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會漢周,土雞瓦狗不足懼
經過好一番解釋,小龍得了黎智的授意,也在一旁幫著說話,總算是過了這一關,時芬相信了黎智沒有去做什麼壞事。黎智都有些口乾舌燥,小龍向他眨眨眼,提醒他不要忘了之前答應幫忙的條件,晚飯後去街上吃燒烤。
從母親和小龍這裡才知道,這一趟足足七天。這不,今天又到了周末,不過黎潔卻是沒有回來。黎智也暗自冷汗不已,自己沒打招呼,就這樣消失了七天,可是讓家裡的人擔心了。心裡更是愧疚不已,不禁暗下決心,以後再不能這樣了。看著老媽有些佝僂的背影,他心裡一酸,又走過去一陣甜言蜜語,可是把小龍樂壞了。
轉天,正是小鎮逢場的日子,自從出了遠門,黎智便很少在小鎮趕場。想起小時候逢場的日子,只要沒有上學,便哭著鬧著要去趕場,因為住在鄉村,鎮上相對來說比較現代化,更加的熱鬧,有樓房,有汽車,還有零食。但是家裡離鎮上又遠,常常是興高采烈的去,焉不啦嘰的回來,每次都會被黎英略帶嫉妒的嘲諷。如今想來,那時候可真是幸福,只是卻再也回不去了。
同安鎮坐落於芙蓉江邊,水運發達,古時候縣城至省城的官道就此通過,是數十里方圓的集散中心,當然也曾經繁華過許多年,後來公路鐵路修建得多了,芙蓉江上也修建了好多水利設施,同安這一段上下相距不過數十里,便有兩座水電站,於是這數十里的江面基本就成了湖泊,水運受到了影響,從而逐漸衰落。但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地處內陸的同安也隨著形勢在發展,就規模而言依舊是周邊數個鄉鎮中最大的。
曾經的官道,如今修成了省道公路,穿鎮而過,稱為「交通街」。新式建築都在交通街兩旁,靠著江邊有一條老街,和交通街平行,在兩條街的中間段通過一條街相連,這條街一頭是江邊碼頭,一頭是中心廣場,經過交通街的地方便是一個十字路口,算是整個鎮上最繁華的地方。
黎智此時正走到十字路口,看到四周花花綠綠的廣告牌,穿梭忙碌的身影,各種販子吆喝的聲音,心裡感嘆:「這些年變化真大。」記得小時候趕場,人比現在更多,鎮上就老街和交通街,還沒有農貿市場,擺攤的就在街道兩邊佔道經營。雖然那時候汽車比較少,但總不免有車經過場鎮,那是相當的麻煩,喇叭從不停歇,汽車是一寸一寸的挪動。
場鎮不大,兩條主要街道,幾條連接的巷子,還有廣場,農貿市場,才十點多,黎智就逛了個遍,又回到了十字路口,黎智看到一家手機店,想起自己的手機不能開機,昨晚充電也沒反應,該是壞了,便走了進去。
「誒,你是黎智?」
沿著櫃檯走了一圈,突然聽到有人喊,黎智抬眼望去,只見一個年齡和自己相仿的人走了過來,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留著精緻的小平頭,皮鞋鋥亮,看著很有精神。黎智看著此人有些面熟,一時卻又想不起來,正想開口詢問。來人又下細看了看,說道:「真是黎智?我是易曉峰,還記得我嗎?當年我們一起參軍走的呀!」
突然遇到戰友,黎智高興道:「哦,你好你好,不好意思,一下子沒認出來,多年沒見,有些陌生了。」
易曉峰伸出雙手拍在黎智肩膀上:「是呀是呀,當年我們一起從這裡出發,不過在新兵連的時候,我們這些老鄉都比較分散,後來下連后更加的分散,也聯繫得少,好多戰友都沒有見著了,還是退伍的時候才又碰面。不過退伍時並沒看到你,這是回來探家?」
趕場天的人挺多,易曉峰邊說著話把黎智帶到櫃檯裡邊,熟練的拿出香煙遞給黎智,再去倒了開水,很是親熱。
黎智點著煙,說道:「我是去年退役回來的,今年出去打工了,這不才回來沒幾天,手機壞了,來看看手機,這是你開的店嗎?」易曉峰:「見笑了,我退伍回來進了一個小廠瞎混了兩年就下崗了,家裡人見我無所事事怕出去惹禍,就給我弄了這個店。」
