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年似關,萬里盡頭是無殤

十五 年似關,萬里盡頭是無殤

事情很順利,那位跟隨萬里墨的中年人很大氣,當場遣人提錢,還命手下從不遠處的房子里搬來幾把椅子,請黎智坐了:「在下杜衡,還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黎智哈哈一笑:「山野之人,賤名不足掛齒!」說完竟不理會,不客氣的坐了閉目養神。心中想道:「這萬里墨家的勢力可不小,居然還有54這樣的違禁品,這杜衡和那女子的實力也不差,與吳桐不相上下,比起鄧兆銘可是強多了,絕不是許漢周可比的。」黎智記得師傅曾告誡他,在修行未成的時候盡量不要和大勢力打交道,以免惹禍上身而沒有自保之力。這次雖然是不得已而為之,但還是少說話為妙,所以對於杜衡的話不作理會。雖然他們事後也一定會查清楚,但那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事了。

見黎智不作理會,杜衡也不以為意,黎智展露出的實力如此強悍,此刻自己一方處於劣勢,當真是不應去計較。於是與那女子一起將萬里墨扶到椅子上坐了,為他搭脈。那女子不時的看向黎智,面無表情,不知心中所想。

不一刻,幾名手下帶著幾個箱子奔過來,交給了杜衡。杜衡對照清單擺弄一番,將幾個箱子歸攏到兩個,對黎智說道:「兄台久等了,賬目已核對完畢,請過目!」

黎智道:「瞧杜兄是一個實誠人,我相信你!」說著走了過去。杜衡介紹道:「這有兩份,一份是譚東來的工程款以及後來產生的費用。另一個箱子里有三十萬,感謝兄台高抬貴手,我代表萬家聊表心意,只因倉促間準備不夠,請多多包涵,還望笑納!」

黎智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笑了,從來沒有擁有過這麼多錢吶!他用手掂掂,很誠懇的對杜衡說道:「謝了,杜兄!此間之事已了,咱們山水有相逢,便後會有期吧!」話未說完,人已消失在原地,話聲從遠處飄過來,依舊清晰傳入杜衡等人耳中。杜衡同那女子望著黎智離去的方向,良久之後對望一眼,搖搖頭又點點頭,不約而同的嘆口氣,扶起萬里墨,帶著眾人離去。

見到黎智回來,行走如常,譚東來和黎梅鬆了一口氣,黎梅甚至還在黎智身上捏了捏。再見他手裡提著箱子,不禁又有些期待。黎智將一隻手提箱放在屋中間的桌子上,推了一個至譚東來一邊,說道:「譚哥,這裡是你們的工程款還有你受傷的賠禮。」黎梅喜出望外去開箱子,譚東來疑惑的問道:「兄弟你真是去找萬家拿的?」

黎智:「當然,不在他們那兒,我到那裡去找這麼多錢?」譚東來:「他們這麼好說話?」黎智嘿嘿笑笑:「這世界畢竟還是講道理的嘛,他萬家也一樣,只要道理擺得正,由不得他不拿呀!」譚東來不信:「他們真的這麼講道理?」黎智笑道:「這事情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以後慢慢說,現在先把你欠的工錢打發出去,讓你的那些朋友們不要有芥蒂,安心回家過年,畢竟咱們不能學萬里墨那樣!」

又耽擱了兩天,譚東來將工人們叫來,一一對照賬目,將工資逐個結清,黎梅則收拾著物品,以便處理完工錢后便即回家。趁著這兩天,黎智也給譚東來調理了身體。幸好沒有內傷,只是手臂和小腿骨折,在黎智看來並無大礙。他用真氣疏通因受傷而淤塞的經脈,再將真氣包裹著骨折處,令譚東來感覺不到痛楚,且還舒暢無比。受傷處周圍本已紅腫發亮,經過黎智的一番操作,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譚東來和黎梅驚訝不已:「兄弟在那裡學的這些啊!」黎智笑道:「我這八年兵可不是白當的!呵呵!」

