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回 衛宣氣死
話說鄭昭公(世子忽)出奔到衛國境內,路上遇見高帥,於是停車問道:「請問高巫師,我還會複位嗎?」
高帥搖著鵝毛扇說:「可以複位,只怕是不複位才好啊!」
鄭昭公笑道:「為君者,貴不可言,要啥有啥,難道還不及百姓?」
高帥說:「君王如山頂之石,百姓如平地之土。山頂之石容易粉身碎骨,平地之土容易安身立命。」
鄭昭公笑道:「高巫師能通神靈,卻不知事在人為的道理。為什麼不可以將山頂剷平,將石頭置於安穩之處,何必要讓石頭滾下山來呢?」
高帥說:「鄭國的王宮不是在平原上嗎?為什麼你要出奔呢?」
鄭昭公說:「那是我當初沒有經驗,疏忽了對大臣的絕對掌控。若再次為君,我再不像從前那麼傻了,我要力保穩定。」
「既然您要堅持,那我就沒話說了,告辭!」高帥說著頂禮,然後朝田間走去,邊走邊唱道:
紅塵自有痴情者
莫笑痴情太痴狂
若非明朝掛殘月
哪知今宵一黃粱
問世間權為何物
直叫人生死相許
看世間多少故事
最**君權三弄
話說衛宣公自從霸佔宣姜后,只往新台寵愛宣姜,卻將夷姜撇在冷宮,也疏遠了世子姬伋。宣姜雖然厭惡衛宣公,但出於女xing的本能,幾年後生下二子:長子叫姬壽,次子叫姬朔,兩個相差一歲多。
自古道:「子以母貴,母以子貴。」衛宣公因偏寵宣姜,就把昔ri疼愛世子姬伋的感情,全部轉移到姬壽和姬朔身上。衛宣公心想,待他百年之後,把衛國江山傳給姬壽或姬朔,他就心滿意足了。這樣一想,就覺得世子姬伋是個障礙。
一晚,宣姜對衛宣公說:「父君既然非常疼愛姬壽和姬朔,何不分別叫右公子職和左公子泄輔佐,讓我們的兒子將來有個依託?」
公子職和公子泄都是衛宣公的弟弟,公子泄以前輔佐過世子姬伋。衛宣公問:「你對公子泄放心嗎?」
宣姜說:「公子泄文韜武略樣樣不錯,我一直看好他。只要夫君放心,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再說,師不擇弟子,有教無類。只要我們好好對待公子泄,他還是照樣會盡心儘力的。」
衛宣公說:「那好,就這麼辦!」
於是,衛宣公召見公子職和公子泄,囑託他們分別輔佐姬壽和姬朔。衛宣公還單獨召見公子泄說:「寡人最喜愛公子姬朔,你要好好輔佐!若將來有機會,可以扶持姬朔為君。」
宣姜看到公子職長得儀錶堂堂,威武雄壯,產生了單相思。為了拉攏他,宣姜使出美人計。
一天,趁衛宣公出遊,宣姜叫公子職教姬壽鳧水。公子職帶著五歲大的姬壽來到新台行宮游泳池。那游泳池像初十的月亮形狀,四周有高高的宮牆和奇花異草,還有換衣間、躺椅等。公子職和姬壽下池子不久,宣姜帶著一個貼身宮女來觀看。公子職穿著白sè內衣,在水中教姬壽游泳。公子職叫姬壽先學會潛水,可姬壽天xing膽小,怎麼也不肯把頭埋在水裡。宣姜生氣了,就說:「他不聽,就把他頭按在水中!」
公子職領命將姬壽按在水裡,一會兒鬆開手。姬壽抬頭起來,一邊嘔吐嗆水,一邊大哭起來。宣姜罵道:「真是個沒用的東西!宮女來把他帶回去,等我回來教訓他!」
於是宮女把姬壽帶走了。公子職從游泳池爬上來,正要去換衣服,忽然聽見身後咚的一聲。回頭看,只見宣姜在深水裡扑打著水叫道:「公子快救我!」
公子職趕快跳下去把宣姜往岸上拉,不料宣姜一把將公子職脖子抱著說:「公子莫慌,慢慢抱我上去,我還有點水xing,只是把我跌痛了。」
公子職於是慢慢將她抱上岸。宣姜坐在池子邊,見公子職爬起來要走,就叫道:「你怎麼走了呢?把我抱到躺椅上呀!」
公子職於是將她抱到躺椅上,宣姜趁此機把他脖子勾住,對他激動地說:「我要你!」說著就對他狂吻亂抓。
