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7章 第7章

月楹與燕風跟在蕭沂的身後,亦步亦趨,她低著頭,這個視角只能看見他湖水藍衣袍的后擺。

蕭沂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月楹心頭打鼓,這是看到了多少?若看到了全程倒也無妨,倘使只看到了她收白婧瑤銀子的那一段,就有些麻煩了。

月楹腳步慢了些,想從燕風那裡打聽些狀況,還未等月楹走近,蕭沂就像是後背長了眼睛似的,突然轉過頭來,月楹還沒來得及伸出去的腳被迫縮了回來。

書房門口,月楹轉身想走,卻聽見他道,「進來。」

蕭沂叫人進來,卻沒吩咐人做事,只讓她靜靜地站立在一旁。自顧自的在書架前徘徊,找尋起了書。

月楹吃不準蕭沂的想法,雖然她收了白婧瑤的銀子,但那銀子可是她憑本事得來的,她這不算違反規矩吧,蕭沂想做什麼,沒收她的銀子嗎?

月楹只好盯著眼前的地,似要把地盯出一個洞來,書房裡安靜地只有他翻動書頁的聲音。

良久,蕭沂走到她眼前,「你的醫術,似乎並不像你說的一般,只是皮毛。」

月楹並未抬頭,「醫道無窮,博大精深。這世上治不好的病遠比治好的要多,既如此,自然只通皮毛。」

蕭沂淺笑,「醫道無窮,這話倒是不錯。」只扯關於皮毛的理解,卻避而不談她醫術不錯的事實。

月楹有些後悔在白婧瑤面前賣弄了,蕭沂太敏銳,隻言片語之間就捉住了她話里的破綻。「月楹」會皮毛醫術不奇怪,若會高深醫術就有些不對了。

她察覺到蕭沂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心就像被一根細線提著,搖搖晃晃不能落地,倏忽間視野中出現了幾本書,「拿著。」

月楹看見封面上的字,只一眼,她的眼睛刷地亮起來,輕呼出聲,「《懸壺衣案》《命門考》《五腑圖繪》,這……這些醫書……」都已經失傳了呀!

月楹難掩自己的激動,抬起頭來,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給我的?」

蕭沂挑了挑眉,「你既在醫道上有些天賦,應當不被埋沒。」

月楹笑起來,她還以為蕭沂要罰她,原來是想獎勵她!瞬間她看覺得蕭沂更俊朗了幾分。

俗話說學無止境,現代大家的醫術大多都是通過一個又一個病例去累積經驗,能沉靜下來做研究看古醫書的,少之又少。

這些書太珍貴,月楹小心翼翼地捧著,仍有些不可置信,試探問道,「世子是給我還是借我,假如是借,有時效嗎?」

蕭沂猜到她的意圖,「想謄抄,你會寫字?」蕭沂若有所思,窮苦人家的女子會寫字的可不多啊……

月楹被醫書的喜悅沖昏了頭腦,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露出了馬腳,「會的。」

她小時候便被爺爺逼著認藥材,家裡藥材柜上的名字都是她一筆一劃寫上去的。且現代的古醫書大多都是繁體字,這麼多年看下來,看這邊的書,也沒什麼障礙。

蕭沂原本不打算讓她還的,只是她這麼問了,蕭沂勾了勾唇,「五日一本,可夠?」

「夠的!」不就是抄書嘛!

月楹抱著書如獲珍寶,笑逐顏開地回了房。

蕭沂卻在她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唇邊笑意消失,臉色沉靜肅穆。

燕風不解,「公子不是懷疑她是……為何還要送她醫書?」細作這兩個字他沒有說出口。

「證據呢?」蕭沂反問。

燕風低下了頭,他的確沒有查到實質性的證據,誠然月楹有些與眾不同。

「派人去江南,平時讓人盯著她點。」

「是。」

之前只是覺得這個丫鬟有些異於常人的冷靜,他本以為是性格使然,今日再看,似乎又不像了,身懷不錯的醫術……

有疑惑便要去查,王府樹大招風,通過各個渠道想塞人進來的人不少。

蕭沂摩挲著下巴,眺望了眼廂房的位置,但願是他想多了。

夜晚,月楹挑燈夜戰。

明露看她像打了雞血一般的奮筆疾書,湊過來問,「世子讓你抄的?」

月楹只顧著抄書,也沒怎麼聽清她的話,順勢點了點頭。

明露問道,「你做錯了什麼,世子要這麼罰你!」明露抄寫過佛經,那抄完真是胳膊,脖子和腰哪哪都疼。

月楹笑笑,「這可不是罰,這是賞!」

明露自然不了解月楹的興奮點,她搖搖頭,這姑娘已經抄書抄傻了!

