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 106 章

始終眯起的眼眸微微睜大了，沖矢昴終於顯現出幾分錯愕。

「那個時候，你也出現了么……」

不過隨即他就瞭然，對方應該是後來才趕到，所以才會問起公園之前的事情。

而且對方的話也沒說錯，要說其中沒有組織的手筆當然不可能。

實際上，從一開始接到那個監視任務起，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不理解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

作為父母早亡，被組織培養長大的二代成員，能力素質算不上多麼優越，身份經歷倒是清白，像他這樣的人組織里還有不少。

很早的時候，沖矢昴就清楚自己未來如果表現不出培養價值，最可能的發展就是淪為行動組的外圍，在哪次行動里隨便賣命。

幸好，他繼承來的腦子還算不差，努力之下，以出眾優異的成績和對電子方面的興趣獲得了朗姆的關注，被划入了可堪造就的行列之內。

通俗點說，也就是直屬朗姆的情報人員之一。

對於突然丟來的任務，他雖有些驚訝，倒也習以為常地從命執行，但是漫長的監視過程中，總感覺自己在白費功夫。

雖然身份上來說，是國內實力第二集團的唯一繼承人，但森澤有紀不是個多麼離經叛道的人，學業優異，生活上低調普通，跟他所曾見的一些浮誇奢靡的富家子弟截然不同。

她也並不苛待自己，身份所帶來的資源該用就用，財力上從不吝惜，交好的朋友里有鈴木集團的孩子，還有警視廳搜查一課長官的女兒，都是不出格也挑不出錯的人選。

這樣的人，到底為什麼需要朗姆那麼重視。

這個疑問，兩年前的那一天，他終於得到了答案。

在連續三年的監視一無所獲之後，朗姆似乎有些忍耐不住性子，在兩年前的那個冬日，命他尋機將人帶往了組織。

整個過程十分順利。

學校里正是考試周過去后的假期，森澤有紀去參加了某同學的生日派對，在肆意狂歡飲酒慶祝的一群人里，即使有人發現她消失，也只會被當做不適應提前離開。

知道對方有定期看望心理醫生的習慣，他只是把她常用的那種鎮定安眠藥物放入酒中，果然未被察覺。

之後，到達組織基地中之後，就有人立刻接手了接下來的行動。

當然作為沒獲取代號的成員，本不應該知道後續，不過研究組的規矩沒有行動組那麼森嚴，又有父母的舊情，他還是從閑談中得知了那一系列複雜程序的緣由。

「……只是身體檢查，不過應該算是將所有現存技術利用到極致的全面檢查。」

他有些不解，試探著詢問：「可是這樣檢查，是要檢測出什麼呢？」

那人猶豫了片刻才回答。

「……雖然你現在進了情報組，但要不是差了點天賦，之前也差點到研究組來，應該知道研究組這麼多年的心結吧。」

回想起早年父母念叨的一些東西，沖矢昴的確有幾分猜度：「酒神因子？是叫這個名字么？」

「沒錯，」那人微微笑了，「不過這是內部稱呼的代號，那個項目真正被負責人定下的稱呼，還有組織里的項目代號其實是「銀色子彈」。」

「可這又跟她有什麼關聯？」沖矢昴有點驚奇。

他倒是知道，當初負責銀色子彈且被稱為最接近成功的宮野夫婦，不過銀色子彈項目開展很早了，直到實驗出事兩人死亡的時候，森澤有紀才多大。

正常來想，再怎麼也扯不上干係。

「這就是你不知內情，」大概覺得他朗姆心腹的身份足夠有力，再有長輩舊情，對方沒什麼忌諱，「酒神因子的最初現身，可就是在森澤集團旗下的研究室。」

「聽說宮野他們當初離開，就是因為有所發現之後被拒絕了參與深入研究，憤而出走，之後繼續沿著那個方向努力，又出了一些成果，才被組織邀請加入的。」

說到這裡，對方甚至惋惜地搖起頭：「他們兩個，真的是可惜了，就我所知，火災前幾天他們還上報了最新成果，似乎在最初樣本里發現了一種人體含有的少量成分。」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對方眼裡燃起洶湧的狂熱，攥緊了手掌，音調不覺略略提高，「森澤集團應該已經做到了人體實驗的部分，這說明，酒神因子很可能在動物實驗階段表現出了超乎想象的效果。」

