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遠嫁 3
第三章遠嫁
三
小姑姑去打工以後,我們三算是群蟲無首了。
爹爹說,我們就是三個「臭屁蟲」,因為大堂哥和二堂姐已經去了學校,爹爹「罵」不著學生娃,只能看到我們三天天調皮搗蛋,哭一陣笑一陣。
正月十五,大堂哥放學就帶回來了小姑姑的信,開頭就是讓我們五個小傢伙聽話,要經常去爹爹婆婆屋裡玩,說她已經在電子廠開始上班了。
一開始我們如獲至寶,俯首帖耳的聽著,都不出聲,後來聽著堂哥讀信,信實在太長了,足足三頁信紙,都是給婆婆說的,也沒我們期待的內容,我們三就跑去玩了,儘管我們也不知道期待什麼。
或許最期待小姑姑明天就能回來和我們玩,可是並不能實現。
此後的半年,我們就沒有收到信了,大概小姑姑上夜班太忙了吧,反正我們也沒那麼期待了,信里也沒好吃的和好玩的,儘管她曾經是我們的頭頭,儘管我們現在真的是沒有頭頭指揮我們。
但是這並不阻礙我們繼續跟在大人們的屁股後面撒潑打滾在秧田裡來回跑。
又一年的芒種時節,我媽媽已經偷偷著懷著我弟弟,我們幾個不願意吵我媽媽,就跟著大伯,我爸他們在秧田裡面度日。
我們最期待的還是化了冰棒的水,在水田裡滿臉泥巴,學著灰色的小青蛙在岸邊蹦,伴著著呱呱呱的聲音趕著小青蛙一隻一隻撲通撲通跳進水中,趕跑了青蛙又時不時跑過來學著大人打開開水瓶喝冰棒甜水。
樹上的蟬鳴響個不停,好像它們嗓子不累一樣!
兩個小堂姐和我也在田裡比賽誰的聲音更大,「啊啊啊啊」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一曲「悅耳」的田園「啊啊」回聲交響曲閃現著跳動的音符在田間伴隨著風聲蛙聲蟬鳴和鳥叫一起奏響。
只可惜沒有大人們太忙,壓根不懂「欣賞」,時不時要讓我們小點聲,只有懂行且隨風而動的秧苗跟著我們的回聲響徹田園的交響曲左右搖擺。
喊累了,我們就去給大人們「幫忙」,小堂姐央求著大伯給了一個秧馬。
「秧馬」就是在水田裡馳騁秧場的木馬。這木製的「秧馬」,底部是一米寬半米長的光滑木板,兩頭微微翹起像只小船的底。中間空心可以放些秧苗,上面是釘了一個橫著的板凳。秧馬在水田裡可像在戰場上的戰馬,沒有這「戰馬」和庄稼人,大約沙場人的真馬和將軍也得餓肚子。
俗話說,三軍出征,糧草先行!
在我們村,沒有秧馬,就沒有糧草,沒有糧草,就沒有戰馬!
「秧馬」光滑底部的在柔軟的水泥裡面行走便利,上面是給勞作和休息的庄稼人。
但是今天它不是,今天的「秧馬」是我們三的戰馬。我們石頭剪刀布,輪流坐在秧馬上面。輸的人就要推,贏的兩個人坐在上面。
只可惜,計劃是美好的,我第一輪就輸了。
兩個堂姐在上面坐著,加上實木「秧馬」的重量,另一個推秧馬的我的確是高估了自己的實力。我幾乎把吃奶的力氣全部用上了,秧馬也依然跟個死馬一樣,兩個堂姐嘴裡喊著「我們要出發啦」可身體在上面紋絲不動,儘管它就是個死馬。
小堂姐看到推不動就說,我們一個人坐,一個人推,另一個人跟著跑,看誰更快。
於是又一輪石頭剪刀布,我又輸了。
小堂姐跑,小小堂姐坐在秧馬上,我來推著她。
我們三在還沒插秧的水田裡面,小堂姐奮力奔跑,我們就跟龜速一般緩緩移動。
結果我又輸了…
不過這次我學聰明了,還沒等小堂姐坐上馬,我推著空秧馬,一路狂奔!看著兩個小堂姐,在水田裡面追趕我,我一路跑一路眼睛往後看,就怕她們追上我。
三個泥人在秧田裡面濺起的水和泥巴此起彼伏,一個沒扶穩,我直接衝進了水田,兩腿跪下,臉朝下,直接在水田裡面洗個了澡。
我爸爸趕緊跑過來把我拉出來,我滿臉滿身的水和泥土笑嘻嘻說,「爸爸我是第一名!」
兩個小堂姐滿臉泥巴也在旁邊哈哈哈的大笑,我也跟著笑她們!
