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間諜,坦誠
一節課過去,課間休息的時光,孩子們三五成群,說說笑笑。
「我說!」晴雲綰紗一臉的憤怒地拍向穆雷哲的桌子,對著穆雷哲怒目圓瞪,「你怎麼可以把童的事情那麼告訴老師呢,還那麼直白!」
沈燁童剛從座位上站起,聽罷此,也疑惑地看向穆雷哲。
穆雷哲抬起頭,棕色的大眼睛看向兩人,無辜地眨了眨眼,「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可大了!」晴雲綰紗一把抓起穆雷哲的衣襟,前後不停地搖晃,面色焦急而憤怒,「私仇這種事請怎麼可以帶到學校來!這種事情被老師知道的話,肯定會拉低童童的印象分的!」
「停……別晃了,頭暈。」穆雷哲被晃得頭暈眼花,連忙求饒。
「不會的,怎麼可能呢?舞妃又不是第一次在皇家教園鬧事,整個學校都知道她!」
「哎?」晴雲綰紗一愣,停止了手中的動作。
「啊?」沈燁童也疑惑地眨了眨雙眼,緊盯著穆雷哲,等著他的解釋。
「哎,冷靜一點啊,聽我解釋。」穆雷哲輕輕嘆氣,理了理被晴雲綰紗抓到變形的衣襟,苦笑著解釋道。
「舞妃膝下曾有一子二女,如今的八殿下是其第四子嗣,他們無一例外,都曾在皇家教園就讀。」
「其中的第一子嗣,也就是皇室直系的二皇子,是喬梓安老師最得意的學生。」
「什麼!」晴雲綰紗頓時一陣大怒,再次拍向穆雷哲的桌子,對著穆雷哲怒目而視,面色慍怒。
穆雷哲抖了抖嘴角,看向自己那可憐的桌子,銀白色的墜飾叮咣亂響,桌面就這麼被晴雲綰紗拍出了一處裂痕。
「那你還把私仇的事情告訴老師?這不是等著被老師重點關注呢嗎!」晴雲綰紗惱怒問道,態度堅決,對著穆雷哲咄咄逼人。
「等等!」然而此時,沈燁童卻突然愣怔,急忙拉住晴雲綰紗,面色嚴肅地看向穆雷哲。
「你說在沈燁文之前,舞妃膝下曾有一子二女?」
「哎?」晴雲綰紗眨了眨眼,看了看沈燁童,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然而下一刻,她也皺起眉頭,意識到了某種不對勁,狐疑地看向穆雷哲。
「不對啊!舞妃之前有孩子嗎?我怎麼沒聽說過?」
「你們沒聽過,才叫正常。」穆雷哲接收到兩人的目光,不由得一陣苦笑,純凈而稚嫩的小臉上染了一抹哀傷。
「陛下限制信息流動的手段又提升了,很多事情,即便當事人,也可能只知一二,不知全貌。」
說到此處,他突然面色嚴肅,語氣陰沉。
「舞妃的那幾個孩子,是被舞妃本人親手害死的。」
沈燁童和晴雲綰紗頓時驚悚,面色凝重。
她么對視一眼,又默契地將目光看向前排的沈燁文,眼神中,不由自主地多了一抹擔憂。
幾次接觸下來,沈燁童其實能感受到,沈燁文並不是個壞孩子,他只是被夾在中間的一個犧牲品。
此時的他處境尷尬,因為舞妃安排的那些破爛事,同學們都不來找他玩,即便他打招呼,別人也離得遠遠的。
「舞妃害死了自己所有的孩子,其中一個還是喬梓安老師最得意的學生……」沈燁童輕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所以,穆雷哲提到私仇之事,看似是出賣了沈燁童,實則是在向老師簡要地交代情況,並提醒老師處理舞妃在皇家教園的釘子,同時暗示老師保護好沈燁文和沈燁童。
或許穆雷哲沒有想到這麼深,他只想提醒老師,這件事是舞妃乾的,他不想讓舞妃傷害到自己的朋友。
可他所作的事情,卻在這個方向上。