回同安,差不多小半天時間,已至晌午,家裡也已備好了午飯。此時的譚東來已可拄著拐杖獨立行走,小龍跑過來扶著父親進屋,眼睛有些發紅。時芬咒罵道:「那些背時該天殺的!」

同志不渝打過招呼,譚東來感覺很不好意思,人家第一次來,而自己卻以這樣的樣子見面,於是一定要同志不渝喝酒。黎梅罵道:「有半個多月沒喝,是酒癮發作了吧?」黎英等人也勸:「是呀,譚哥,你才受了傷,喝酒不好。」黎智卻說道:「沒有問題,冬天適當喝點酒,促進血液循環,恢復得會更快的!況且志哥來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怎麼能不喝酒呢?唉,你們女的是不明白這些的。」黎潔大怒:「小子欠打,看我……」作勢欲打,黎智可不管她,呵呵笑著閃身繞過她取來從西域帶回來的「北庭之春」。志不渝偷偷瞄了幾眼黎英,見她只是微笑著,未有所表示,便也說道:「是呀,第一次和譚哥見面,這個酒是一定要喝的,咱們少喝點就是了。」於是,三兄弟便推杯換盞起來。

等時芬等人入座后,黎智說道:「我準備去買一輛車,馬上就過年了,你們看,我們這一家人多,去個地方極不方便,買一輛稍微大一點的。」說完看著大家,等待大家的反應。

小龍首先應和,小孩,特別是男孩,天生的對機械之類的有著濃厚的興趣。志不渝是在大城市混的,深知車的重要性,當然表示支持。譚東來說道:「對,有輛車真的有用處。這次受了傷,行動不方便,回來的時候到處去找車,恰巧快要過年了,一點都不好找,好麻煩。」

出人意料的,幾個姐姐都沒有反對,黎潔更是興高采烈:「是啊是啊,趕緊買!咱們要回老家去過年,沒車真不方便,想叫車都叫不到」。時芬只是說道:「有車當然好了,但是買車得花不少錢的吧,你有多少錢?」

黎梅看了一眼譚東來,接著說道:「要不,把我們的錢先拿出來?」黎英沒有說話,黎潔看了看她,說道:「不如我們幾個一人湊一點,先買回來再說!」時芬也道:「我這裡也還有點,先拿去用吧!」

黎英正準備發言,黎智擺手打斷:「小龍要去城裡讀書,大姐你們需要在城裡買房,你們的錢可不能動。二姐她們在松江合夥開著公司,也才起步,肯定還需要資金投入的。至於黎潔嘛,你現在一個人,上了這麼久的班,恐怕也存了些錢,可以拿出來。」停頓了片刻,見黎潔眼睛瞪大了,又道:「不過嘛,考慮到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要為自己置辦些東西了,所以我決定這個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畢竟我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丁,我要有擔當嘛!況且有了車,才好談戀愛不是?所以,假使有了車,也是我用的時間多,當然也就我來負責!」

黎潔道:「看把你能得,那就給你機會顯擺。我們巴不得呢!是吧二姐?」

黎英:「是啊,兄弟,可別逞能,要量力而行才好!」

黎潔:「哼,他要充大個兒,我們就坐享其成吧!」

時芬瞪了黎潔一眼,對黎智說道:「你哪來的那麼多錢?可別……」黎智知道她要說什麼,說道:「放心吧媽,你還不了解你兒子呀!你們只管等著就是了!」

在拿到杜衡給的錢后,將錢存入銀行,回譚東來住處的路上,就在盤算著。這窮人乍富,手裡有了幾十萬,總想干點什麼,首先便想到了買車,就給小峰打了電話。自己在家鄉的時間少,朋友也不多,雖說和小峰接觸的時間也不長,但人和人就是這樣,有些人天天在一起,長久之下也不能說到一塊兒,有些人就接觸一次也會引為知己。而小峰也是朋友中混得稍好的,畢竟他有些人脈,熟悉縣城地面兒,找他幫忙也不至於走冤枉路。可正巧,小峰說,他父親的一個熟人有一台才用兩年的舊車要處理,因為是一輛合資品牌的商務車,車比較大,價位比較高,所以好久都沒有賣出去,有興趣可以去看看。這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黎智大喜,家裡人多,商務車更好!當即表示讓小峰通知對方,跟著便要去看看。

