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一望無際的平原上,一隻大白虎正疾速奔騰著,颯颯生風,如乘雲霧。
遲歡已經連續飛奔三天三夜了,一路上風餐露宿,都沒顧得上休息。
她最近隱約捕捉到了玉玉的行蹤,便循著那時有時無的冷香,到處輾轉奔騰。
除了這熟悉的味道,遲歡還嗅到了自家崽崽的氣息,所以她基本確定,玉玉應當就在這附近出現過。
穿過平原,前方不遠處便是一片森林了,不過這顯然不是普通的森林,林外圍繞著一股陰冷之氣,若是尋常人經過,必被這陰氣侵入骨髓,繼而影響壽辰。
大白虎爪子貼著沙土刨了刨,似乎在衡量林中危險程度,大約遲疑了半個鐘頭,它終是綳直身姿,低吼著沖了進去。
雖然裡面或許會遇到危險,但玉玉的氣息在這裡就突然消失了,很難說與這片詭異的森林沒有關係。
遲歡卯足了氣力衝進林內,本來做好了面對無數妖魔鬼怪的打算,誰料剛一踏入,森林突然如幻像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仙境般唯美的畫面:
綠草茵茵,小橋流水,不遠處還有棟小木屋,院子里琴音裊裊,宛若天籟。
遲歡心頭一動,瞬間化成人形,急忙往木屋的方向跑去。
她幾乎可以確定,此刻院子里撫琴的人便是承玉!
他的氣息是如此強烈,以至於她高興得快要失去理智,眼看就要破門而入。
正在這時院門突然敞開,伴隨著「嗷」的一聲,兩隻身形敏捷的小虎崽一下子朝她撲來,凶神惡煞,威風凜凜,一雙烏溜的大眼睛格外警惕地盯著她,呲牙咧嘴的,那小模樣要多戒備有多戒備。
遲歡一手一隻掐著脖子拎起來,也不顧兩個小傢伙的強烈反抗,很是不滿意地訓道:
「你們兩個白眼虎,連自己娘親都不認識了?居然敢吼我,信不信我一口一個把你們吞進肚子里。」
小傢伙們掙扎得愈發強烈,發出「嗷嗷嗷」的奶叫聲,小腦袋搖來晃去,顯然是不服她管。
遲歡嘶了聲,還想說些什麼,只見一襲白綾拂過,她下意識往旁一躲,小崽子們趁著這個機會迅速掙開她手掌,顛顛跑回了自家爹爹身邊。
與此同時,遲歡可就沒那麼輕鬆了,她循著白綾左躲右躲,最後身體被捆成了個蠶蛹,只剩下腦袋露在外面。
「咚」地一聲,全身被白綾束縛住的遲歡不可避免地歪倒在地上,眼睛卻迫不及待想上瞟,果然見到這些天日思夜想的面容。
「玉玉,你當真在這裡!」遲歡雙眸驟亮,對著他綻放一個大大的笑臉。
然而某人卻毫不領情,只垂眸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直接手一揮,將她關進了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籠子里。
遲歡扭了扭身子,發現他綁得太嚴實,自己根本動彈不得,只好可憐兮兮望向他道:
「玉玉,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幹嘛把我綁起來?」
承玉面無表情,白皙的指骨亦泛著岑岑冷色:「原本念在相識一場,不欲趕盡殺絕,卻不想你今日自投羅網。」
「玉玉我不是自投羅網,我是專程來找你,向你道歉的……」遲歡大呼冤枉,被承玉一個眼神否了回去:
「明早之前,你自行了斷吧,否則本尊不介意親自動手。」