黎智四下看看:「看這樣子,生意好的要爆呀,呵呵。」說著拿出手機遞給易曉峰:「我這手機壞了,幫我看看,能不能修。」易曉峰接過手機,去交給維修點,一會兒過來說道:「這個主板壞了,得還主板,不過換主板就不如買新的了。」黎智笑道:「那正好照顧戰友的生意,就幫我選一個吧!」
「好嘞,不如就我用的這一款吧,還行。」
挑好手機,黎智看看人挺多的,自己坐在這裡,易小峰還得來陪著說話,怕是耽擱生意,便對易曉峰說道:「曉峰,你先忙,咱們把電話留一下好聯繫,我再去逛逛。」易小峰左右看看,說道:「行,等會兒中午我給你電話,一起喝兩杯!」黎智:「好的,那我先走了。」
小鎮橫豎就那幾條街巷,也沒什麼好逛的,黎智很快就回了家。告訴時芬中午不在家吃飯,陪著說了一陣話,易曉峰的電話就來了,地點在同安大酒樓。
大酒樓算是同安鎮上的高檔飯館,沒有在臨街的門面房裡,而是用了二,三兩層以及樓頂,有上千平方的場地,今天還有人在此舉辦宴席。易曉峰選的位置是二樓一個臨街靠窗的包間,黎智敲門進去,除易小峰外,還有幾人。見黎智進來,易曉峰起身作了介紹。挨著他的少婦便是他的妻子,褚勤,另外兩個是當年一起當兵的庄岩和吳祥錫。多年未見,庄吳二人對黎智也已經陌生,經易曉峰一介紹,幾人自然就親切了起來。
易曉峰說道:「當年我們一起參軍二十人,如今還有兩個留在部隊,咱們退伍回來的戰友都經常在一起聚,也就兩三個沒聯繫到,黎智算一個,今天給你接風!」說完吩咐服務員上菜,又從旁邊的紙箱里拿出酒來打開,吩咐褚勤給眾人一一倒酒。
服務員陸續開始上菜,易曉峰端起酒杯:「來,咱們先干一杯,歡迎黎智歸隊!」幾杯酒下肚,眾人的話都多了起來,雖然不曾相熟,但一聲「戰友」,氣氛便熱烈起來。
酒,在方塊字的文化圈裡,佔有十分重要的位置。幾千年來,在各種場合都是少不了,早已形成了一種文化。大家借著酒意一起回憶崢嶸歲月,都有講不完的故事,而黎智多數時間只是在傾聽著他們講話。
易曉峰問道:「黎智,在新兵集訓的時候你是三連的吧?」
黎智道:「是呀!我記得你,我們新兵時是一個連的,你是一排二班,我是三排九班。」易曉峰又道:「我們在一個連,雖說那時候不是經常見,但也見過幾次,只是後來春節過了就一直沒見你了,你到什麼地方去了?」黎智道:「那一年即將過春節的時候,我被派去分區出勤務,機緣巧合下我居然留下了,後來又去了軍區。」
庄岩笑道:「居然是在軍區,牛呀!」
吳祥錫:「我們連軍區大門朝那個方向都不知道。」
黎智笑道:「只是巧合而已,只是在那裡打打雜,幹些維修的事情,少在新兵連吃了幾個月的苦。呵呵,來,干一個!」
不知不覺喝了兩個小時,四個人喝了四瓶!黎智一個人就喝了近兩瓶,對他來說,這點酒完全是小意思。不過這是中午,小峰還做著生意,庄岩和吳祥錫說是要到縣城去談事情。於是黎智和他們互相留下了電話,暫時分別。小峰迴營業廳,庄吳二人乘車去縣城,黎智也信步回家。
今天是趕場天,這會雖說已過中午,但臨近春節,很多出外打工的人都回來了,街上依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像年中的時候,哪怕是趕場天,街上也沒幾個人。
交通街穿過場鎮,由於地勢而拐了好幾個彎,一條小溪穿鎮而過,建有一座石拱橋,八孔一百多米長,人們稱為「同安大橋」。橋頭是鎮上傳統的車站,雖然前些年鎮上建成了新的車站,不過是在鎮邊上,坐車的人不方便,客車還是在橋頭停靠。
車站碼頭歷來是混亂的地方,不過同安小地方,也沒那麼多三教九流。外來的人少,在這裡做小生意的,跑摩的,遊街小販等等都已經看熟了,特別是這些年,精神文明建設卓有成效,「偷兒」「摸包」的已經很少了。黎智想起小的時候經常聽說外地來的「偷兒」在同安被派出所,聯防隊抓住,被如何如何收拾。還去看過一次,那「偷兒」被稻草搓的捆豬的繩子綁在樹上打,很多人看,看的很過癮。
