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楊門嗔龐侯 深夜探玄機
且說展昭那日入露落園,薛總管倒是以禮相待,只是交談之間,言辭閃爍,神色略有不定,雖然掩飾得很好,卻還是被一向機敏的展昭察覺到了,展昭心道:「這露落園中想必另藏玄機,薛颺也不是個簡單角色。」於是才有了夜探露落園。
包拯一聽來了興趣,放下手中羊毫,抬頭看著展昭。
「哦,那不知展護衛夜探,見了什麼事?」
展昭正聲道:「屬下夜探露落園,在薛總管房中,見到了一個人。」
「誰?」
「龐太師府上的總管,龐飛!」
「龐飛?」包拯劍眉緊皺,「不可能啊,這龐飛時時跟在龐太師身邊,本府每日下朝都見得到他,他分身無術,如何去得那露落園?」
展昭聞言亦蹙起秀眉,「這就怪了,屬下確實曾見龐飛與薛颺秉燭夜談。」
正當兩人疑惑之際,一旁的公孫策說話了,「兩個龐飛,定有一人是假,而大人和展護衛都未曾看錯,莫非,莫非是易容術!」公孫策看看展昭,又道:「不知展護衛可曾聽過『鬼面凶神』?」
展昭點點頭,道:「確實聽過,此人易容術十分了得,可以假亂真!不過,五年前因一起連壞命案被捕入獄,時至今日尚未開釋。如果真是那『鬼面凶神』,只怕與龐太師脫不了干係!」包拯未語,展昭又道:「大人,屬下次夜再探露落園,還遇到一個人,此人一身夜行衣,不曾拿取園中財富,一直伏於薛颺房間之上,似乎也是打探消息,不過奇怪的是,那人好像不是第一次入園,對院內屋舍路徑甚為熟悉,可謂是輕車熟路。」
「展護衛可曾與之交手?」公孫策側身看向展昭,等待下文。
展昭搖頭,「不曾,此人輕功極高,屬下慚愧,追不上他。」包拯聞言大驚,「展護衛的『燕子飛』已是輕功中的上乘,竟追不上那黑衣人?看來這江湖中的能人異士還真不少啊!」展昭笑而不語,片刻后,「大人,決堤一事如何了?」
「唉,官家已然下令,掘左堤!昨日已經動工了,可憐楊家一門忠烈,卻落得水淹祖墳!」
包拯仰頭看了看月色,又望了望展昭,面色沉了下來,「怎地又是星夜迴轉?快快回房歇息,有事明日再議!」雖說是嗔怪,但憐惜之情是藏不住的,展昭嘴角微微上揚,柔聲應下了。大人待自己如子如侄,日後行事莫讓大人擔憂才是。
第二日,展昭護送包拯上朝後,帶著張龍趙虎巡街,一路之上只聽得街邊小販對此次掘堤議論紛紛。
「哎哎,聽說了沒?這官家呀,下令掘左堤,楊家眾人都敢怒不敢言,只有楊排風一人獨闖皇宮找官家理論!這楊排風雖說只是個燒火丫頭,對楊家可是忠心耿耿啊!」
「那楊排風入宮,官家如何處置的?」
「這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宮裡的太監!」那人說著還真就學著那太監啞著嗓,翹起了蘭花指,扭扭捏捏地走了起來,倒退了幾步卻不防撞上了一堵肉牆,惹得眾人一陣鬨笑。那人連忙轉身,一改方才的扭捏之態,趕緊抱拳施禮。
「哎喲,展大人,是您吶,小的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展昭也不怒,只是正聲問到:「你方才說楊排風入宮一事,是真是假?」
那人面露難色,「呃,這……小人不知啊,大夥都是這麼傳的!」
展昭聞言俊眉輕皺,轉身對張龍趙虎說道:「你二人繼續巡街,事情恐怕有變,我往天波府走一遭。」
話說天波府,眾人聽聞聖上下令掘左堤,皆是有苦難言,有道是「君叫臣死,不死不忠」,楊家自老令公楊業時起便衛國衛君,可謂是殫精竭智,死而後已,無封侯拜相也就罷了,竟還落得個水淹祖墳,這叫楊家人情何以堪?「不知展護衛到此,老身有失遠迎,快快請進!」展昭剛要扣門,正遇柴郡主出府,展昭忙施禮言道:「郡主多禮。」