遲歡似乎被這話嚇到,桃花眼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望著他,漸漸地整張臉攢成一團,委屈地砸吧砸吧嘴,非常不應景地吐出一句:
「玉玉,我餓了。」
場面短暫地沉默了一下,遲歡見他一言不發,開始嘰里咕嚕向他訴苦:
「玉玉,我為了找你,已經三天三夜沒吃肉肉了,真的好餓的。」
承玉冷笑一聲:「你餓不餓與本尊何干,你當本尊這裡是養虎場?」
遲歡瞅了眼蹲在他腳邊的小虎崽:「你都養了兩隻虎子了,再多養一隻又怎麼了……」
不待她說完,承玉徑直轉身,帶著兩個小傢伙回院內,只留遲歡一個人在籠子里嗷嗷大叫。
不知不覺間,夜幕降臨。
遲歡已經嚎一晚上了,但根本沒人理會她,眼下已是午夜,她在籠子里不僅饑寒交迫,身體也因長時間的捆綁而僵化,當真是要多慘有多慘。
正當她積極思索著該怎樣自救時,院門口忽然發出些動靜,她屏住呼吸盯向外頭,猝不及防地,兩個小東西一下子竄過來。
遲歡眸光一亮,下意識想要靠近它們,卻又因全身被白綾裹著,只能像個毛毛蟲一樣一點一點蠕動過去,巴巴望著兩隻小崽子,分外熱情道:
「崽,快過來快過來!」
小白虎並排站在籠子前面,爪子扒拉了兩下,鼻子里哼哧一聲,傲嬌地揚開小腦袋。
遲歡呲著舌頭嘖了下,暫且按耐住想揍一頓這倆小虎崽子的衝動,笑眯眯哄道:
「好團團,好圓圓,你們過來幫娘親把白綾弄開吧,娘親平時那麼疼你們,你們可不能沒良心呀。」
她已經試過許多次,這籠子周圍並沒有結界,主要身上的白綾被玉玉施了法術,從內部掙開肯定是行不通的,但若由兩個小傢伙從外面給它咬開,破壞掉原本的術法,那就好辦多了。
只不過倆小崽子一點兒也不領情,沖她細細地「嗷嗚」兩聲,似乎表達著什麼不滿。
遲歡自然聽得懂它們的意思,無奈解釋道:「娘親不是故意不要你們,我可想你們了,是你們爹爹生氣了才帶你們跑的,我這不是不遠千里來找你們來了么?」
兩隻小白虎爪子動了動,烏溜溜的眼珠子齊齊望著她,似乎在思考她話語的真實性。
遲歡見狀趕緊趁熱打鐵:「崽啊,如果你們再不過來幫幫我,以後你們就沒娘親啦!」
兩個小傢伙顯然被這話嚇到了,小耳朵直豎起來,不一會兒從籠子的縫隙間溜了進去,哼哧哼哧跑到她面前,垂下腦袋湊近她的臉。
遲歡被它們這小模樣萌化了,挨個親了個遍,無不感動地保證道:
「嗚嗚乖崽崽,以後娘親天天陪你們玩兒!」
兩個小崽子頓時高興了,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舔她,然後依次跳到她身上開始撕咬白綾。
這白綾畢竟是承玉所設,纏得又實又緊,小崽子們使出吃奶的力氣,一邊用爪子摁著一邊用牙齒咬,好不容易長出來的尖牙都快拽掉了,方才鬆動了那麼一點點。
遲歡看著有點心疼,不斷為它們鼓氣:「加油加油加油,我的崽崽是最棒噠!」
虎崽們聽到娘親的鼓舞愈發奮力,很快便將白綾扯開一條裂縫。
遲歡大喜過望,正要發力破繭而出時,只見兩個小傢伙突然停了動作,回頭望向某個地方,「嗷嗚」著跑了過去。
見這情形,遲歡暗道不好,果不其然,剛一抬頭便撞見一雙清沉的眼,旁邊兩個小傢伙正圍在他腳邊低低憐叫,仰起腦袋巴巴望著他,似乎在為自家娘親求情。
承玉卻是面無波瀾,薄唇冷冷開合:「自己去屋裡待著。」
遲歡有些不樂意了,小聲嘀咕道:「你幹嘛對崽崽那麼凶。」
承玉目光如冰凌般射向她:「究竟是誰給你自信,竟還敢這般同本尊說話?」