與家裡人溝通后,黎智便去了小峰的門店。此時已是半下午,臨近年節,門店裡依然人來人往。小峰往來穿梭,為客人介紹著產品。見此情景,黎智對小峰道:「要不等你得空再說?」小峰邀黎智去后室坐了,嘿嘿笑道:「下午這個時候的人都是無所事事來逛著玩兒的,無所謂的。怎麼,對車有興趣?」

「是啊,有輛車才有面子不是?呵呵!黎智道。

「哈哈哈哈哈,是呀,尤其是你現在單身。」兩人一齊笑了起來。

「賣車的那位是我爸的一個熟人,有天我和我們家人一起散步,偶爾碰上了,閑聊時他提起的。」小峰介紹著情況:「他說是要移民,所以把國內的這些東西處理了。」黎智「嗯」了一聲,小峰繼續道:「不光是車,他還有一處房產,要一併處理。不過我卻沒有去看過,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差點忘記了。」

「還有房產?要和車一起賣?」

「是啊,都好久的事情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我得先問問。」小峰說著便掏出了電話。

經過聯繫,黎智很幸運,車和房都還沒有賣出去。小峰說道:「那個人在某些方面曾經出過點小問題,雖然後來證明是出於誤會,但名聲出去了。他通過朋友的圈子到處散步消息,但有實力的人不感興趣,想買的人又差錢,於是就一直拖著,我已經約好了明天去看看,怎麼樣?」

黎智點點頭:嗯!」

……

從外觀上看,這輛車不錯,沒有一點損傷。聽說有人來看車,還清洗過,看起來跟新的一樣。不過汽車這個東西,不能只看外表,於是小峰還找來一個朋友,據說是修理廠的師傅,對汽車很精通。經過他的一番試弄,表示很不錯,黎智點了頭。於是又去看房子,

芙蓉江將縣城分為南北兩城,有一條小河曲折蜿蜒,在南城的上游附近匯入芙蓉江。本來以直角方向切入,但在離江不足百米處被一座小山擋住,然後順著山勢繞了一圈,流入大江,將這小山圍成了一座半島,那處房產便在這半島之上。小河在此處拐彎,形成了一個「沱彎」,又因離河口不遠,使得水面寬度急劇增加,從拐彎前的數十米猛增至上百米。有鄉村公路沿著小河經過半島的最窄處,這裡是一個埡口,一邊是徐徐而上的山脊,公路便在此以極大的夾角調轉方向,又順著大江而去。另一邊也是緩緩而升的山脊,儘是聳立的巨石,形如刀片,石壁間一條小路若隱若現,通往半島。

一行幾人就乘坐那輛車來到了埡口拐彎處,步行上了半島。這是一座石頭山,樹木稀少,雜草灌木從石頭縫裡頑強的伸出頭來,在江水帶動的微風中搖晃,顯得十分蕭瑟。站在最高點,滔滔江水滾滾向前,兩岸縣城清晰可見,看起來並不遠,只因為縣城周圍都是山,因此他們開車卻是繞了一個大圈。

順著小路,越過高點,前面卻又變換了模樣。一處山坳出現在眼前,山坳不大,裡面有幾處略顯破敗的建築,周圍有小小几塊荒蕪的田土,在一側的石頭間還有一個小小水塘,塘水已成碧綠之色,已近乾涸。山坳兩側的山樑緩緩斜下,在前方形成一個豁口,那裡是一片懸崖,峭壁下便是滾滾江水,無盡浪花襲來,拍打在懸崖石壁上,聲聲可聞。