…
蜻蜓疊著蜻蜓飛過,蝴蝶牽著蝴蝶舞蹈,知了叫著知了歌唱,蜜蜂扎著我們五個,夏天就是這樣來的。
暑假的第二天,大堂哥就帶著我們四個,總共五個人。
堂哥說,你們敢不敢和我一起去捅馬蜂窩?不去的就是膽小鬼。
於是我們帶著長長的竹篙,跟著我們的「新」領導,一會就走到了河邊的那幾棵柳樹底下。
二堂姐不想參與捅馬蜂窩這樣的魯莽行為,於是她折了很多柳條編成圓形的花戴在我們頭上,我死活不帶,這是女娃帶的。因為大堂哥不帶,所以我也不帶,因為我也是男子漢。
我們看著她們三帶著柳條,繼續去捅馬蜂窩。沒想到有意外驚喜,小堂姐發現隔壁樹上面還有個鳥窩。
鳥和蜜蜂竟然還是鄰居。鳥媽媽想來覺得蜜蜂能保護她新下的六顆蛋。
小堂姐說:「我要鳥,我要鳥。」
大堂哥又把捅馬蜂窩的計劃暫時停止,爬上樹去端了那個鳥窩,只是那個稻草和樹枝結成的鳥窩有點牢固,拉不動,還要考慮在樹上不安全。
鳥媽媽大概出去覓食了,於是二堂姐說,「只把鳥窩的蛋拿出來,遞給我!」
大堂哥一個一個傳遞了鳥蛋下來,我們三圍著端詳著地上的鳥蛋,說不要踩到了,我們把它們孵出小鳥來,一人一個。
平時斯斯文文的堂哥大概在學校學習了「男子漢」氣概,下來了,用竹篙幾下幾下也把鳥窩捅了下來。掉下來的鳥窩依然完整,鳥兒造房子的能力絕對不輸我爸爸這個泥瓦匠的手藝。
我們又把鳥蛋放進窩裡,準備當它們六個蛋的爸爸媽媽,因為我們計劃著把它們孵化出來,只可惜美夢沒有成真。
當我們還在輕輕摸著幾個鳥蛋,說輕一點的時候。堂哥已經捅了馬蜂窩,不一會,我們身邊全是大蜜蜂,它們傾巢而出,全部攻擊起人類來了。
原先只聽我媽說,狗子逼狠了要跳牆,不知道是啥意思,如今我們知道了,馬蜂的窩沒有了,他們也要攻擊我們了。
我們根本沒法躲,四散狂奔,我們抓起地上今年剛鋪的石子路上面的石頭,發現根本扔不到它們,我們邊扔邊跑,它們依然飛著往我們的身上和臉上刺來,果然飛蜂要比跑人快!
此時的鳥蛋,早被拔腿就跑的小堂姐鳥蛋連鳥窩一起都丟了,碎了幾個,大堂哥跑的時候,一腳下去,鳥兒們全部提前出生變成了蛋黃和蛋清!
三個堂姐頭上戴的柳樹編織的花環早就被踩到了地上,伴隨著滾滾塵土被幾隻狗追著跑著銜走了,那奔跑的速度就像害怕我們會跟它們打架管它們要回來一樣…
我們也狂奔回家,馬蜂也無影無蹤了,我們也很鬱悶,動物是一家嗎,為什麼馬蜂只追我們而不追狗,難道飛蜂沒有跑狗快?
我們哎呀哎呀動物喊著手上疼,臉上疼,身上疼。婆婆給我們象徵的點著花露水,說明天就能好了。
不過馬蜂也很可憐,為了扎我們,腿都留在了我們的肉裡面,殺敵五個,也自損老巢一窩,無樹可棲了!
可是我們更可憐,疼疼疼的叫聲越來越多,手迅速腫起來了,臉也腫了一塊一塊,但是我們知道都是自己惹的禍,我們都忍著不哭,特別是愛哭的我!
但是大堂哥和二堂姐的暑假就從這美好又疼痛的一天開始了。
…
伴隨我弟弟的到來,四季更替,風,都有了初雪的味道!
小姑姑和小爺帶著一個新的面孔回來過年了!
我們都喊他「瘋叔叔」!因為他名字有風。
後來小姑姑覺得「瘋叔叔」太難聽了,發布命令說:還是「叔叔」算了。
「瘋叔叔」是襄陽人,人高馬大,還很帥,只是第一次來見到我爹爹很木訥,他又說一口流利的襄陽話,又像河南話,又不會普通話,所以我們都聽不大懂,爹爹只是讓小姑姑當翻譯,時不時搖頭,表示不太滿意。但是他給我們帶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還帶著我們去河邊的代銷店,說隨便買,所以我們三個小傢伙超級喜歡他。
我還跟他說,「我有個弟弟呢!我再也不是最小的了!」
一年打工的生涯,小姑姑認識了廠里和小爺一起上班的好哥們。
在今年下半年以後兩人開始了自由戀愛,小爺說,他對姑姑很好。
「原來是談朋友連寫信都不寫了!」我爹爹氣憤的嘀咕。
自由戀愛談朋友在我們村此前聞所未聞,除了找不到人家的浪蕩子弟才去哪裡鬼混找一個婆娘。我們村的庄稼人依然還信奉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知根知底,門當戶對。
城裡人的那套,在我們村吃不通,比如還沒結婚就睡一個被窩的,比如還沒結婚就生娃的,成什麼體統,難聽的村委婦女嚼人長短的閑話中心還能說出已經懷孕又打胎了你根本看不出來的鬼話。
黃蓉郭靖金庸大俠的襄陽的一個小村,距離我們村大約有四五百公里…
按我爹爹日行軍20公里要走20來天,即使是坐車到武漢換車也得一天一夜。
本來高高興興盼著小兒子和小女兒回家的爹爹婆婆,如今就剩下婆婆高興了。面對最疼愛的小女兒未來的婚姻大事,爹爹也不管他是個部隊的老軍人了,滿臉寫的不滿意。
也許不滿意的不僅僅是距離太遠了,應該是他可能就要帶走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