拐過一個彎,黎智老遠就看到橋頭路邊圍了一圈人,看樣子已經有一陣子了,吵吵鬧鬧的也聽不明白那些人圍著幹什麼,黎智也跟著一些想看熱鬧的人慢慢的走過去。
看熱鬧是人的天性,那圈子也是越來越大。不過也有看過後走的,從黎智身邊走過的人還一邊走一邊討論。黎智隱約聽到「成鋼」二字,這名兒比較大眾,不過街道上有一個曾經的聯防隊員好像也叫這名兒,聽聞此人比較跋扈,可能是他又搞出了什麼事兒。
黎智走過去,旁邊的人只覺一道牆緩緩的推過來,十分柔和,自然的就讓出一條路來。
圈子裡,一老頭斜趴在地上,嘴角流血,一條褲管被撕破,露出的小腿老大一塊青腫。他抱著一個上身穿制服,下身穿牛仔的人的腿,不讓其離開。聽周圍人的言語,那穿制服的就是成鋼。一旁散落著竹筐,扁擔,還站著一個穿協勤制服的人。這人黎智認識,都稱呼他「小朱」,是堂哥的初中同學。看他的樣子,似乎很為難。他輕喊著成鋼的外號:「『缸缽』,意思哈就行了,在這裡耗著,我也難做不是?」又對老頭道:「吳老頭,起來起來,幾十歲了,躺地上像啥樣子嘛。」
吳老頭:「你是派出所的,你怎麼解決,說好了我就起來,不然打死我都不放手,讓他們都看哈,你們這幫土匪!」
成鋼本就是一個性格暴躁的人,加上這些年橫行慣了,雖說最近幾年法制逐漸健全,可在這同安街上還算一號人物,聽得罵他「土匪」,脾氣上來,左腳本來被吳老頭抱住,順勢將身體重心轉移左腳,右腳一起,踢向吳老頭的肩膀。雖說他暴躁,這一腳還是沒向頭或胸去,他嘴裡罵道:「老子今天就把你手桿腳桿都打斷!」
黎智看得分明,這一腳雖不致命,但也絕不是裝的樣子,如果落實,吳老頭的肩膀非得廢了不可。他一步跨過去,伸手在陳剛的肩上一拍,成鋼只感覺一道不可抗拒的力量從肩到腿傳遞過去,右腿頓時就沒了力氣,「啪」的一聲,卻是頓在了地上,這股力量太強,如果不是黎智搭在肩膀上的手差點都沒有站穩。
成鋼心中一驚,轉過身看著黎智,語氣稍顯軟弱:「你是誰,要管閑事嗎?」黎智收回手掌,說道:「老兄,有什麼深仇大恨非得對老年人下重手,你也沒吃虧就算了吧!」
場面一時靜了下來,圍觀眾人都驚奇的看著黎智,這年頭還有出風頭的人,不可思議。小朱也愣住了,獃獃的看著黎智,不知說什麼好。
成鋼將黎智上下打量一番,怒極反笑:「小子有種啊,我的事也敢管,哈哈,哈哈!」
小朱走過來對黎智低聲的說道:「兄弟,借一步說話。」黎智點點頭。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走出圈外,小朱對黎智上下看看,說道:「兄弟,你是我們同安人?」黎智道:「是!我是建設大隊的。」小朱點點頭:「建設大隊?在山裡頭的,那在外邊認識『人』嗎?」黎智明白是問他有沒有背景,答到:「卻是沒有。」
小朱:「那麼你就別插手了,這成鋼你可惹不起的,哥哥是為你好。你看今天有人報案,可是派出所來的就我一個協勤,知道為什麼嗎?我們所人少是一回事,重要的是大家都不願得罪人,我一個協勤就無所謂了。懂了嗎,兄弟?」黎智笑笑:「謝謝你的提醒,我知道該怎麼做!」說完對小朱點點頭,就返身又進去了。黎智輕笑一聲,也跟著再進了圈子。
吳老頭此時也沒有再抱著成鋼的腿,而成鋼也沒有離開。見到黎智返身回來,陳剛面帶不屑:「年輕人,如何?」黎智面無表情:「不如何,你把他送到醫院去看看,賠湯藥費!」
陳剛輕蔑的哼道:「你,你算個鎚子呀!」說罷提起腳朝著黎智小腹一蹬,一來就是殺著,皆因適才黎智在肩上的那一掌讓成鋼心生忌憚,是以先下手為強。
不過這一腳看在黎智的眼裡,實在是太慢。成鋼起腿的時候他也提起腳,后發而先至,在外人看來卻是他先把腳放在那裡,成鋼的小腿迎面骨故意踢過去一樣。只聽「咔嚓」,成鋼的迎面骨發出一聲脆響。陳剛猛的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隨即便覺單腿難支,坐倒在了地上,哇哇大叫。這個變化發生得太快,圍觀者都沒有看得清楚,只有成鋼的呻吟聲。小朱更是驚呆了:「這事情,鬧大了!」吳老頭更是早已神遊物外,不知所措。