「這裡是我的鄉下老宅,個人覺得這裡環境絕對優秀。只是現在疏於打理,才成這個模樣。」此間的主人,小峰稱作「馬叔」,他帶著黎智和小峰順著山坳一側的小路來到建築邊的一塊石頭修整的平壩上,為兩人作著介紹:「在我小的時候,這裡有好幾戶人家,只是你們也看到了,這裡不出產糧食,所以他們就陸陸續續的搬走了,而我家卻是因各種原因,只能留在這裡,幸好我家到我這一輩就我一個,自他們走後,這裡產的糧食加上各種雜糧才將將夠吃,不過現在這些都不是問題了。你們看,這個半島不大,周圍大部分都是懸崖峭壁,有一處緩坡,有條件的話可以搞條小船,從那裡用船渡河,就不用走埡口那邊,交通就方便了許多。而且最重要的,現在就剩一家人在這裡,相當於這半島就是這一家人的,當年,土地聯產的時候,因為水田不夠,這些山坡都是作為山林地補償的,只要過戶,以後這裡就隨便折騰。」

黎智點頭道:「確實如此,環境幽靜封閉,好好打整一下,喜歡清凈的人在這裡養老挺不錯的。」

馬叔:「是呀,我有好些朋友都來看過,都說好,要不是遇到臨近過年,他們事情太多,不然早就是他們的了。」

小峰:「呵呵,馬叔,你可就別在我這裡說這些了,我朋友是有誠意的,你這裡面的道道,我最清楚不過,就不說那些虛的了,咱們回去談談價格吧!」

小峰說得不錯,在縣城的下游,與鄰縣相接處,芙蓉江上又將規劃了一座大壩,屆時水位上升,這裡的環境條件將發生改變。小河將變得更寬,往來出行也將更加不便。半島也將進一步縮小,那一片緩坡也將抵近懸崖,活動範圍就更加的少了。而根據水淹地賠償標準,水位剛到標準,這一片將不會得到賠償,而這才是沒人下手的原因。要想將此作為跳板已行不通,因此也就沒人下手。但此地的位置,也算別具一格,搞成一個旅遊景點,也許還是可行的,但那得有高投入,而回報卻是不可預期的,就像雞肋,可是引不起資本的注意。當然也有些有實力的人曾經有過意向,但了解了「馬叔」曾經在某方面有過不好的瑕疵,也就棄之若履。

商談之後,那一輛被小峰稱為「福特」的汽車作價十五萬,這房產及其附屬作價二十萬,一共三十五萬,由「馬叔」安排過戶。小峰覺得這個價格還可以再調整,「馬叔」早已迫不及待,而黎智也不願在一些細節上過多糾纏,因為他對這裡很喜歡!於是,雙方很快就辦了所有手續。

一下子花出去這麼多錢,黎智並沒有一絲心理負擔,本來這錢也來得輕鬆。但他告訴小峰,暫時不要往外說,尤其不能讓時芬知道,免得讓她擔心,從而誤會黎智的錢來路不正,到時候,解釋起來麻煩得很,等再掙些錢,將此地好好打理一番,到時候水到渠成,再說不遲。

……

出外一年的人們,只要有條件,都會在年前趕回家,這是上千年來的傳統,是一種情懷。平日里寧靜的鄉村在這時無比喧囂,到處都是張燈結綵,鞭炮聲此起彼伏,孩子們追逐打鬧著,顯得年味兒十足,熱鬧非凡。

三十天下午,依照習俗,黎英,黎潔,黎智和志不渝四人在父親的墳前點了紅燭為父親「照亮」,好讓老父親看得見回家的路。黎英跪在墳前,低頭追憶著父親的音容笑貌,心中無比慚愧,嘴裡說著懺悔的話。黎潔心道:「哼,這時候說這些話有什麼用!」黎智點了鞭炮,招呼道:「走吧二姐,明天還來的。」臘月三十天,給血緣親近的先人照亮,大年初一再走一次,給所有入土的先人們墳頭上上香,祈求先人的護佑。這不是迷信,而是前傳后教,一輩一輩傳承的信仰。