「不過,你又是怎麼知道的?」晴雲綰紗似乎也沒想那麼深,知道了穆雷哲沒有壞心思,便放心了下來,將注意力轉移到穆雷哲本身。
她不知道,可以解釋為家族消息遺漏。但深宮中長大的沈燁童也不知道,這就奇怪了。
畢竟皇子的事情,應該算是沈燁童的家事。
可沈燁童和她都不知道,穆雷哲卻知道,這便只能解釋為:第一,他刻意調查過;第二,他親身經歷過,或有經歷過的親人朋友。
前者絕對不可能,現在的官場,皇帝除了實力不足,其他方面基本手眼通天。
至於後者,要看穆雷哲怎麼解釋。
沈燁童目光微沉,她沒聽過舞妃膝下有幾個孩子——這消息封得很死,甚至舞妃本人也從不提起,更不用說其他人。
可是,她卻聽過關於二皇子的事迹。
皇帝所有子嗣當中,大皇女、三皇子和已故的二皇子,都是齊天國新一代中,頂樑柱一般的存在。
其中,二皇子和大皇女都是將軍,自然與世代軍事家和科研學者的穆雷氏交好。
「二殿下……是我大哥最好的朋友。」穆雷哲的目光中頓時流露出哀傷,乾淨純潔的孩子,此刻像是染了世間最痛苦的悲慘。
「你大哥是……」晴雲綰紗疑惑地眨了眨雙眼,看著穆雷哲的目光中,也多了一抹心疼。
「穆雷樂語,穆雷氏嫡出的大少爺,前線軍中多次立下戰功,功勞堪比大公主殿下,7年前轉職基層警衛,至今除卻探親,未曾回歸皇城。」
沈燁童面色冷凝,語速緩緩,幽幽地道。
穆雷樂語,也是齊天國新一代的天驕。
穆雷哲輕輕點頭,不再多言。
三人皆陷入沉默,穆雷哲不願繼續說下去,沈燁童和晴雲綰紗對視一眼,也不忍心繼續問下去。
「哲,對不起,我們不該問你這些……」沈燁童目光中滿是心疼,雖然她不知道穆雷家到底經歷了什麼,但從穆雷哲的表情看,這件事對他,對穆雷氏的打擊都很大。
晴雲綰紗一愣,看了看沈燁童,又看了看穆雷哲,這才意識到,她們的問話戳了穆雷哲的痛處。
「那……那個,對不起啊,我們……」她慌張道,似乎想解釋,又似乎想安慰穆雷哲,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事。」穆雷哲輕輕搖頭,打斷了她,苦笑一聲,「你們不知道,也無意傷害我,而且,朋友之間本就應該坦誠,不是嗎?」
沈燁童和晴雲綰紗聽罷,頓時一愣,隨即,三人相視一笑,默契地過了這個話題。
上午的課程進行得很快,眨眼之間,已經到了中午。艷陽高照,教園外的懸浮車擁塞了路口,走讀同學的家長已經等待多時。
沈燁童家就在皇宮,自然選擇走讀,但晴雲綰紗和穆雷哲卻選擇了住校。
皇家教園在皇城后的山林中,和皇宮距離近,和世家距離卻很遠,因此對世家子弟來說,選擇住校更加方便。
幼子班的學習內容不多,一般學完了,課堂測驗合格,就可以放學,且只有上午的課程,所以大多數的時間都很悠閑。
沈燁童下午還要趕靈魂試煉場,先行離開,和兩個小夥伴揮手告別,便上了懸浮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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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混蛋!混蛋!」曼阿宮中,舞妃站在原地憤怒地嚎叫,侍從僕人跪了整個廳堂,玉飾瓷器碎了滿地。
若仔細看去,之前纏在沈燁文身邊的狗腿子們,也在這群侍從之列。
「混蛋!都是混蛋!都是混蛋!」普切爾不停地嚎叫著,隨手又打碎了一個花瓶,花瓶中的水流了一地,裡面嬌嫩的玫瑰無力地躺在地上。
為什麼!憑什麼!所有人都和她過不去!
她不就是想讓天下所有人都尊敬她和她的兒子嗎?