公子職驚慌失措,忙說:「使不得,夫人!」
宣姜不由分說,用嘴把他嘴堵上,嘟囔道:「我太想你了!求你給我!」
公子職用力把她推在躺椅上,嚴厲說道:「夫人請冷靜!這叫我如何對得起主公?如何對得起兄長?」
宣姜生氣道:「主公可以私通先君的小妾,難道我不可以私通叔叔嗎?」
公子職說:「他是他,我是我。一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宣姜說:「難道你忘記了你的使命嗎?」
公子職說:「我的使命是輔佐公子姬壽,怎麼會忘記!」
宣姜說:「你對我冷冰冰的,我有些放心不下!」
公子職說:「既然你不放心,你可以叫衛侯另請高明!」說完氣憤地離開。
宣姜急了,趕忙跑過去跪下哭訴道:「公子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實在太想你了!難道你一點都不心動嗎?」
公子職把她扶起來好言勸道:「除了這件事,其他任何事我都依從夫人。說句真心話,夫人絕sè,誰不心動,只是礙於倫理,我不能亂來,還望夫人理解!」
說完公子職轉身離開。宣姜恨著他的背影,心裡罵道:「狗坐箢篼──不識抬舉!」
且說姬壽與姬朔兩兄弟,雖是同出一母,但品行大相徑庭。姬壽敦厚善良,對朋友非常友善,經常調解弟兄之間的矛盾,也常在父母面前為弟兄說好話。而姬朔天生狡詐,挑撥是非,心術不正,恃寵狂妄。無論是對堂兄世子姬伋還是對親哥哥姬壽,他都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經常在父母面前搬弄是非,甚至不惜歪起良心說話。
姬朔十一歲那年,私下對宣姜說:「現在雖有父君關照我們,但姬伋是世子,早晚該他繼位。到那時還有我們活路嗎?」
宣姜說:「其實你父君早就想廢了姬伋,只是他沒有什麼過錯,不好廢除啊!」
姬朔說:「我不相信他就沒有什麼過錯,總有一天要抓住他把柄!」
宣姜說:「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合他打交道,怎麼會抓住把柄呢?」
姬朔受到啟發,就假意迎合姬壽和姬伋,想抓住姬伋的把柄。
一天,姬伋過生ri,公子壽提著東西去祝生。姬朔對他說:「哥哥,我也去!」
姬壽說:「你一向孤傲,連我過生就不賀一聲,怎麼要給堂兄祝生呢?」
姬朔皮笑肉不笑地說:「我現在長大了些,要學會應酬嘛!」
姬壽和姬伋來祝生,姬伋陪他們一起坐席。酒過數巡,姬伋與姬壽說話很親密。姬朔卻插不上嘴,非常尷尬,悶了一肚子的氣,於是假裝醉了就離開了。
姬朔回來,就在宣姜面前哭訴道:「孩兒好心同自己哥哥給姬伋祝生,可是,姬伋喝得半醉時居然戲稱我為兒子。孩兒心中不平,頂撞他幾句。你猜他怎麼說?」
宣姜急忙問道:「他怎麼說?」
姬朔眼裡翻著白眼說:「他說:『你母親原本是我的妻子,當然我該稱你為兒子了!』孩兒正要開口,他卻舉拳頭要打,幸虧姬壽哥哥勸住,孩兒才得以逃脫。我受到如此的奇恥大辱,還望母親告訴父君,為孩兒做主啊!」
宣姜信以為真,等衛宣公入宮,就嗚嗚咽咽地告訴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又加鹽添醋的說:「姬伋還對姬朔說:『我的母親夷姜,原是先君的人,后君還可以收納為妻,何況你母親原本是我的妻子,你父親只算臨時借用罷了!將來總有一天,你的母親和衛國的江山,都要一起還給我!』」
衛宣公半信半疑,於是召見姬壽問他。
姬壽答道:「並無此事。」
衛宣公說:「你在為他遮掩!」
