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晉江文學城
傅梟穿了一身黑色貴氣的晚禮服,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雙腿自然交疊的坐在車後座,側頭看向車窗外。
他今晚要去參加一場晚宴,原本是不會經過這裡的,但在司機準備把車開上高速的時候,他又叫住了司機,讓司機開車繞路從這條路過去。
然後就像是冥冥中的註定一般,他往窗外一瞥,就看見了站在路邊的度念。
傅梟把車窗打開,剛想說話,度念就收回視線,像是沒有看見他一樣,繼續往公交車站的方向走了。
他讓司機開車跟上去,嘗試跟度念搭話:「你要去哪?我送你過去吧。」
度念沒有理他,提著保溫桶越走越快。
車子在馬路上,始終跟度念隔著一段距離,傅梟乾脆讓司機停下車,然後從車上下來。
他兩三步追上度念,看了一眼度念手裡提的保溫桶,又猶豫地問了一遍:「我開車送你過去?」
度念終於抬眼掃了他一下,語氣有些不耐煩:「你忘了上次答應我的事?」
傅梟知道度念說的是上次他答應不再出現的事,可上次他答應的時候,也只是想讓度念跟他坐下來談談,根本沒有真正想過要從此不出現在度念面前。
於是面對度念的質問,傅梟只是沉默下來,沒有應聲。
度念徑直走到公交車站,在候車的地方停下。
這個點沒有什麼人等車,一輛公交車經過後,等車的人又少了幾個。
傅梟跟在度念身後走到等車的地方,然後繞到他另一邊站定,正好幫他擋住刺骨的寒風。
男人的身形實在是高大,度念無法忽略傅梟的存在。
他皺了皺眉,注意到傅梟一身的高定禮服,唇角很輕的撇了下:「你還有其他重要的事吧。」
傅梟在今晚看見度念的那一刻,就沒有把那場晚宴當回事了,他往前走了一步,聲音低低:「沒有你重要。」
度念輕輕扯了扯唇角,有些像是在笑,「是嗎。」
看見度念臉上的表情,傅梟怔了一下,目光緊緊鎖在他臉上,想要捕捉他臉上的笑意。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度念的視線停留在馬路上的某一處。
傅梟順著他的視線轉頭看去,看清他望著的那條馬路后,指尖微不可見的顫了一下。
前世的那一晚,他準備帶度念一起去參加晚宴,卻因為看見了度念手上包紮的傷口,半路把度念趕下了車。
那時度念下車的地方,就是在那條馬路上。
也許那晚的天氣比今晚還要冷,度念就那樣穿著單薄的禮服,一個人走回家裡。
僅僅是回想起那晚度念下車的身影,都讓傅梟的心臟像是被鎚子狠狠砸了幾下。
他艱難地把視線移回度念身上,度念轉過頭,跟他對視了一瞬,眼裡是明顯帶著嘲諷的笑意,像是在嘲笑他剛才說的那句話。
傅梟喉結動了動,嗓子像是被泥沙堵住,良久才低啞地開口:「度念……」
一輛公交車在他們面前停下,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公交車的門緩緩打開,發出「吱呀」一聲,老舊的車門輕輕搖晃。
度念走上公交車,從口袋裡拿出交通卡,在收費機上面拍了一下,走到後面的位置坐下。
傅梟跟上去后才想起自己沒有交通卡,他拿出錢包,在裡面抽了一張現金扔進投幣箱。
司機餘光瞥見他放進去的紙幣面額,訝異地看了他一眼,搖頭嘟囔了一句什麼,關上了公交車的門。
傅梟走到度念坐的位置,剛想在他旁邊坐下,就看見度念站了起來。
他怔了一下,往後讓了一步,才注意到後面又上來了一個孕婦和小孩。
度念把位置讓給了孕婦和小孩,走到車門旁邊的位置,抓著把手站穩。
傅梟自然也走了過去,他站在度念旁邊,抬手抓住上方的把手。
公交車上各種氣味混雜,混成一股奇怪的味道,車身老舊,每開過一個坡都晃得像是要散架了一樣。
這是傅梟第一次乘坐公交車,他眉頭緊皺,強忍著車上奇怪的味道。只有把視線放在度念身上,他才覺得好受了些。
在一個拐彎后,一輛計程車突然竄出,司機來不及躲開,緊急踩下了剎車。
公交車上的乘客們都驚呼起來,幾個站著的乘客摔在了地上,坐在最後排的乘客也因為慣性衝到了前排。
度念一直抓著扶手,並沒有摔倒,只是稍微踉蹌了一下。
但傅梟看見他身形不穩,就立刻伸手扶住了他,直到車子停穩,他的手還攬在度念腰間。
度念一隻手提著保溫壺,一隻手抓著扶手,騰不出手來推他,只是不冷不熱地看了他一眼,傅梟就知趣地收回了手。
車子又顛簸了好一陣,終於在醫院前的公交車站停下。
傅梟看見度念在醫院的站台下車,怔了片刻,臉上出現些焦急。