明露還想再問她到底做錯了什麼,想著能不能去求求情。但見月楹勁頭十足的模樣,張了張口還是沒問,抄書雖然除了累也沒別的壞處,比起其他懲罰算不錯了。

「你早些睡吧,我還要一會兒呢。」

明露也懶得管她,蒙頭睡去。房裡的油燈一直點到子時。

翌日,月楹腰酸背痛,起了個大早在房裡做了套廣播體操疏鬆筋骨。白日里要當值,晚間就回去抄書。蕭沂出門時,白天偶爾摸個魚,一連好幾天都是如此。

燕風給蕭沂彙報月楹的動向,「九月十日卯時出門去滿庭閣給一個叫喜寶的丫鬟送了葯,隨後回了房抄書,除去用飯的時辰,月楹姑娘都在房裡……九月十一日,九月十二日……」

「停,」蕭沂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桌子上輕敲,「揀點不一樣的說說。」

燕風翻了翻手裡的小冊子,翻過來又翻過去,「不一樣的……沒了。」

燕風收好小冊子,問道,「月楹姑娘似乎十分醉心醫道,還盯嗎?」派去盯梢的兄弟都說這活很輕鬆,讓以後有這種活還找他。

「盯。」蕭沂道,「每十日回報一次。」這麼短的時間說明不了什麼問題,這個結果在他意料之中,得真的證明她與外邊人無關才好。

幾本醫書放在他這裡也無用,月楹若真的沒問題,身邊有個會醫術的丫鬟也不是什麼壞事。

月楹全然不知自己被盯梢,沉浸在抄醫書的快樂里,她最盼望的就是蕭沂出門,那就不用當值,可以愉快抄書看書。

蕭沂沒有官職,卻時常被召進宮,皇家的小輩里,皇帝最喜歡的就是蕭沂,因為他的棋藝。蕭沂聖眷正濃,又是睿王府世子,想巴結他的人不會少。

這個賞花會,那個生辰宴都給他送了帖子。蕭沂其實是不怎麼熱衷於參加的,但他還無正妻,京城裡有心思的閨秀不少。蕭沂不願出門,便從蕭汐下手。

蕭沂穩重,老王妃總怕蕭汐闖禍,蕭汐就拉著蕭沂做借口,說是有大哥能管著,但大多數時候,蕭沂只將蕭汐送到門口就走了。

月楹覺得蕭沂這個大哥當得也不是很容易。

「月楹,替我送個茶。」明露急著小解將茶盤塞給了月楹。

今日蕭沂並未出門,而是在房裡與友人對弈。

月楹端著茶盤進去,房裡很安靜,只偶爾有棋子碰撞棋盤的聲音。月楹放下茶點,侍立在一旁,眼神不自覺被棋盤上的黑白吸引。

除了醫術,她還有一個愛好便是下棋,同樣是在爺爺的耳濡目染下,只是下棋與學醫一樣,不進則退,她上了醫學院后便很少有時間下棋了。直到病情發作,她有無數的空閑時間,又把這下棋的愛好撿了起來。