小朱畢竟是經過場面,疾步過去扶住成鋼。成鋼徐徐起身,用單腿站立,怨毒的望著黎智,說道:「兄弟好功夫,等著,我打電話讓人送錢。」說著話向小朱使個眼色。這伎倆,黎智只是輕蔑的笑笑:「我等著!」又對小朱道:「先把這吳師傅送去醫院,怎麼樣?」
小朱:「這個,那個,成鋼的腿斷了,是不是也一起去醫院?」
黎智:「他走了的話,這事情就不好辦了,那我也只好離開了,你們又到哪裡找我?」
成鋼已經打完電話,此時吸口氣道:「沒事,讓他去醫院,你帶他去吧!」
小小的同安街上發生了這樣的事件,不用多少時間,街上的人都已知曉。易曉峰亦是一個愛看熱鬧的人,聽聞成鋼被打了,想著什麼人這麼有膽,在同安打他。於是,很快就出現在了現場,此時已有巡捕的巡邏車停在了一邊。易曉峰擠過人群,見黎智面帶微笑的望著一個警察。而這個警察,自己認識,正是同安鎮派出所所長折慶輝。
黎智看到易曉峰走進來,易曉峰也看向他,兩人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易曉峰掏出煙,先遞給折所長,低聲道:「折所,這是我的戰友。」又給了成鋼,再轉到黎智身邊,給了黎智一支道:「怎麼回事?」
對於易曉峰的到來,黎智不覺意外,看熱鬧嘛,但並不想讓他參與進來,畢竟易曉峰在街上做著生意,為自己的事情惹上些混混也是麻煩事。「沒什麼,他踢我把自己的腿踢斷了!呵呵!」黎智笑道。
易曉峰砸了一下嘴:「你還有心思笑!你別說話,我去跟折所長說。」
折所長約莫三十多歲,個兒挺高,魁梧的身材,穿著警服也可以看出緊繃繃的肌肉。他環視一圈,對圍觀的人吼道:「都散了,我是派出所所長,今天的事情由我親自處理。」
人群中嬉笑聲有之,理智的聲音也有,只是都沒有散開的動作。折所站走上一邊的台階:「大家散了,這裡有傷員,不管他是好人壞人,先給治療,有其他的問題咱們過後清算,好吧!」
人群中開始有人起頭離開,不幾分鐘,就都走了。黎智也不想有人圍觀,看到人們都離開了,對摺所長說道:「折所長,看來今天你是要秉公執法了?」
折慶輝看了一眼黎智,對易曉峰道:「曉峰,這是你的朋友?」見易曉峰點頭,又道:「那你也跟我一起去派出所!」
易曉峰道:「好,這是我這個守法公民應該做的。」
……
辦公室里,折所長踱著步,來回走動。易曉峰煩了,說道:「折所,這個事情是明擺著的,難道還真有難言之隱?」
折慶輝看了一眼易曉峰,又看了一眼黎智,欲言又止。易曉峰憋了一眼黎智說道:「折所,咱都不是外人。」折慶輝道:「這成鋼不是什麼好人,一個混混而已,鎮上的人都知道。但是,只是他倒是沒什麼,可他是許漢周的徒孫!就不好處理了。」頓了頓,又道:「你們知道許漢周嗎?」
黎智搖搖頭,而易曉峰卻點點頭道:「當然知道,傳說他武藝了得,嘿嘿,是咱們縣的「武狀元」,聽說你們巡捕系統里好多人都和他有關係。」
折慶輝:「是呀,我們的鄧副局長就是許漢周的徒弟,也不知道這成鋼怎麼攀上了鄧副局長,又成了他的徒弟!」
易曉峰吸了口氣:「怪不得,成鋼那一幫子人如此囂張,難不成,他們還可以無法無天,為所欲為了?」
折慶輝嘆口氣:「沒辦法,基層就是這樣。不過你們放心,今天的事情我會從中斡旋的。」易曉峰:「那就多謝了!那我們是不是……」
折慶輝擺擺手:「本來就沒你什麼事,你又不是當事人,不過黎智還得做記錄,要出去的話,還得你簽字作保,這是規矩。」小峰道,:「那行,我先回去交代一下,一會兒再過來。」
折慶輝拍拍易曉峰肩膀:「哎呀,行了,行了,走吧!」黎智也道:「沒事的,放心吧曉峰。」
……
見曉峰走出門,黎智有些好奇的問道:「折所長,你和曉峰很熟嗎?」折慶輝道:「我爹是他的乾爹,他小時候很長時間都是在我們家過的。」黎智恍然大悟的樣子:「是這樣啊,我說你們怎麼好熟的樣子。」
