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他兩天前家長剛來過,他老爹也快出差回來了,再被叫的話。他必得挨一頓揍。
董博文咬了咬牙,先跑走了,跑到一圈半拐彎進了教學樓。
宋歆的體力不太行,一次性跑五圈,走回教學樓的時候,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點燙。估計已經紅了。她邊上樓邊拿出紙巾把頭上的汗擦乾淨,扔到垃圾桶里,走到教室門口。
教室門打開著,她看著講台上的老師,開口:「報告。」
老師捏著粉筆的手一頓,揚了一下下巴。
宋歆走回座位上,陳如曼拽了拽她的袖子:「你怎麼才回來啊?」
宋歆坐下,咽了一口口水:「跑不動。」
宋歆坐下后,董博文腦袋轉了過來。看著她紅撲撲的臉蛋。想是也聽到了剛才她倆的對話,說:「跑不動就慢點走啊,你還不如走到下課呢,就算是為了不拖累我,你這也.....」
董博文的話說了一半,那邊老師講到了一道練習題,突然叫了同學站起來回答。
衣服刮蹭桌角的聲音在宋歆的耳邊響起,她感受到背後的氣壓降低。或許是心裡的作用,她感覺到自己的桌子上有一道陰影打下來。
寧自予站起來,一邊的眉毛輕輕蹙起,清潤的聲音掩蓋了那一絲煩躁,反而帶著淡淡的無辜:
「您再說一下問題,我這裡聽不清楚。」
歷史老師是位年輕的女老師,對好看又學習好的同學本能地喜愛。她收了臉上的笑容,刀子眼就飛到了他們前面的董博文的身上,
厲聲呵斥:「董博文,你眼睛長在後面了?我在這裡上課呢,你轉過頭交頭接耳地說什麼呢!」
全班同學都往第一排那裡看,董博文低下眼,才去翻桌子上的書。
見他脖子彎下去了,女老師才收回眼神。再看向寧自予時,聲音又恢復了平時的溫柔:「大題第二題,說一下你的答案。」
寧自予的答案幾乎就是標答,踩點踩的很准。答題卡是班裡成績好的裡面,最乾淨的,卻是得分最多的。他答上來的點就是老師改卷的得分點。毋庸置疑,他不聽課,也能照著自己的書,回答上標準答案來。
除了能聽聽他的聲音,宋歆對那些完全不敢興趣。
......
下午的課,宋歆自從中午打了個哈欠進班級之後,就沒有聽課。心不在焉地在書上畫眼睛,畫了幾隻,找出最好看的那一隻,然後在上面補上臉的輪廓。一下課就掏出本綠色輪廓的雜誌,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翻看著上面的一個個笑話。
看到好玩兒的了,就撐著下巴無聲地笑,笑的肩膀一顫一顫的。
她偶爾回頭看一看後面掛著的表,默默地在心裡數著還有幾個小時能放學。
最後一節自習課,她上的是最煎熬的。一項作業也不想寫,她容許自己今日放肆,早早地就把幾本書裝在了書包里,隨便跟陳如曼借了張紙,把留的作業抄在上面,夾入書包夾層里。然後拿出那本雜誌,胳膊隨意地壓在上面,看一個個的故事。
班級里靜悄悄地,別人在奮筆疾書,她趴在桌子上翻書頁兒。
她看書的速度極快,看完最後一個故事。她直起身子,緩緩伸了個懶腰。下巴墊在胳膊肉上,看著陳如曼小聲問:「幾點啦?」
陳如曼前幾天剛買了一塊兒新表,平時樂於給別人報時。和前面戴著機械錶的董博文有一樣的執著,熱衷於把握學校分秒的精準度。她看了下自己手腕上的表,正想告訴宋歆,還有兩分鐘。
噠噠的高跟鞋踩在地磚上的聲音,由遠及近。
陳海燕從前門走了進來,停在講台旁邊。黑著臉,看著最後不耐煩,發出聲音的那一片:「放學了嗎?自習課可以說話了?.....整個樓道,就能聽見你們的聲音。」
學校有病,上自習課,每個班都不讓關門。就是方便路過突襲的老師們檢查。
她掃了一眼宋歆位置的那一片,放學鈴正好在她身後打響。班級里依舊安靜,陳海燕淡聲開口:「剛才說話的,去操場上蛙跳一圈。班長,你也晚回去一點,看著他們跳完。」
話音剛落,班級里的人均倒吸了一口涼氣。
蛙跳?確定老師不是開玩笑的?
剛才說話的人,有好幾個了。星期五的最後一節課,他們難免激動點。沒想到就被逮了個正著。
學校是四百米的操場,蛙跳一圈腿都不要廢?