曾幾何時,過年就是一道關口!大人們愁著如何過這一關。而少年們卻是不知愁的,所以年節是一年中最愉快的時候,這幾天不用做事,不用做作業,大人還會稍微放縱一下,因此覺得輕鬆無比。慢慢的成長,不再單純的想著玩兒,考慮的事情增多,便有了成長的煩惱,反而覺得累了。這不,一家人剝著瓜子花生,圍著那台老舊電視機看春晚,除了黎智,她們就陸陸續續睡著了。等到鐘聲就要響起的時候,黎智叫醒了她們,守歲就是守過子時嘛,不然就沒了意義。正當之時,黎智和志不渝一起點燃了鞭炮。在這一瞬間,目光所及,聽力所及,鞭炮的聲音和火光蓋過了一切,正是爆竹聲中一歲除。如果有衛星在子時從上空飛過,並拍下照片,那麼從照片上絕對能看到,無數鞭炮炸出的火花照亮了所有的天空。

一年到頭的忙碌,實際上就是為了在等待除夕的那一刻,然後又開始新的忙碌,這是一個循環。初一天不能睡懶覺,要早早的起來去撿些樹枝回來,這樹枝是柴,諧音就是「財」,意味著今年有財。這一天忌諱很多,尤其老一輩人,年輕一代逐漸的就沒那麼多講究了。早上吃完湯圓,黎潔在收拾碗筷的時候把剩餘的湯湯水水倒了出門外就被時芬罵了。黎智幸災樂禍:「哈哈,今天老大初一就被罵,看來今年註定要被罵的!」黎潔一把揪住黎智耳朵:「怎樣?今年你也註定要被我打!」

這兩年,黎智一家人逐漸從父親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尤其時隔五年後黎英的歸來,讓時芬心懷大慰,想著和她多相處一些時日。但初一一過,這日子似乎過得特別快,轉眼就又過了大年,松江的古大姐催促著黎英該回去上班了。為了趕時間,志不渝訂了就近的飛機票,卻是在凌晨四點,正好黎智新淘來的汽車派上了用場,要不在深更半夜還真不好找車。

去機場有百多公里,黎智長年在外,對於家鄉的道路十分不熟悉,拿了地圖找小峰,小峰告訴黎智,有一條近年才通車的鄉村公路是最近的選擇,能節約幾十公里,只是要翻越兩座山,坡陡彎急,而且傳說那兩座山之間的峽谷地帶很邪,那裡原本有些居民,但是因為覺得那裡有邪氣,都搬走了,那條路從很多年前就已經初步成型,只是沒有硬化,這些年經濟條件好了,便將其完善。因為那兩座山,使得國道繞了幾十公里,這條路取了一個捷徑使得國道不用去繞山而相連,緩解了國道的交通壓力。只是因為傳說,實際上走那條路的人很少。黎智聽了,既然那裡有邪氣,那咱就還是按部就班吧,萬一真有什麼,自己倒是不怕,可不能耽誤了黎英的行程。

所謂的廉價航空就是這樣,總是把時間調整到半夜或者凌晨,實際上一點都不廉價。比如去機場的路程,各個縣城都有專線大巴,票價不高。但時間在凌晨,只能在機場住一晚,或者自己租車,極大的增加了負擔,算起來同正常票價差不多。黎英因為趕時間,而黎智又正好有了車,因此也就無所謂了。

送別了黎英,黎智獨自駕車往回趕路。黑夜中,路邊一塊指示牌在遠光燈的反射下映入眼中。指示牌上顯示出往右有一條路,這個方向正是小峰說的那一條捷徑。黎智心裡一笑:「倒要去看看到底有什麼。」

路況並不是小峰描述的一般,兩車道的水泥路面,並不顯得有多難走,不一刻便來到了一處埡口,這裡形如鵝頸,因此叫做鵝項頸。黎智停車駐足,此時皓月當空,只見埡口兩側高山儘是懸崖峭壁,延綿環繞,圍住了一條長長的峽谷,盡頭處只留下一處如刀砍出來的缺口,和鵝項頸遙遙呼應,在黑夜裡看去,缺口頂部似已相連,嶙峋怪石反射銀光,一片慘白。