他話中威壓甚重,連一旁的花草樹木也徹底靜止下來,然而下一刻卻聽「轟」地一聲,白綾連帶整個籠子瞬間四分五裂。
承玉雙眸微眯,手中長劍驟現,飛身迎上那直奔他而來的矯捷身影。
然而遲歡根本沒打算與他交手,一個側身躲開劍鋒后,直接一頭撞進他懷裡。
兩人在空中糾纏片刻后,不得以翩然落下。
遲歡任由他掐著後頸,雙手死死圈住他腰身:「嗚嗚玉玉,你就原諒我吧,我不想和你打架了……」
承玉冰涼指尖正捏著她最脆弱的地方,只消稍一用力,她定必死無疑,可偏偏在這種關頭,他卻始終無法再前進一步。
他知道,他是不可能殺了她的。
如果他可以殺她,早在見到她的那一刻,甚至離開合歡宮之前便能動手。
可他並沒有。
從那時起他便知道,他是殺不了她的,這一輩子都殺不了。
遲歡自然感覺到周身寒氣的潰散,連著他手中力道也一點點削弱。
她喜不自勝地抬起頭,抬頭悄悄望向他,再接再厲道:「玉玉,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錯,我以後不會養別的男人了,我發誓這一次是真的!」
承玉緋唇抿成一條直線,久久沒有言語。
遲歡忍不住為自己辯解:「再說了,我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我和純丹清清白白的,連嘴都沒親過呢。」
眼見承玉眉頭隆起,她又連忙補救道:「玉玉,我那天是喝多了,才會說一些混賬話,等我們回去了你罰我跪多少天搓衣板都行……」
「嗷嗷嗷~」
小虎崽們看見爹爹娘親又抱在了一起,不由高興地跑過來,圍著他們前後左右轉圈圈。
雖然娘親一副不靠譜的樣子,但它們還是希望爹和娘親在一起呀!
「玉玉?」遲歡小心翼翼喚了聲。
良久,承玉緊鎖的眉頭終是漸漸舒展,目光亦慢慢沉斂:
「你以為本尊還會信你的花言巧語?」
遲歡一聽這話便知道有戲,抓著他的手放在她胸口,信誓旦旦道:
「玉玉,我這顆心永遠是你的,若我再犯渾,你便把我的心挖出來,我絕無怨言!」
掌心與她肌膚僅一衣之隔,承玉感受著她火熱的心跳,以及那上下起伏的峰巒,耳根一燙,不動聲色抽出手,側眸看向一邊,沉聲開口:
「最後一次。」
短短四個字,令遲歡高興得差點跳起來,摟著他脖子左右親了個遍:
「玉玉你太好了,我們現在就回合歡宮吧!」
承玉淺淺呼出一口氣,輕輕拍了下她的爪子:「你先鬆手。」
遲歡聞言非但沒松,反而迅速圈住他腰身,抱的更緊了,眨巴著桃花眼認真道:
「我不松,萬一我鬆手你又跑了怎麼辦?」
承玉眼睫微斂,目光諱莫如深:「若我想走,即便你抱得再緊也是留不住的。」
遲歡心臟一緊,踮起腳尖輕輕貼上他薄唇:
「這樣呢,能留住嗎?」
承玉墨眸愈發沉暗,忽然扣著她後腦勺泄憤似的撻伐□□,喉嚨里傳來清啞的迴音:
「也不行。」
遲歡撇撇嘴:「知道啦。」
他這是在告訴她,他不會無底線地縱容她。
「我們現在可以回家了嗎?」
「嗯。」
「嗷嗷嗷!」
……
小白虎歡快地叫聲縈繞不止,從今以後,它們終於又可以和爹爹娘親一起玩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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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