興許是心無雜念的緣故,她的棋術突飛猛進,在還能走路的時候,去參加了好幾場線下的比賽,有了約莫業餘五段的水平。

古棋與今棋下法的差異還是有一些的,不過問題不大,月楹基本都能看懂。

這盤棋,黑棋誘敵深入,已經呈現了一個包圍圈,白棋的氣數將盡了。

未幾,商胥之丟了白棋子,「你又贏了。」

蕭沂淡笑,「承讓。」

商胥之是商相最小的兒子,不愛文不愛武,唯獨對做生意情有獨鍾,商相嫌他不務正業,但這個兒子卻是唯一繼承了他下棋天分的。

當今皇帝酷愛下棋,正所謂上行下效,民間也掀起了一股下棋之風,世家公子的交流間,多數以棋會友。閨閣女子學琴棋書畫,其他三種可以不擅長,但下棋一定要會。

商相當初能得皇帝青睞,與他這下棋的本事也脫不了關係。無奈前頭的這幾個兒子都不爭氣,唯一有天分的又志不在此,讓商相對商胥之是又愛又恨。

商胥之道,「了懷大師的棋藝果真高深莫測。」

「與你下棋的是我,怎麼誇起我師父來了?」

一局畢,月楹上前收拾棋子。

商胥之飲了一口茶,「你的棋藝還不是了懷大師教的,難不成不言現如今已經能下贏了懷大師了?」

蕭沂側目,「不能。」

「那不就行了,快,再來一局!」商胥之是個棋痴,棋藝高超,滿京城能與他下得有來有回的屈指可數,而這些人中年紀與他相仿的也就蕭沂一個。

雖然與蕭沂下棋,十次有八次是輸的,商胥之不怕輸,能輸才能有進步嘛。

月楹對商胥之這越挫越勇的精神還是很佩服的,畢竟一直輸心態不崩也是極少的。

月楹分完了棋子,第二局很快開始,兩人下棋都是屬於深思熟慮之後再放下棋子,這就導致他們下棋的時間很長。

他們坐著下棋的人不覺得時間過得慢,月楹卻是站得腳都有些酸軟了。

兩人沉浸與棋局中,月楹見他們注意力不在自己這兒,稍稍放鬆了身體,站得不那麼筆直,她觀察著棋局。

蕭沂的棋風便如同他這個人一般,看著溫和,平順,卻在無形中編織了一張大網,將敵人困死在其中。

下一步前,提前想好了幾十步,等到落入了他的圈套,再回想他是什麼時候給你下套的,才驚覺,原來那麼早就布下了局。

商胥之喜歡猛攻,卻也不是毫無章法的猛攻,若是旁人碰上商胥之的這般打法已經是暈頭轉向,只是碰上蕭沂,他每一步攻,都像是都打在了棉花上,不疼不癢。

棋局到了關鍵處,商胥之正要落下一字,月楹看了眼要落下的那個方位,輕搖了搖頭,又中計了!

這局棋勝負已分。

月楹朝蕭沂看過去,他端起茶杯飲了一口,仍淺笑著。

不一會兒,傳來商胥之懊惱的聲音,「不言!你又騙我!」

又下了幾局還是一樣的結果,商胥之明顯從開始的興沖沖現在有些蔫了。

「不下了,下不過你。」商胥之舒展了下腰,「不言你也別得意,下次,下次我定能贏你。」

蕭沂道,「隨時恭候。」

月楹撿著棋子,想著終於結束了。

卻聽商胥之又道,「我一月前得了個殘局,鑽研了許久都不曾有解法,不言可願一試?」

蕭沂做了個請的手勢。

在商胥之看不見的地方,月楹給了他一個白眼,就該贏不了棋!

殘局擺好,蕭沂觀察許久,「確實有些奧妙。」

月楹也瞟了一眼,目光頓時被吸引住,這局棋,還真的有點意思。

蕭沂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出解法。

商胥之很滿意,他下不過蕭沂,便時常拿一些殘局來難一難他,蕭沂有時候能解出來,有時候不能,若真難住了蕭沂,他便開心地像是自己贏了一般。

擺完殘局商胥之便走了,蕭沂對著棋局靜坐許久。

明露終於來替她的崗,月楹回房休息,捶了捶自己酸軟的腿,腦海中不斷回想著那局棋。

晚間入睡前,明露從外面回來,月楹好奇那殘局的進展,「世子可解出來了?」

明露見怪不怪,「哪有那麼快,世子從前解殘局,少則三五天,多則十天半月。」

「那棋就一直擺著?」

明露頷首道,「是啊,你記著,那棋盤可千萬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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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丫鬟后每天都想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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