折慶輝拿出一個記錄本:「那些以後在談吧,先把今天的事情解決了,先做一個筆錄。不過,我也有個疑問先問你,感覺你不是和曉峰他們一個部隊的,是不是?」
黎智答道:「不是,我們只是一起出去當兵,後來我去了另一個地方,就沒在一個部隊了。這些事情一時說不完,還是先做筆錄吧!」
事情很簡單,幾句話就講清楚了,黎智的行為是見義勇為,打傷成鋼也是出於自衛在場的人都看見了。但這樣的事情,往往是不好界定的,很多時候都會被定義為打架鬥毆,得虧是折慶輝親自處理,又有曉峰作保,於是黎智留下聯繫方式,承諾了遵守的條件,黎智很快便和曉峰出了派出所的大門。
易曉峰的門面由兩間門面房打通而成,分成前後兩部分,中間隔斷分開,外面是營業廳,裡面做成了生活場所。廚房,飯廳一應俱全。他們中午就在這裡用餐,休息。易小峰便引黎智到後面隔間。泡了一壺茶,有些憂慮的說道:「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黎智,這次的事情恐怕沒這麼容易了斷!」
黎智哈哈一笑,道:「虧你還當過兵,這就給嚇住了?」易曉峰嘆口氣:「我倒是不怕他們,咱家也認識幾個人,只是我擔心你!這許漢周他們那一幫子人可是能量大得很!成鋼雖說只是一個混混,但他身邊有好些個半節腰桿的小孩兒,那些小孩兒可不好惹,他們什麼都不怕,搞出了事兒吧也只是未成年,也得不到什麼懲罰,很麻煩的。雖說我是不怕他們,可是我也不會去招惹他們的。」
黎智道:「放心吧,我自有打算,給我說說這許漢周的事情,正如你說的,我確實不知道他。」
易曉峰:「怎麼說呢?他的故事可就多了,但我也沒接觸過,他現今得有六十多歲了吧,練武幾十年,拳腳功夫很厲害。教了幾個徒弟,在我們縣裡都可算是人物。好多年前,他就開起了公司,基本壟斷了本地幾條大河上的水上運輸和沙石採集,不過聽說他現在已經退休了,他那公司給了兒子和女兒在管理,而他自己又搞休閑旅遊,又辦了一家武術學校。而且他還是我們縣的議員,掛著副主席的名頭!如此等等。總之他的實力很強,勢力也很大就是了。」黎智笑道:「那可是好大的一條地頭蛇呀!」呡了口茶,又問道:「知道他住那裡嗎?」
易曉峰點了根煙道:「聽說他住在鄉下老家,而他辦的武術學校就在他的老家,他應該也住在那裡,喏,就在河對面不遠,在這邊就可以看到。怎麼,難道你還要去找他?」
黎智正準備說話,電話響了,一看是時芬打的,她的聲音有些發顫:「黎智,你在那裡的?快回來,有人說你惹事了,把咱家的窗子都砸爛了!」
電話的音量有些大,易曉峰也聽到了,說道:「走,走,我也去看看,等等,我先給折所長打電話報警。肯定是街上跟著成鋼混的那幾個半大孩子。」
黎智起身擺擺手,說道:「你幫我報警就好了,我先回去。這事兒我去處理,你先不用參與進來。」又點點頭說道:「真的,放心吧!如果我處理不下去了我再找你!」說完拍拍易曉峰的肩膀,走了出去。易曉峰拿著電話,喊了幾聲,黎智只是回頭笑著搖手,嘆口氣,撥通了折慶輝的電話。
時芬是一個堅強的農村婦女,舊時的她,拉扯幾個孩子,什麼苦都吃過了。但是農村的婦女,一輩子都在鄉下本本分分的生活,也沒經歷過什麼世面,更沒有經歷過混混的威脅,很是害怕。聽到黎智的喊聲,她打開大門,領著他去看被砸爛的窗子。
也就是充作飯廳的那間小屋,有一面玻璃窗,窗外面正是一條小路。黎智看到整個玻璃都垮了,只剩了一些茬子鑲嵌在框架上,有些猙獰。不過還好,鋼筋還在,可以防止翻越。
時芬的聲音有些抖:「黎智啊,你才回來沒幾天,就去惹了什麼事呀!砸窗子的人有好幾個,都是些凶神惡煞的年輕娃兒,你是不是去打架了?他們說你惹了不該惹的人,今天只是一個警告,怎麼辦喲!」
黎智安慰:「沒事的,媽。對了,小龍去那裡了,怎麼沒見他?」時芬道:「去城裡了,你才出門,黎英就打電話來了,說這周末不回來,讓小龍去城裡補課。哎呀,黎智呀,你到底惹了誰呀?」說著眼淚都快下來了。