他快步跟上去,語氣有些急切:「你生病了嗎?身體哪裡不舒服?」
度念輕車熟路地從醫院側門進去,拐了幾個彎后,在電梯前停下,按亮上樓的按鍵。
傅梟緊跟在他身後,一路走進醫院。他在下公交車后就脫下了身上的禮服外套,身上只穿了一件襯衫,沒有之前那樣惹眼,但還是吸引了一些人的視線。
不過醫院裡每個人都腳步匆忙,視線也只是在他們身上一掠而過,沒有過多停留。
「叮」的一聲,電梯門在兩人面前打開。
度念走進電梯后,就按下了關門鍵,但傅梟還是攔住了要關上的電梯門,側身擠了進來。
他看到度念沒有去挂號,也不知道度念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心裡更著急起來。
等走進電梯里,頭腦冷靜了一些,傅梟才想起度念手裡還提了一個保溫桶。
雖然今晚剛見到度念的時候,傅梟就注意到了他手裡的保溫桶,但剛才太過緊張,他下意識就以為度念是身體不舒服才會來醫院。現在想來,度念應該是來醫院看望別人的。
傅梟沒有再追問,一直懸著心也終於安定下來。
電梯在樓層停下,門朝兩邊緩緩打開,消毒水的味道愈發濃了起來。
上一世度念離開后,傅梟來過醫院幾次,所以剛走出電梯,他就知道度念是來找誰的。
在走廊上走了一會,度念在一扇虛掩的門前停下,輕輕敲了兩下門。
辦公室裡面很快傳出回應:「進來。」
度念推開門走進去。
辦公室的門緩慢地自動關上,很快就只剩下一條小小的門縫。
很快,辦公室里伍舟的聲音又響起,傅梟隱約聽見「餃子」的字眼,微微愣了一下。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拿出手機打開日曆,一眼看見後面的日期下方寫著「冬至」二字。
再過幾天,就是冬至了。
傅梟手顫了一下,前世冬至度念都是跟他一起過的,在冬至的前幾天,也會親手包餃子給他吃。除了最後那一次,他拒絕了度念一起過冬至的邀請。
那時的他還沒意識到,那會是度念最後一次邀請他一起過冬至。
面前的最後一點門縫也徹底關上,傅梟站在門外,再也聽不見裡面的聲音。
辦公室里,伍舟打開保溫桶,裡面的香味爭先恐後湧出,頓時飄散在空氣中,讓這個加班的冬夜都添了幾分溫暖。
熱騰騰的餃子讓伍舟眼睛都看直了,他咽了下口水,眼睛里感動地閃出淚花,「度念,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度念被他的話逗笑,「行了,別肉麻了。」
伍舟拿出一次性餐具,夾了一個餃子放進嘴裡,香味瞬間溢滿整個口腔。
他又夾起一個餃子,邊吃邊問度念:「剛才好像看見外面還站了一個人,是你朋友嗎?怎麼不讓他一起進來?」
度念微不可見地蹙了下眉,搖頭,「是不認識的人。」
伍舟咀嚼的動作頓了一下,臉上出現一絲怪異,他看見那人跟在度念身後,還以為是度念的朋友,沒想到竟然是不認識的人。
「不會是什麼奇怪的人吧,要不要叫保安上來?」
度念在沙發上坐下,輕描淡寫道:「不用,說不定他已經離開了。」
伍舟看他神情放鬆,也沒有再理會。
他吃了兩個餃子,突然想起什麼,「對了,老柳今晚也在加班,我給他送幾個餃子過去吧?」
度念輕輕頷首。
他特意在給伍舟的保溫桶里裝多了點餃子,就是想到可能會有其他加班的同事,可以分著一起吃。
伍舟從柜子里拿出一次性紙杯,往裡面裝了幾個餃子,端著紙杯出去了。
沒過一會,他就回來了。
度念坐在沙發上抬起眼朝他看去。
只見伍舟神情有些奇怪,關門前還往外看了一眼,然後小心地把門關好。
他轉過身,壓低聲音跟度念說:「那個人還在外面。」
度念眉尖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剛才我拿餃子出去的時候,他還盯著我的餃子看。」
伍舟想起那人的眼神,就像是幾天沒吃肉的餓狼,他彷彿能看見那人眼裡的幽幽綠光。
不就是幾個餃子嗎,看那人的打扮,也不像是吃不起的樣子,怎麼偏偏要盯著他手裡的餃子看。
「真是莫名其妙。」伍舟嘟囔了一聲,坐回辦公桌後面。
度念等伍舟吃完餃子,也不再打擾他工作,提著保溫桶離開辦公室。
剛推開門,就看見傅梟站在走廊里,他臂彎上搭著那件禮服外套,垂著的眼眸倏地抬起,先是看了度念一眼,又去看他手裡的保溫桶。
保溫桶隨著度念關門的動作晃了晃,看起來沒有一點重量,顯然已經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