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來得及嗎

「我知道，我會讓他改的，校長在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知錯就改。」

校長坐回辦公桌上，朝她揮了揮手，「我跟你說不下去，你待會把他從學校帶走。」

「我求求你了校長，再給江瑾一次機會吧，他一定會改的。」

江母卑微的哀求著，她這輩子沒什麼太大的成就，但做人高尚，說到底是軍人的妻子，從來沒有這樣低聲下氣過。

她低微的聲音透過一道門慢慢侵蝕著江瑾的心臟，反覆踐踏著他的內心，渾身無力，感覺靈魂被抽離。

江瑾手指僵硬的擰開辦公室的門，挪步來到江母面前，她幾乎是跪趴在地上，心目中一向堅強不屈的後盾，為了他寧願不要自尊，一遍遍哀求著，那種情景彷彿是將自己凌遲了千百遍。

這個畫面他想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忘懷。

似乎從這一刻起才反應過來江寧曾經說過的話。

——你要記住，現在你已經是一個男人了，這個家唯一的男人

江瑾漫過一絲苦笑，攙扶起江母的手臂，嗓音沙啞的喚了一聲：「媽。」

江母抬起頭看向他，淚痕已經掛滿臉頰，蓄滿淚水的眼眶不成器的看向他，憤怒的打了他。

「你這個不孝子，為什麼要做出那些事情，你就不能像你姐姐一樣讓我省點心嗎？」

江瑾再也沒有底氣去反駁，傲氣徹底被擊垮，一言不發的忍受著江母打在身上的重量。

他早就想過後果，可是一向不認命的母親能為了自己做到這個地步是從未料到。

「好了，都別在鬧了。」

校長皺起眉頭，站起身，背過雙手，來到他們面前。

「待會讓路過校長室的學生看見成什麼樣子，別到時候以為我欺負學生家長了。」

江瑾眼神淡漠，神情麻木，看著校長的方向，他眼眶帶著厚厚的鏡片，一副為人師表的打扮，現在說出的話就像把刀子狠狠地捅向他們。

江母抹乾凈臉上的淚水，挺起背脊，注視著校長。

自知沒有求情的餘地，打開手裡拿著的包，拿出一本被布料厚厚包裹的東西。

那本東西包的很嚴實，陸陸續續好幾圈，她幾乎是一點點打開，一本鮮紅色的烈士證擺在他們眼前。

校長撥了撥眼鏡，收起嚴厲的面孔，接過她手裡拿著的證明書。

確認無誤后，他眉頭不由的皺成一團，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個問題。

校長看了他們一眼，想說些什麼又咽了回去。

「我不要求學校能夠優待烈士子女，只希望校長能夠在給我們一次機會。」

江母抬起頭，緊緊的盯著著面前的男人，試圖從他的臉上捕捉到一絲動容。

校長已然沒了剛才氣定神閑的樣子，雙手繼續翻看著那本證明，總覺得不太相信，學校教務處那邊也沒有通知過，但這本烈士證明是準確無誤。

他摸了一下額頭上虛無的汗水，仍然保持著校長的風度說道：「那先這樣吧，你把他帶回去，好好休整幾天在來學校。」

「好的，謝謝校長。」

江母點了點頭，拿回那本紅色的證明書，重新一層層的包裹好，小心謹慎的放回包里。

她輕輕拍了拍放好的東西，沒想到人都不在了，這次還是要麻煩你。

-

江瑾一言不發的回到教室，已經是下課時間，教室內吵吵嚷嚷，但從江瑾的踏進教室的一步起，同學們都不謀而合的安靜下來。

他眸色黯然的像灑了一層灰，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回到座位上，彎下腰，手掌拉出抽屜里的書包，斜掛在肩上轉身離開。

許遲皺起眉，滿臉疑惑，連忙一併趕了上去。

「瑾哥，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你別跟著。」

他冷不伶仃的扔下這句話，邁著果斷的步伐離開，留下了許遲在風中凌亂。

江瑾頭也不回，快步走向校門口，握著書包肩帶的手隱隱發力，骨節處微微發白。

「江瑾。」

一道熟悉的呼喚聲在嘈雜的校園內響起，他愣了一下，還是回過頭，慕知書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跟在他身後，看見他要出校門了才急急叫住他。

她走上前，來到江瑾面前。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所以希望你能回到從前的樣子。」

慕知書打開手心已經捏緊的紙條，塞到他的掌心，「這是我的聯繫方式，如果你回心轉意了，就撥打這個號碼，趁現都還來得及。」

說完后，她立馬跑開，朝教學樓奔去，留給他一抹嬌小的背影。

所以她早就知道了，他為什麼會離開學校。

江瑾打開紙條，因為她捏了太久，被手汗打濕有些發潮，紙張還是平整的疊好，裡面的一串數字那麼清晰。

他重新疊好，放進口袋，出了校門。

江母打了計程車，一直停在校門外等著，江瑾拉開車門坐下。

一路上誰都沒說話，司機看著凝重的氣氛也不好打岔，安安靜靜的開著車來到小區。

下了車，江母一個人自顧的走在前面，兩個人之間的感覺很微妙，都是一言不發的回到家。

回到家后，江母取下江父的遺照，拿在手裡，一遍遍的擦拭，儘管上面一點灰塵都沒有。

「都是因為我教子無方，才把我們的兒子培養成這樣，我對不起你。」

她嘆息著，沉默的坐在沙發上，突然一個人自言自語。

「老江啊，我感覺自己好沒用，你走了以後，我什麼都做不好。」

江母枯竭的手指撫摸著相片中的臉，那抹照片里笑容流轉在她的指尖。

她不是一個會把內心表現出來的人，平時就算是哭也會躲著他們，這一次她的心裡實在很難受，突然很想跟老伴說說話。

眼角的細紋因為情緒的變化而浮現，她弓著背，臉色憔悴，一下子彷彿老了好幾歲。

江瑾一回來就待在房間內，聽著屋外的嘆息聲，彷彿遏制住他的喉嚨，喘不過來氣，他這一刻才反應過來。

自己似乎做的太過了。

他掏出口袋的那個紙片，看著上面的一串數字出了神。

一切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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