她有錯嗎?她有錯嗎!
「都是混蛋!所有人——都是混蛋!」她大喊一聲,隨手給了身邊的侍女一個巴掌,侍女痛苦地抖了抖身子,卻動不敢動,哭不敢哭,只得在原地瑟瑟發抖。
就在普切爾發泄的起勁,甚至想要再砸一個花瓶的時候,廳堂中央,傳來一聲虛靈的勸阻聲。
「姨姨,你冷靜一點。」
話音未落,普切爾怒火中燒的狀態,卻像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她當場僵在原地,衝動的大腦瞬間冷靜了下來。
「費伊?你怎麼來了?」她恍惚著抬頭看向門口,口中輕語,面色似有些驚恐,又有些不敢置信。
「許久不見姨姨,費伊甚是想念,故來看望。」虛靈的少女聲音越來越近,語氣很嚴肅,又似乎帶著一絲俏皮。漸漸,高跟皮鞋清脆的聲響越發明亮,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在了廳堂門口。
「噠,噠,噠,噠……」
高跟鞋的聲音久久迴響。
那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瘦弱的身軀,彷彿一吹就倒,淡黃色的風衣直到大腿的位置。
銀色的長捲髮無風自動,淡藍接近於白色的瞳孔,若有若無地有種破碎感,久久看去,似乎能讓人深深淪陷。
普切爾暗自吞了一口口水,頓時收回了剛剛跋扈的態度,畢恭畢敬地站在原地,面若菜色,不敢造次。
這是她在晶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侄兒,看著瘦小,實則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少女。
普切爾能夠在這後宮中站穩腳跟,幾乎全靠她出謀劃策——雖然,普切爾也有許多秘密沒有告訴她,而且,是很重要的秘密。
此刻,即便面對的是這樣一個瘦弱、幼小,彷彿一吹就倒的小孩,普切爾也完全不敢造次。
她甚至在懼怕,瞳孔微縮,身體在瑟瑟發抖。
「姨姨何故發這麼大的火氣?」費伊輕踩著高跟鞋,緩緩走進廳堂,高跟鞋「噠噠」的聲音,無形中壓迫感十足。
「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七公主的幼子班才開課,您急什麼呢?」
她一邊說著,唇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意味深長地看著普切爾。
「呃這……」普切爾瞳孔微縮,冷汗涔涔,目光躲閃至一邊,心虛至極,半真半假地解釋道:
「今天文兒在甲班受了委屈,我氣不過,這才如此大的火氣,費伊,你也知道,我現在只有文兒了,除了文兒,我也想不得其他的事情啊!」
她可不敢把毒蟲的事情告訴費伊,那毒蟲是用來陷害七公主的——雖然她留了個心眼,只用了一半的量,但毒蟲放出去后什麼都沒發生,卻讓她脊背發寒。
她甚至合理猜測,是不是費伊知曉了這件事,收回了那些毒蟲。
費伊眸光微沉,神色中帶著審視,一邊聽著,神色卻由意味深長轉變為戲謔,唇角輕揚,彷彿在嘲諷。
「我怎麼聽說,是姨姨安排的陪讀引起了公憤,被幼子甲班集體打了一頓呢?」
「啊這……」
普切爾一愣,心虛地別過了頭,卻暗自鬆了口氣。
看樣子是不追究了——或者,她根本不知道。
地上跪著的狗腿子們聽罷,心若死灰。
他們知曉,舞妃拒絕他們可能沒事,這少女若是判了他們失敗,他們不僅賞賜沒了希望,可能還會失去為舞妃辦事的機會。
這是他們改變命運唯一的機會。
「毒蟲還活得好嗎?還給七公主預備著嗎?」費伊眸光微沉,狀似隨口一問,眼神卻緊盯著普切爾的反應,不打算錯過半點細節。
之前因為普切爾的妒性和意氣用事,行動已經出現了好幾次紕漏,甚至延緩了她計劃的進展。
好在無論如何紕漏,都沒有動搖計劃的根本。
不過,還是要盯緊了。
然而出乎意料,這次的普切爾卻乖巧得很,只見她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在胸前搓了搓手,對身邊的侍女道:「將我那個盒子拿來。」
然而實際上,普切爾內心已經緊張到快要爆炸了,只是在費伊和皇帝的一次次的重壓下,練出了點心理素質而已。
很快,進入房間的侍女拿出了一個銀灰色的盒子,盒身金屬質感,勢壓律動,可以看出加了封印。
普切爾接過盒子,指尖放出一道靈力,封印緩緩動作,進入暫時開啟的狀態。
隨後,她輕輕打開盒子,裡面的景色映入眼帘。
全是些蜈蚣、蠍子之類的節肢動物。
而此時,這些節肢動物正在盒子里歡快地扭動著身體,和同伴盤繞在一起,或者獨自跳舞。
費伊看著那個盒子,又抬頭看了看普切爾,眼神中略帶疑惑。
普切爾面色就如之前一般恭敬和懼怕,彷彿沒有任何的異常。
費伊面露沉思,收回了視線,輕輕點了點頭。
「嗯,不錯。」
量她普切爾也沒膽子騙她!