「否則按正常流程，怎麼也不該推進得那麼著急……」

這時，實驗室內傳出了陣陣低沉嗡鳴，幾個研究員走去查看的同時，對方似乎稍稍從那種狂熱的狀態回過神來，適時止住了話音。

沖矢昴識趣地沒有追問。

等到沉默一會之後，對方再次開口時，果然轉換了話題：「總之，要不是宮野他們的事情太過突然，後來組織也不至於重新找上森澤集團。」

「畢竟是與鈴木比肩的大財團，」研究員的口吻有些冷淡，「聽說那幾年行動組被折磨的不輕，呵呵。」

粉發青年附和著應聲：「森澤集團的確勢力強盛，就算是這些年風頭稍弱，好像也只是在一些領域收縮，至少在生物科技方面，甚至更上一層了。」

門內的森澤有紀被一堆儀器包圍，沖矢昴瞥去一眼：「像這種誘導催眠技術，聽說也是森澤集團的專利？」

他還沒感慨這算不算出賣絞索，就聽到對方毫不掩飾地哼笑出聲。

「你要這樣以為，當然也可以，」這人笑得意味深長，「畢竟的確出自森澤旗下的研究所。」

這話就令人不敢深思了，沖矢昴無意惹火上身，自然地轉換了話題：「說起來，既然組織覺得森澤有紀可能知道些什麼，作風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監視觀察、滲透演變，連帶人做個檢查都悄摸摸，這哪像組織的風格。

直接上門抓人、威逼利誘、強取豪奪，才更像是行動組喜歡的做法吧。

「你以為組織沒嘗試過嗎？」對方不由笑了。

「一方面她的身份畢竟不同，警方看顧之下組織不能太明目張胆；另一方面，就是在她父母身上吃到了衝動的教訓，現在才這麼手腳小心……再把這最後的線索斷掉，就算朗姆也得被那一位重罰。」

檢查還需要一段時間，對方卻似乎失去了閑聊的興緻。

「不過我看朗姆要失去耐心了，如果這次檢查還是沒有發現，他大概會轉換下注意力……總得拿出些讓那一位看得上的成果來。」

思維回到現在。

……看來，那時候檢查的結果還是不盡如人意，沖矢昴淡淡地想。

森澤有紀家的公寓被她自己做了加密，需要她神志清醒才能完成自行解密。

沖矢昴乾脆將人放在了她家附近的公園，營造出她宿醉在長椅睡了一覺的現場。

雖然這番努力全然白費，在他的觀察下，對方清醒后，不知為何連自己的車都不顧，而是向著一片老建築區去了。

之後就進入了蘇格蘭的搜捕範圍，他可不想蒙頭蒙腦地闖進一群代號成員的追逐獵場，乾脆直接向朗姆作了彙報，之後就收到了任務結束的通知。

其實本只打算將這部分說出的，但他忽視了蝙蝠俠特製吐真劑的效果，思維涌動之下根本難以自抑……一口氣幾乎把自己知道的全說了。

所以現在，只能一動不動感受著蝙蝠俠周身壓抑到沉悶的氣氛，沉默將自己當成一塊石頭。

「……我知道了。」良久對方才低沉出聲，嘶啞的嗓音聽不出

情緒。

沖矢昴還以為對方會追問些什麼，但並也沒聽到。

那雙沉藍的眼眸只是漠然地從他身上掃過，然後很快，像來時一般，漆黑的身影悄無聲息消失在了窗外。

晚10:19。

一邊踏出電梯門，玩家揉著額角，有點不勝其煩的疲憊感。

亂糟糟的思緒在腦海里糾結成一團，她卻只想全數丟開，因為無數個想法拉扯爭紛之下的結果就是一個也理清不出來。

不過目光掃過地面，出乎意料的，一道被燈光曳長了的人影就此映入眼中。

稍稍一愣，她昏沉的大腦頓時不由清醒幾分。

下一刻，熟悉的低沉嗓音，還帶著幾分懶洋洋的笑意，悠然飄到耳邊。

「怎麼樣，偵探要你幫的那個小忙還順利嗎？」

「還不錯，」扯了扯嘴角，她語調平平地說，「為正義事業做了點微不足道的貢獻，然後聽到了一些沒想到的事情。」

自認為這句話應該沒有任何異常，但是緊接著，就聽見他忽然低聲嘆了口氣。

哪裡有破綻么，她遲緩地眨了眨眼。

下一刻，未及反應的，被輕輕施力拉入了溫暖的擁抱之中。

「有時候也未免逞強過頭了么。」

松田陣平有點無奈：「有紀，至少偶爾也坦誠一點吧。」

「……你想聽嗎？」她嗓音有點低。

利落抱著人往回走，對於這個問題，捲髮青年答得篤定而漫不經心。

「只要你想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