公路盤旋著下到谷底,順著谷底的一條小溪蜿蜒而行,不久,一座青石拱橋橫架在小溪上。這裡的地形稍顯開闊,橋頭依稀可見破敗的房屋,此刻回歸自然,倒塌的亂石上布滿了藤蔓。此處已是峽谷的中部,小溪經過拱橋,轉了一個彎,形成了一大片河灘,還隱約有曾耕種的痕迹。月光穿過峽谷,正照在河灘上,兩邊樹木森森,夜風徐徐發出不絕的沙沙聲,不時傳來一陣動物鳴叫,聲音凄厲,讓人感覺毛骨悚然。黎智緩緩前行,觀察著周圍,心裡想著:「這種環境確實難免讓人心裡發毛,也許就是這樣,人們以訛傳訛,把這裡說得玄了。」

拱橋只得一車寬,雖說對自己的技術有自信,黎智仍然小心駕駛,這種路走的人少,路面長滿了青苔,兩側被雜草淹沒,不易修正方向,極易偏離道路,黎智聚精會神,注視著前方。許久過去,黎智發現,自己一直在同樣的路面上行駛,「這橋怎麼這麼長?」正想著,腦子突然一沉,跟著變得重起來,思維也變得遲鈍,就想就此睡過去。下意識的,黎智踩住了剎車。剎車帶來一陣劇烈搖晃,黎智瞬間清醒不少,打開車門跳下汽車。發現只差一步就撞上橋頭引道轉彎處的石壁上。心裡頓時一跳,一陣后怕,倒不是怕自己,而是擔心這車,才用了幾天就給撞了,那得多心疼。嗚嗚的一陣風聲吹過,突然升起了濃霧,以黎智的目力,居然也只局限身體周圍不過一丈。這霧似乎是活的,在黑夜裡流動,竟然帶起絲絲亮光,它越聚越濃,越聚越近,瞬間便將黎智包裹。這霧已如實質,吸進口中,黎智感到呼吸一窒,頓覺全身冰涼如墮冰窖,瞬間便有僵硬之感,心中一凜:「這是煞氣!居然已經濃烈如此!」立即屏息靜氣,換作內息之法,默守意念調動真氣流轉經脈,以抵抗那如實質的煞氣。

煞氣如有生命,凝聚如針向黎智身體侵蝕,黎智身上冒著騰騰白氣,這是他運轉真氣散發於體外抵抗這煞氣。如同一個氣球被外力擠壓,不斷變換著形狀。身在氣球里的黎智,慢慢的有些吃力,這煞氣連綿不絕,竟有越來越強之勢。他深知,被這煞氣入體,會有嚴重後果,不得不全力以赴。漸漸的,氣球越來越小,黎智腦中突然一痛,氣息一窒,散發於體外的真氣瞬間被煞氣淹沒。黎智反應是極快,欲立即恢復真氣運轉,但已經遲了。適才的那一痛來自於純粹精神意念的攻擊,一旦被攻擊後續便接憧而至,此刻頭腦里十分混亂,好似有人在裡面打架,快要爆裂一般。黎智努力保持著一絲清明,集中精神提起真氣,但身體已被煞氣侵入,正跟著真氣一起沿著經脈運行,真氣慢慢的被煞氣吞噬,逐漸變弱。黎智只感渾身疼痛難忍,身體似乎也快要爆裂,就這痛楚讓他還能保持著一絲清醒。但腦子慢慢的變得無比沉重,耳中嗡嗡作響,令他失去了全身的感知,猛然間腦中轟然一聲炸響,黎智失去了知覺,慢慢閉上的眼睛里,他看到腰間的那把匕首離鞘飛出,發出耀眼的光芒……

也許是一瞬間,也許是很久。黎智腦子裡轟然炸響,緊接著他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什麼也看不見,卻又能清晰的感知,如同是在夢裡,虛無縹緲。但這絕對不是夢,黎智感受著這奇妙的感覺,猛然全身一緊,如同被萬千跟繩索捆縛,且逐漸收緊,他忍不住大聲呼喝,卻又沒有一點聲音。很奇怪,黎智只感覺意識眩暈,卻沒有身體上的疼痛,好像頭腦里的意識在被一絲一絲被剝離,每一次剝離就是一痛,似乎還有聲音在說:「睡吧,睡吧,睡著了就好了!」聽到聲音,黎智越發感覺疲倦,意識彷彿就要飄散。