黎智:「媽,沒事的,放心吧,我戰友和派出所熟,我給他說了,他們曉得處理的。」他把時芬扶到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水,又道:「媽,你今天就不要出去了,我去問問。」說著往外走,時芬也跟著走出房子。院門口,黎智輕輕的道:「媽,你進去吧,放心,沒事的,我很快就回來,把門關好,啊!」
這會兒,黎智也有些自責,一回家就讓母親擔心。不過這想法也只一瞬,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就要去面對,自怨自艾不是他的性格。對於這些街頭小混混,雖說嗤之以鼻,卻是很無奈,被他們纏上也很苦惱。黎智空有一身本領,面對他們的作法也有些無奈,這些人幹不成什麼好事,噁心人的事是一套一套的,十分熟練,自己也不可能一直在家裡,即使守在家裡,抓住了他們,也不可能把他們都給殺了吧。正自彷徨,易曉峰打來電話,告訴他,折慶輝已經警告了成鋼和那幾個混混,畢竟是所長,成鋼還得聽,所以說的話還是管用的,只是這事情得儘快解決,越拖就越不好辦。
黎智心裡有了底,至少暫時可以放一放。那成鋼受了傷,以他的性格,那是肯定會報復的,雖說折所長給他打了招呼,誰知道能管用幾天,所以也得儘快解決。怎麼解決呢?黎智思咐道:「走正規渠道,那肯定是曠日持久,還得讓家人擔驚受怕。不是說他們都是背靠那位許漢周的嗎,擒賊先擒王,那就直接去找他。」
這一個下午,黎智通過易小峰收集了關於許漢周的消息。軍隊出身的黎智,對於情報的收集是很看重的,也很明白情報的重要性。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情報工作在任何時侯都是不可或缺的。
這許漢周在本地可以說縱橫數十年,樹大根深,在黑白兩道的關係盤根錯節。他起家的時候正是比較混亂的年代,種種機緣巧合,讓他脫穎而出,到如今,可算是本地的傳奇人物。「嘿嘿,我就來會會你這個本地武林第一人!」黎智心裡冷笑道。
芙蓉江,是書面語,本地人習慣稱之為河,流域上千里,到此地已是下游。以前在枯水期的時候也不過三百來米寬,水流湍急。在夜間,幾裡外都能聽到水流的聲音。不過現在在上下游都建了水電站,成了一座水庫,得有上千米寬。對於過河的船隻來說倒是好事,直直的就可以過去。
對面的碼頭建在一條小溪口邊,順著小溪有一條簡易公路,是進出碼頭的通道。黎智順著人流不一陣就走到一處十字路口,過河的人們都往兩邊分散而走。黎智仍順著小溪向前直走,這邊卻不是簡易的路面,而是規整的油路,一邊臨溪,一邊傍山,兩旁種植著樹木,黎智也叫不出名字,只是到這冬天卻還沒有落葉,應該也是有些價值。
拐過兩道小彎,眼前豁然開朗,在兩座小山中間偌大一處廣場,而道路向右拐了個大彎向山後而去。左手便是小溪,於此處建有一座水壩,使得上游變成了河堰。水壩用青色條石建築,得有兩米寬,可方便兩邊來往。順著廣場這邊也用條石建起了堡坎,還植有許多柳樹,在微風中徐徐搖擺,彷彿置身於畫卷中。而這裡是廣場的寬處,順著山勢,廣場逐漸收小,盡頭處出現十數級階梯,而上是一座仿古的大門,飛檐斗拱,紅磚碧瓦。黎智知道,這裡便是許漢周的家了。黎智穿過廣場,兩個中年婦女正在洒掃,看到黎智走過,卻並不理會,自顧自的繼續工作。
大門的門頭上懸挂著「漢周園」,一側掛著匾牌,上書「漢周武術學校」。黎智精神一振:「武術學校!呵呵,正好可以試試!」。
「喂,幹什麼的?」聲音從偏門傳來,隨即走出來一個年輕人,穿著練功服,在胸口處有大大的「漢周」二字。此人早已看到黎智,見他穿著普通隨意,從廣場走過,以為他是來此觀光,又見他走上階梯,是以出言詢問,只是言語並不友善。
「我來找許老師傅,有事和他商量。」黎智說話間,身形微晃,便越過那年輕人,穿過了門戶。年輕人嚇了一跳,未及反應,黎智已揚長而去,急忙找到對講機報告。