「既然如此,費伊也放心了,姨姨處理自己的事情吧。」
費伊嘴角上揚,說完,便轉身離去,噠噠的高跟鞋聲音越走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普切爾身體瞬間癱軟,一把扶住旁邊的金屬裝飾,雙腿無力,面色蒼白,大口的喘著粗氣。
還好費伊沒有去數毒蟲的數量……
不過,接下來,她也要做些該做的事情了。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緩了好一陣,這才能夠緩緩站起身來,酸軟的雙腿微微發抖,卻依舊擺出了貴妃高傲的態度:
「今日跟隨文兒的陪讀留下來,剩下的人,都退出去吧。」
「是。」
侍女侍從輕聲應道,隨後恭敬地退出了房間,並帶上了門,只留今天在幼子甲班胡鬧的陪讀。
他們依舊跪在地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瑟瑟發抖,不敢吱聲。
舞妃娘娘要幹什麼?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著。卻見那曼麗的身影突然抬手,猩紅的本源突然顯露,法陣初顯,規則之力被牽引,廳堂中,各種飾品晶石瞬間碎裂,砰砰亂響,其中蘊含的靈力本源紛紛向那正在成型的法陣飛去。
那法陣帶著強悍的吸力,正在吸食這他們的天賦和力量,摧毀他們的靈魂。
狗腿子們頓時驚恐!
他們確實是為了舞妃做事換取資源,但他們可沒想把命搭進去!
然而現在,什麼都晚了。
強悍的勢壓將他們死死壓在原地,別說逃跑,便是動一下手指,都絕無可能。
「啊——」
哀嚎聲在廳堂中迴響,狗腿子們身軀幹癟成灰,靈魂被法陣揉碎,點點純凈的本源,進入法陣,緩緩凝結,又瞬間被另一道法力抽走一大部分。
舞妃靜默地看著這一切,突然面色蒼白,唇角噴湧出一股鮮血。
法陣中的本源沒有萬全去該去的地方,她會被反噬。
她突然想起,她初來齊天國,第一次行動時,不慎被皇帝撞破的那一天。
「每當你處理一個人,天賦歸我,實力歸你,好不好?」
那時的皇帝,右手掏進她的丹田,緊握著她的靈魂,彷彿下一秒就要捏碎一般,左手卻溫柔地撫摸著她的唇角,雙眸深情款款,語速輕緩溫柔。
但當時的情況,她若敢有半點不順從,或許當時,她就沒命了。
直到現在她也不理解,為什麼當時皇帝撞破了她的行動,知道她的奪運之法,卻不僅沒有處理她,反而和她達成了合作,任由她在皇宮中放肆。
甚至,皇帝還會放縱她收買齊天國的一些小孩,將他們作為奪運的養分,甚至會親自給她送人過來。
雖然,送來那些人,一定帶著些其他國度的任務,比如和她一樣的棋子,間諜。
但即便如此,他們身上的本源,也足夠在晶域方面交差了。
她是晶域旁三室的五公主,是為了旁室謀反的野心,來到齊天國奪取國運本源的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