓腦袋,訕訕然道:「你怎麼在這…你不是不來這種地方的嗎…」語氣越來越低。

樓頤如冷哼一聲:「我說你的俸祿怎麼花得這麼快,原來都跑到小郎君身上了。」

杜蘅訕笑:「你也挑一個。瞧瞧這腹肌,這身板——」說著就把一個高鼻深目的胡人少年推到她的眼前。

這胡人少年是胡漢混血,有著琥珀般的淺褐眼眸,黑髮微卷,光潔的棕色皮膚如蜜蠟一般。少年心思伶俐,見樓頤如氣質不凡,伸手挽過她的手臂,操著一口生硬且不流利的漢中官話:「官人姐姐——」

樓頤如的雞皮疙瘩差點掉了一地,她艱難地從少年手中抽出手臂,扯過杜蘅,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臉色:「你我一年的俸祿也就三十石,花在這上面,後幾個月還要不要吃飯了?」

她死前作為不受寵的皇儲,比不上皇太女和一眾兄弟姐妹的萬貫財富,但一年也有個五百石。如今這具身軀是寒門出身,沒有多少家底,好在她本來就低調節儉,省一點也能花,只是到時候打點人脈可就不夠了。

杜蘅還在打馬虎:「人生當及時行樂嘛。」

樓頤如翻了個白眼,還要教訓自己的這位沉迷聲色的好姐妹,突然閣樓上方一陣騷動。

杜蘅的鐵臂下意識地扯著樓頤如往後一退。

樓頤如一個踉蹌,眼前「啪」的一聲巨響,從高處掉下來一個女人,不偏不倚地砸落在她原先站立的位置。

這女子衣衫盡褪,腦袋上的血洞正汩汩地流出鮮血。

四濺的血,染紅了樓頤如的衣衫。

人群驚慌逃竄,凄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來人啊!!!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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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為權臣心腹后我心懷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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