黎智略微凝神,一陣呼喝聲傳來,遁聲而去。
丘陵山地也是很有好處,可以充分的利用山勢。當然,這只是對於許漢周這樣的有錢人物而言,可以隨心所欲的改造。
傳出聲音的地方和大門處的廣場地形相近,只是廣場成了一座小水庫,約有四五畝地大小。兩邊都是數米高的巨石,形似罈子,一墫一墫向後延伸,相交處猶如蛤蟆之口,一汪瀑布傾瀉而下,霧氣騰騰,好似仙境。瀑布后隱約可見桌椅板凳之類的生活設施,別有洞天,該是炎炎夏日的乘涼之所。
微風陣陣,水庫波光粼粼,拍打在阻攔它的堤壩上,竟發出微微聲響。這堤壩也可算是一座廣場,得有近千平米,各種樹木花草,就似一處公園。林間一處空地上,十數人正捉對練習,呼喝聲便由此而來。
堤壩的一處向水庫突兀的伸出的平台,像城牆的馬面敵台,三面環水,卻是個釣魚的所在。平台中間有石桌,石凳,邊上一張太師椅,一老者正端坐椅子上,手拿魚竿,注視著水面的浮漂。黎智的出現,使得旁邊幾人紛紛側目,在一中年人的帶領下,向黎智走來。
數十米的距離,瞬息便至,相距兩三米的位置,雙方站定,互相打量著。中年人身後跟著兩男兩女,各站方位,對黎智形成包圍之勢。
中年人適才聽到報告,說是有人闖山,話音才落,人已到近前,此刻看到是一年輕人,忌憚之意大減。心想「今天守門的是哪個小子,一定是睡著了,人都到這兒了才報告,回頭要讓他好好反省。看眼前這人不過二十多歲,功夫再好也該有限,敢闖我山門,可得好好的教訓!」作為本地江湖中的大佬,不怕別人闖門,要是沒能留住,那才是大大的丟臉,不過這卻貌似是第一次被人闖進來。
黎智對包圍自己的人毫不在意,對中年人道:「在下黎智,今日來此,乃是為成鋼之事。」
「你便是黎智?我們還沒有去找你,你自己到送上門了,很好」中年上冷笑道:「成鋼可是我的徒弟,你居然敢傷他!」
黎智:「他是咎由自取,不過徒弟如此,師父也怕是好不到那裡去。還指使人砸爛我家的窗戶,驚嚇了我的家人,這個賬也要算算!」
「哈哈哈!就憑你?哈哈……」中年人怒極反笑,本想示意旁邊的人出手,笑聲卻戛然而止,卻是黎智從數米外突然出手,誰也沒瞧見他是如何動作,已經拿住了中年人的脖子。
黎智稍微用力,中年人呼吸不暢,喉嚨發出「咯咯」聲響,心中大駭,向黎智當胸一拳,黎智拿左臂一擋,只聽「咔嚓」聲響,中年人右臂軟軟的垂下,卻是被反震脫臼。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圍著黎智的四人在中年人的連聲慘叫聲中反應過來,紛紛呼喝,搶上出手。黎智右臂一震,將中年人擲在地上。再聽得「啊」的一聲,四個人全部都躺在了中年人身邊。黎智出手太快,四個人發出的聲音卻好似一人所發。
幾人躺在地上,掙扎著要站起來,卻渾身無力,無法動彈,卻是黎智抓住他們的時候勁透經脈,使之氣血運行不暢。幾人心下駭然,這是什麼人?這麼厲害!都不禁大罵成鋼。
從黎智到此不過分把鍾,一切發生得太快,釣魚的許漢周反應過來,幾人已躺倒了地上。只見他丟棄魚竿,健步如飛,奔到近前,在黎智身前幾米站定,卻沒有即刻動手。
黎智輕鬆放倒幾人,心中大定,聽來這麼大的名氣,看來也不過如此。他冷眼相待,見許漢周約莫六十左右,身形微胖,穿著酒紅色唐裝,留著小平頭,蓄著短須,臉色圓潤,雙眼炯炯有神的看過來。微微一笑,道:「許師傅,請問,我有資格嗎?」
適才中年人和黎智的對話,許漢周是聽到的,其時,他也是對黎智的一番言語嗤之以鼻,把黎智當成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妄人,卻不知轉眼間卻是意想不到的局面。他深知,即使自己再動手也只有自取其辱,是以,此刻看著黎智,面上從容淡定,實則心裡真是進退兩難。而黎智沒有再次出手,先立威以震懾,目的已經達到,問完話便等待著。