他們有人想著老師是嚇唬他們的。卻沒想到。他們準備收拾出門的時候,班主任就站在二樓玻璃迴廊上,看著紅色跑道。
已經有乖同學站在跑道上,準備蛙跳了。
他們班的班主任是初二新換上來的,長發及腰,鼻樑上架著一副簡單的眼鏡,是很溫婉大氣的一位女老師。平時臉上總帶著平易近人的笑,可她身上的那股不怒自威的氣質,很能壓住學生。一旦冷起臉來,嚴肅地令人害怕。
班裡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宋歆清亮的眼瞳盯著地面猶豫了兩秒,下定了決心。捏緊書包肩帶,快速跑下樓。
刻意避開了其他同學的視線,才離開。她心裡有著著急的事情,沒注意。
一出樓門,裡面套的衛衣帽子被抓住。一截樓梯還沒踩下去,就被後面的力量生生兜了一個圈。在兩棟樓之間的通風口站定。
背後的人鬆開了她的帽子,還收回去了手。眼神滑到她的書包上,眼底滑過幾分想要逗弄她的心思,彎下腰,在她耳邊,如鬼魅般,徐徐開口:「你上哪兒去啊?」
宋歆轉過身,心底到底是心虛,說話也少了底氣;「你幹嘛?」
寧自予直起身,瞅了一眼操場:「準備蛙跳啊。」
他探究似的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幾秒,表情揶揄:「小矮個兒,你不會是想逃吧?」
被戳中了心思,宋歆的臉頰微鼓,忿詫不已:「關你什麼事?」
「我這不是被罰了嘛,心情不太好,不得找個人陪我?」寧自予的語氣弔兒郎當的,一貫的懶散里,摻了一絲笑意。
宋歆可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他心情不好。
那會兒說話的人裡面也有寧自予,被罰可能真的就是寧自予人生第一例了。
不過他是活該,除了和他的女生同桌說話,他再和誰說話去。
宋歆想走,凈白的小臉有些不耐:「又不會有人知道,」
寧自予:「班長在哪兒看著呢。」
宋歆:「她不管。」
寧自予眉梢微挑:「你不怕我告訴老師?」
宋歆臉上難得地有了慍怒之色,像是才認識他這個人一樣,竟覺得他不可理喻又咄咄逼人。她感覺眼角有點不受控制地發熱。她忍住嗓子眼裡的不舒服,生硬地冷了話腔:「我不怕叫家長,你讓開,我要回家。」
小姑娘眉目驕厲,寧自予本能地皺了下眉。
「我怎麼記得你平時挺乖的?和我想象的有差距啊。」寧自予這是第一次才知道她身上還長了刺。
這原本稀鬆平常的語調中摻了淡淡的疑問。后一句的聲音略低,更像是發自內心的感嘆。
不知是哪一句壓緊了她藏起來的弦,突然抬起了頭,看著寧自予。羞怒撕破了她隱忍的面頰,露出了原本驕恣的模樣,她剋制住了自己意欲拔高的音調,反駁道:
「我本來就不是好學生,」
宋歆握緊了掐著書包帶的手,「也裝不來好學生。」
「你今天怎麼....」寧自予一下子還不知道她說話怎麼突然這麼嗆人。還沒說完,下面的話就卡住了。
眼前的姑娘瞪著他的眼睛周圍漸漸暈上了紅色,琥珀色的眼瞳里映著他眉梢略燥的臉。
她的嘴唇往下的肌膚開始不可控地輕顫。從今天早上的罰跑開始,她低落的心情就一直被自己藏著掖著。今天明明是她的生日,預想當中的幸運沒有一件發生過。反而糟糕又難過。臨近放學,只說了一句話還被老師發現了。就連逃跑這麼丟臉的事情也被寧自予碰見。
一件件難堪的事情堆起來,她整個人好像泡進了鹹鹹的海里。滿腹的委屈無處紓解。
或許是今天的感情太過敏感,寧自予剛才的咄咄逼人和前幾天他下棋嘲笑她笨的事情聯繫在一起。酸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饒是她成績不錯,在他面前也不夠看。
她不想不開心。也不要丟臉。
可眼睛下的皮膚不知何時已經滾燙,她咬住了下唇,短短的一聲抽氣聲還是從鼻孔里溢出來。
寧自予斂起的雙眼皮突然舒展變薄,淺淺的瞳仁不安地滑下去。
他垂下眼,還是看到了宋歆粉白的臉上有了濕意。他猛地抬起頭,對上她大大的眼睛,她欲蓋彌彰地眨了眨眼睛,還是有一滴滴眼淚脫落睫毛滾下臉頰。
寧自予手腳突然沒了知覺似的,僵在原地,最後無措地只說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他這淺淺的一聲剛落地,宋歆的突然就哭出了聲。委屈地抽泣,好像寧自予把她欺負慘了似的。臉上越來越濕,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在指控他的行徑。
宋歆突然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