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升堂(1)
昨夜,徐靈府親眼見到崔元庭在極端不利的情況下還能力敵諸匪,對付這幾個差役她也沒太替他擔心,畢竟實在不行就亮身份唄。不過他身上有傷,還是照看著點。
崔元庭只待那些衙役到了身邊,見為首的伸手抓他胸口,便微一閃身,用沒受傷的手向下壓住那人手背,左臂屈時下壓,向前上一步,轉身反抓那人左臂一翻腕,那為首的就被他拿住。
看到如此漂亮利落的身手,靈府也暗贊一聲。
其餘幾個差役見狀,便要圍上來群毆。
作為縣令隨從,她不能站在旁邊欣賞了。
於是一個箭步搶上,飛起一腳將其中一名差役踹了個趔趄,然後一個騰挪轉到那差役身後,雙手刁住他的左右手,膝蓋用力一頂著他的後背,那人立刻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然後對崔元庭點點頭。
其餘幾人此刻也被崔元庭踢翻在地。
這一下兔起鶻落,圍觀的人還沒反應過來,為首的差役高叫:「快回去叫人!」
兩個差役立刻爬起來,向北方一路逃走。
靈府對崔元庭颯然一笑。
崔元庭:「……」
他這個挂名的隨從真是處處有驚喜啊!竟然還有武功?當街動手也不避忌!
這絕對不是一般的閨閣女子。
那被崔元庭押著的差役不忿地哼唧:「你們這兩個刁民,狗膽包天的……」
話沒說完,崔元庭和徐靈府同時出手,但崔元庭顯然更快一步,一手捏住那差役的下巴一扥,那差役頓時說不出話了,只能瞪大眼睛看著他們。
徐靈府忍不住翹起了嘴角——這位縣令看著玉樹臨風,該出手時一點也不含糊嘛!
此地離縣衙本就很近,那兩個差役一回去立刻叫了人,這次由一名司法佐帶隊,十幾個吏卒拿著棍棒圍攏過來。
那司法佐四十來歲,及到近前,用手一指崔元庭,喝道:「什麼人在此放肆!還不快束手就擒!」
崔元庭還是那樣扣著那名差役,另一隻手在懷中探出一物,輕輕一抖將其展開。
那司法佐一愣,猶疑著上前想伸手去拿,崔元庭向旁一移,並不讓他碰到。
但那司法佐已經看到那張告身以及吏部大印,腦中一白,雙膝一軟就跪在當場。
「楚邑縣司法佐張丘拜見縣令!」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那張丘忙回身道:「還不快拜見新縣令!」
眾吏卒差役紛紛跪下行禮。崔元庭手一松,放開了那名為首的差役。
差役這下也懵了,沒想到遇上的是縣令,想告饒幾句也說不出話,只得忙不迭地磕頭,心中不斷叫苦。
那幾個原本被差役抓來的人一看這情況,立刻跪地喊冤,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蓋過那些吏卒。
「冤枉!縣尊我們冤枉啊!」
崔元庭一臉肅然:「都起來,你們幾人跟本官回衙,有何冤屈當面訴來。」
楚邑縣衙大堂外,徐靈府此刻正和眾圍觀百姓擠在一起,看那端坐高堂之上的新任縣令崔元庭升堂斷案。
這位正堂官兒連官服都沒換,但整個人坐在那裡不怒自威,劍眉星目,挺鼻薄唇,背正腰直,端嚴的氣場就籠蓋了整個大堂。
衙役們在兩側站好,那幾個喊冤的人低著頭跪在月台。
早有人通報了縣衙內的各個佐官,大家紛紛來到大堂整衣而立,徐靈府見一個頭戴黑色軟襆
頭、身穿淺青色官服、腰系石帶的官員快步過來。
崔元庭看了一眼那服色,把告身展示出來。那官員雙手接過告身看罷,立刻恭敬奉還,轉身從差役手中將一個托盤獻上。
那官員對崔元庭躬身施禮:「屬下楚邑縣主簿李鄴拜見縣尊。」
其他佐官們也跟著躬身拜見:「拜見縣尊。」
崔元庭揭開托盤上的蓋布,露出了縣衙大印。
他看了一眼縣主簿李鄴,這個人約摸二十八九歲的樣子,白淨面皮,有點唯唯諾諾的樣子。
李鄴心中卻是變扭,新縣令用這種方式出場,令他們都很尷尬。
他當然懂得縣官赴任,當地應派人迎候,還有好多討好之輩就要在迎接時送上一大票銀錢作為禮金。
可衙里卻沒給這位縣令安排這些,其中原因他當然不可能不知道,但作為縣衙名義上的三把手實際上的甘草,他什麼都不能作主。
崔元庭目光掃過堂下,一拍案上怒棋(俗稱:驚堂木)喝道:「今天當街打人的是誰?」
現場感受驚堂木音效的徐靈府不自覺點點頭,原來縣令升堂審案如此威風。
那幾個倒霉的差役見縣令首先點到自己,心裡頓涼——倒了八輩子血霉,居然當街得罪了上官,以後決計是好不了,此刻只得跪倒在月台另一旁。
徐靈府看見那幾個挨打的百姓偷著瞥了幾個差役一眼,壓下心中種種情緒,復又低下頭。
崔元庭目視堂下跪著的差役:「本堂今日在街上,聽到你們聲稱這幾人是偷米賊,可有證據?」
為首的衙役跪在那兒,但因下巴被崔元庭捏脫臼了,此時還說不了話。
另一個差役結結巴巴:「沒……沒有……」
崔元庭又將怒棋重重一拍:「既然沒有,為何當街毆打百姓?他們買米是犯了哪條王法?」
「這……」
差役心裡叫苦,這哪答得上來呀!
他們這些人平素蠻橫慣了,百姓不敢和他們爭辯,被他們欺負也不敢吭聲,哪還用得上他說什麼證據?而且平常最能說會道的雷三已經被卸掉下巴說不了話,這不是存心要他們好看嗎!
堂上靜默,堂下的百姓們可議論開來,對差役們長久以來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不滿讓他們此刻情緒沸騰。
崔元庭故意留出這段時間,讓差役們感受一下此刻的「氣氛」。
片刻之後,他一拍案幾:「堂下挨打的幾人,報上名來。」
幾人報了姓名,為首那個叫何新的漢子為自己叫屈:「縣尊在上,我等冤枉啊,我們幾個都是楚邑本地良民,我們這次買的米都是來路清明的呀!」
「是呀,縣尊明鑒,我們在本縣買不到糧食,也買不起糧食,這才和家中親友商量,湊些錢去外地採買……」其餘幾人紛紛附和。
崔元庭:「楚邑縣為何買不到糧?又因何買不起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