忽然,整個世界亮了起來。這不是用眼睛看到,而是一種微妙的意識,就像是閉著眼睛,腦子裡顯現著眼睛里曾觀察到的情況。只見亮光里某個點慢慢變大,飄到了跟前,變化成一個人。黎智大叫道:「師傅!」

來人面無表情,嘴巴沒動,黎智卻聽到了他的話:「想不到在這樣的情況下看到你!」黎智心裡疑惑:「難道這不是師傅?」

「是的,我不是你真正的師傅,只是你師父的一部分,現在的我是封印在你識海里的一處印記。但,本尊已不在,我也可作你的師傅。當年我和你師公身受重傷,藉助神器之力破開障壁來到這片天地,遇到了你,想著你能傳承衣缽,但你很讓我失望啊!」

黎智心裡想著:「我覺著我已經很不錯了呀,至少還沒有碰到敵手!」

師傅:「就你還不錯?現在才將將到門檻,還差得遠呢!此時遇到的事情就是一個大麻煩!本來我這處封印是要等你元神顯現時才能解開的,今天被外力直接進入你識海,被迫解除了,也許對你來說,不算壞事,當初留下這封印也可說是先見之明了。不過再之後就沒人能幫你了,好自為之吧!」

這是神念的交流,毫無停滯之感,師傅的話畢,黎智突然心中猛震,就像從高處突然落下,腳後跟著地,那一剎那,心神震動,昏闕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黎智悠然醒轉,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轉著頭左顧右盼,發現自己正盤膝坐在汽車旁邊,濃霧已經消散,黑夜依舊。眼力好似更好,在如此黑夜,靠著灑在河灘上的月光,橋那頭上百米的地方竟然十分清晰。突然心中一跳,一種莫名的感覺油然而生,殘垣斷壁之後好似有某種感應。黎智想道:「此地確實詭異,適才似乎遇到極其危險的情況,這會兒是否過去看看呢?」心中想著,腦子裡畫面連閃,居然瞬間就到了殘垣斷壁處。黎智一驚,眼中看到的自己卻仍然還在原地。心中又想到適才之處,果然,腦子裡又出現了那些磚瓦亂石。「難道這是傳說中的神識?」黎智不由有些興奮的想到。強行收攝心神,黎智默想著,順著時有時無的感應,神識穿過亂石到了地底,順著一條甬道,前方出現了一道石門,神識繼續向前,想要穿過石門,突然腦子一痛,神識被瞬間彈了回來。

」這石門有古怪,難道裡面有什麼寶貝?」黎智揉著頭想著。施展輕身功夫,來到亂石堆,找到位置,移開表面的石頭。此時的黎智力量驚人,數百斤的大青石被若無其事的就扔到了一邊。但那處位置在地底深處,饒是黎智身手矯健,依然累得不輕。終於將地面無數亂石清理開來,眼前出現一個祭壇,這種祭壇,在以前的大戶人家都有設置,是供奉先人牌位的地方,本地稱之為「香火」,一般是由木製,但此處卻是由整塊青石打造。被房屋垮塌的磚石轟擊,只少許破損,依然大致完好,可見用料之精。甬道的入口便在這祭壇后,黎智站立片刻,大喝一聲,運足力氣推向祭壇。這由青石打造的祭壇有兩米多高,少說也有八百斤,被黎智雙雙掌之力移到一邊。背後石壁出現了一個一人多高,兩肩寬的洞口,便是甬道的入口。黎智放出神識,進入黑暗的甬道,隨即發現,使用神識似乎比之眼見之光亮更為便捷。

雖然處於地下,但甬道里卻是十分的乾燥,四面都是石壁,顯然是在一塊整體的巨石里開鑿出來的。甬道先下後上,沿著開鑿出的石階,黎智來到了石門處,此地已然高出地面數十米。石門緊閉,黎智卻不知如何開啟,運足力氣推去,石門紋絲不動,連試幾次依然如故。該是有機關,黎智用神識探知,周圍石壁除了開鑿時留下的紋路,毫無異處。無計可施,黎智突然想到身上帶著的短劍,正待伸手,短劍自動從腰間離鞘飛出,在這漆黑的巨石里居然發出微弱的光芒。黎智一愣:「它居然自己出來了,難道它能感應到我的想法?」黎智凝聚神識,感應到短劍,腦子裡轟然炸響,無數信息涌了進來。