只見許漢周臉色一陣變幻,終於說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漢自愧不如,就不獻醜了,免得自取其辱。不如坐下來喝杯茶?」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話語間竟然頗為客氣。黎智也當仁不讓的走到平台中坐下,許漢周隨後也坐在了黎智的對面。
「不知道我說的事情怎麼處理,請許師傅解惑。」黎智說道。
「這件事是成鋼引起,你說得對,他完全是咎由自取,但是卻冒犯了黎兄弟,在此向黎兄弟表示歉意。」說著一招手,卻見中年人和那四個年輕人依次進入平台。黎智微笑不語,他知道,剛才雖然把他們放倒在地,實際並未下重手,只是中年人的手臂脫臼,算是外傷,但並不嚴重。
許漢周對其中一個女子說道:「小羽,到我房間里取三萬塊錢過來。」小羽等一時有些錯愕,中年人低聲道:「還不快去!」小羽卻拉著另一個女子一同走了,還不忘看了黎智幾眼。
許漢周微笑道:「讓黎兄弟見笑了,她們倆是我的外孫女,平常比較任性。不知道這個數,黎兄弟是否滿意?」
三萬可不是小數目,要知道縣城裡普通的商品房才六百多一平方,再添點就可以買套房了。對於這個數目,黎智當然滿意,已大大超出了預期。於是說道:「許師傅高風亮節,讓晚輩好生佩服!」又對中年人道:「這位想來就是我們的副局長鄧兆銘同志了,適才多有冒犯,還望見諒!」說完伸出右手,鄧兆銘下意識的也伸出右手。兩手相握,黎智左手在鄧兆銘右肩上一拍,「咔嚓」聲響過,鄧兆銘脫臼之處立時復原,黎智又是一掌拍下去。鄧兆銘感到似乎一團火包裹住肩膀,說不出的快意,知道是黎智正在給他接骨斗榫,連聲稱謝。
不多時,小羽提著一個小袋到來,將小袋交給了許漢周。許漢周站起來微笑著雙手遞給黎智,黎智也不客氣,微微起身,雙手接過。見黎智接過袋子,許漢周似乎鬆了口氣,又對那兩個女子吩咐道:「小羽,小楚,去把茶拿出來!」小羽和小楚答應一聲去了。許漢周又對對另兩個年輕人道:「小飛,小輝,去準備點好菜,今天來了黎兄弟這樣的貴客,我們好好的喝上幾杯!」
黎智伸手阻止道:「許師傅客氣了,今日打擾了,咱們來日方長,告辭!」說罷,閃身而出,頃刻間便已不見蹤影。
許漢周望著黎智消失的方向垮下臉來:「兆銘,你看你收的好徒弟,當初我一直告誡你們,收徒要慎重!你看你幾個師哥,他們收了幾個徒弟?再看看你,除了你身邊的幾個人,其他的那個不是像成鋼這樣的,本事不大,借著你的名頭胡作非為!」
鄧兆銘低頭垂手,等許漢周說完,說道:「是,師傅!收那些人是有時候抹不開情面,你放心,我跟著便回去清理整頓!」
許漢周嘆道:「想當初,你師叔多好的前途,就是毀在濫交的那些江湖朋友身上!嘿嘿!他當年出事兒的時候也是在你現在的這個位置上!」
鄧兆銘心裡猛然一驚!直感脊背發涼,心道:「還真他?巧!」他很小就跟著許漢周學武,對那位師叔的事情是知道的,當年就是在一幫江湖朋友的慫恿下干下了那樁驚天動地的大事!
只聽許漢周又說道:「別看你那些徒弟人小位卑,但千里之堤潰於蟻穴!說不定哪天就給你招來大禍!比如今天的這個黎智,誰人都知道他只是本地的一個平常人,但是你也看到了,他的能力可不是一般!所以呀,在江湖上混,低調才是王道!別看當年我在這裡闖出了偌大名聲,其實我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弊,早早的就回來養養魚,種種草,這樣多好,哈哈……」
鄧兆銘連聲稱是,心裡咒罵著成鋼,嘴裡說道:「師傅,那這次的事情?」許漢周看了他一眼,說道:「對這個黎智,你去查一查,咱們這兒出了這麼一個厲害的人物,我們居然一無所知,但必須暗中進行,不要去惹他。看他的身手,不定是哪家大派的弟子。兆銘吶,別看我們在這縣城裡風光,但在那些高門大派人眼裡,其實一文不值吶!」
鄧兆銘道:「是,師傅!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