天波府,寬敞的大廳里站滿了楊門女將,說是女將,不如說是一門孤寡!如今老太君仙逝,大娘、三娘、四娘、七娘、九妹又在黑風口一戰中陣亡,剩下的人這些年也都飽經滄桑,展昭看著這一門孤寡,心中五味陳雜,想當年七郎八虎是何等的興盛?為了大宋疆土,楊門早已凋零無人!展昭暗自嘆了口氣,輕聲問道:「聞楊先鋒入宮尋理,不知結果如何?」
八妹厲聲言道:「也不知是哪個不要臉的東西,硬是和我們楊家過不去!若不是聖上念及排風當年救護先帝有功,只怕早被推出午門外了!」二娘聽了八妹此言,皺起眉,嗔怪道:「八妹,慎言!」
展昭也只是微微笑笑,「展某聽聞,此番晉陽大水,龐太師力主掘左堤。」
「展護衛所言不錯,本已定下掘右堤之治水方略,可不知為何第二日再上朝水利貨郎中便極力反對,再加上龐太師推波助瀾,我楊家又能怎樣呢?唉!」
隨著二娘的一聲長嘆,廳中又響起了八妹的聲音,「那個殺千刀的龐太師,為何偏偏與我楊家作對,難不成那右堤埋著他家祖宗啊?」
「八妹!」
二娘大聲呵斥,「此事尚未查明,你怎麼一口咬定就是龐太師?」
「哼!除了他還能有誰?」
二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八妹,轉而有對展昭道:「展護衛,八妹無禮,讓你見笑了!」展昭擺擺手,「人之常情嘛!眾位,既然楊先鋒無事,那展某就先行告辭,這掘堤一事還望諸位慎重,莫要觸犯了龍顏才好!」說著遂起身行禮。
看著展昭英挺的背影,五娘收回了讚賞的目光,嘆道:「這展護衛倒還真是個忠義之士!」
開封府,展昭抱著雙臂斜身倚在柱子上,兩彎劍眉緊鎖,一雙深邃的眸子沉靜如水。右堤,龐太師,龐總管,凌泱閣……忽然眸中閃過一絲光芒,難道,是逍遙散!
展昭轉身回房,換下官袍,匆匆離去。
只說展昭趁著烏雲遮月之際翻身出府,一路東行直奔牛角灣。牛角灣地處腹地,三面繞水,一面臨山。展昭所站之處恰有隆起,在朦朦朧朧的月色下,可見清溪迂迴於林間,微風吹在身後的樹葉上沙沙作響。展昭看了半晌也未看出端倪,忽然感覺背後掌風來襲,身子本能地左傾,堪堪躲過一擊,猛地回首,卻只見來人也如同自己一般黑巾蒙面,只是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尤為吸引人。未等展昭多想,那黑衣人已自腰間拔出軟劍向自己刺來,展昭腳下借力騰越而起,足間輕點劍尖,翻身落地之際右手一揚,朝那黑衣人奮力揮去。
只聽得「嗖嗖」幾聲,短箭出袖。
「呃……」
接著那黑衣人悶哼出聲,軟劍落地,清潤的聲音隨即傳出,「南俠展昭,果然名不虛傳!」
言罷,未待展昭轉守為攻,便捂著中箭的右臂離去,展昭只覺蹊蹺,隨即跟了上去。
黑衣人帶著展昭在林中穿梭,似漫無目的地亂竄,又似早有預謀的「請君入甕」,展昭一路窮追不捨,心下卻道好險,這黑衣人招式怪異,卻好像未盡全力,只怪自己走得匆忙,未曾帶上巨闕,幸得未將袖箭取下,若那人在使三分力,自己赤手空拳就不好應付了。不過,那雙眼睛……
忽然,展昭停下了,遭了,只這一愣神的功夫,自己竟將人給跟丟了!真是大意!想那黑衣人做什麼?
就在展昭泄氣之時,卻見前方密林深處泛著點點火光,心下已有計較,便朝那光源尋去。
卻說那黑衣人,其實就坐在展昭身後的樹叉上,見展昭尋著光源而去,這才鬆了口氣,摩挲著剛剛拔出的袖箭,輕聲言道:「這展昭下手也,太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