黎智在腦中將碎片般的信息梳理了一番,就如同一本書被撕成碎頁,他一邊整理,慢慢的知道了今夜發生的事。這把短劍是第一次進入秘境時,師傅所贈,名同其身上刻的一樣,名為「無殤」,師傅說這把劍雖是了不得的寶物,但已經受損,不過給黎智用來防身是不錯的,關鍵時刻說不定會有奇效,於是黎智一直都是帶在身上,即使乘**通工具也是想辦法帶身上,這麼多年下來,似乎已經是身體的一部分。此刻通過這奇異的事件,黎智竟能與之交流,於是也不忙於打開石門,先看看無殤都有些什麼信息。

當時,短劍從黎智身上飛出,好似非常歡快,那些煞氣彷彿也有感應,居然紛紛後退。空氣中突然一個亮點一閃,模模糊糊的出現了師傅的影子。短劍有所感應,眨眼飛到師傅身邊,環繞飛舞后又迅速飛出,猛的扎進正後退的煞氣中。只見它在煞氣里時隱時現,上下翻飛,猶如歸水的魚。原本濃烈如實質的煞氣慢慢的變得稀薄,最後更是被吸引,形成漩渦進入短劍。短劍發出一聲尖鳴,飛到師傅身邊,但師傅的影子慢慢的消散了,短劍停留片刻,又回到劍鞘里。

「原來,那些煞氣是被它吸收了,真是多虧了它,不然……,真是不可設想!」想到此處,黎智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歡快感覺,繼而又是一種失去親人般的悲痛感覺。「這是短劍的感受!」黎智突然明白了,繼續用神識聯繫著短劍。突然場景變了,黎智又進入了識海,但這次的識海似乎有所變化,不再是之前那般黑霧沉沉,而是處處泛著如玉的暗光。短劍也出現在此,卻是時隱時現的虛化狀態。黎智想到了不久前在這裡遇見的師傅,嘴裡念叨著:「師傅啊,沒有你的指引,過得好艱難啊!」

念頭一起,師傅居然出現了,卻沒有對黎智作任何反應,只見他化身為一個太陽,在黎智的識海里飛行,瞬間遇到一個黑色的太陽,兩兩對峙,不久,兩顆太陽慢慢的融化,飄散在識海里。識海瞬間發生了變化,變得如玉般晶瑩剔透。

「原來這是我的記憶,當時我被不明的精神攻擊進入識海,幸得師傅封印在我識海里的一絲神識,助我脫困,但他也同那股精神力同歸於盡!」黎智嘆息:「師傅說我有了元神才可進入識海,得他留下神識的教導,但為了我,他不得不提前出現。唉,師傅說得對,以後真的只能靠自己了!」莫名的感傷瞬間瀰漫,漂浮在黎智面前的短劍虛影似乎明白黎智所想,發出陣陣低沉的嘯叫,黎智突然感覺和它有了某種聯繫。

黑暗的甬道里,短劍發出一聲尖嘯刺向石門,沒有想象中物體相碰的聲音發出,黑暗中出現了一片虛幻的光影。石門幻化成一面盾牌,抵擋著無殤。無殤的每一次突刺,便讓盾牌的光亮弱一分,片刻后,盾牌黯淡無光隱入石門不見,只余無殤漂浮在空中。黎智腦海里接受到無殤傳出一種波動,他瞬間明白,無殤已經搞定石門,讓他自去開門。

但石門光滑無比,毫無把憑,怎麼開?黎智走過去伸手推出,剛碰到石門,卻見石門居然動了,卻是緩緩的向上升起,黎智退後幾步。石門大開,一片柔和的光芒從里散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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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在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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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年似關,萬里盡頭是無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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