姬壽說:「真無此事啊,請父君明察!」
衛宣公罵道:「滾下去,不知親疏的東西!知子莫如父,我還不曉得你的德xing,為了朋友,連父母都不要了!快滾,免得老子生氣!」
於是衛宣公派內臣傳話給夷姜:「你先前不為先君守貞潔也算罷了,現在居然姑息兒子辱罵姬朔和他的母親,還口出狂言,要寡人把宣姜和江山一起還給他。你教出如此不忠不孝的東西,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
夷姜本身就患有抑鬱症,早就有自殺念頭,聽了這樣的傳話,慪氣不過,又無處伸訴,於是當晚上吊自殺。
姬伋伏在他母親的屍體上痛哭道:「蒼天啊!你怎麼不開眼啊!我母親死得好慘啊!」
姬朔又在宣姜面前誹謗姬伋道:「姬伋因他母親被逼死,口出怨言,今後一定要把我們殺了償命。請母親求父君早作打算啊!」
衛宣公聽了宣姜哭訴和哀求,說:「現在殺姬伋沒有理由,只有利用其他人,讓他死在外面,這樣才好掩人耳目。」
魯桓公十二年冬,齊僖公邀約衛國討伐紀國,要衛國來人商定討伐ri期。於是衛宣公對姬朔說:「我準備後天派姬伋到齊國去,交給他一面白sè令旗。他到齊國,必然要坐船到莘野上岸。你可以派一些心腹刺客扮成盜賊在那裡埋伏,等他一上岸就殺了他。」
姬朔於是派出一些心腹刺客,吩咐道:「你們提前在莘野埋伏好,認準立著一面白旗的船,只要一靠岸,立即把一個公子摸樣的人殺了。同時要搶走一些值錢的東西,以掩人耳目。幹完此事,定有重賞!」
刺客領命而去。姬朔報告宣姜,說一切安排妥當。宣姜聽了非常高興,兩手拍打椅子扶手不已。
卻說姬壽偶然看見父親單獨召見姬朔,有所懷疑。於是來見母親宣姜說:「父君昨天召見姬朔,莫非要除掉姬伋?」
宣姜閃爍其詞地說:「這,這,這哪裡會呢?」
姬壽誆道:「母親休要瞞我,我已經聽到了幾分。我和姬伋雖然要好,但畢竟是堂兄堂弟,我的胳膊怎麼會往外拐呢?」
宣姜只好說:「現在我們和姬伋,是你死我活的爭鬥,希望你明白這個道理!這次趁姬伋到齊國,就是要他死在路上。既然你已經知道此事,千萬莫要外傳!」
姬壽問:「難道非要殺他不可!」
宣姜給他一耳光罵道:「你這糊塗蛋,我們不殺他,難道等他來殺我們!再說這是你父君的決定,誰敢抗旨不遵!」
姬壽見已成定局,無法勸阻,只好私下來見世子姬伋說:「父君派你到齊國,其實要謀害仁兄。到齊國必然要坐船在莘野上岸,恐怕凶多吉少啊!仁兄不如出奔他國,再做打算。」
姬伋說:「俗話說:『虎毒不食子。』姬朔有可能害我,但我相信父君不會!」
姬壽說:「我是從我母親口中探知到的,難道還不相信!」
姬伋笑道:「賢弟呀,那是你母親騙你的,以阻攔你我交往。」
姬壽跪下說:「這是真的,仁兄怎麼執迷不悟呢?」
姬伋趕忙把姬壽扶起說:「按君臣父子之綱,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我既為人子,應當聽從父命,怎能抗命不遵呢?賢弟休要再勸,我主意已決!」
姬壽心想:「我這兄長真是忠孝仁義啊!若他死於非命,父親立我為世子,我怎麼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呢?我何不替仁兄一死,讓他獲得父親饒恕。我死之後,仁兄必然為君,讓我流芳百世,也不枉此一生!」
啟程當天一早,姬壽另外租來一膄船,將姬伋請來為他餞行。姬壽在姬伋酒壺中放下蒙汗藥,然後請姬伋喝酒。姬伋端起酒樽說:「君命在身,既不敢逗留也不敢貪杯,只喝一樽,算是與賢弟告辭。」說完公子姬伋一飲而盡,然後要起身告辭,不料頓時天旋地轉,昏倒在船上。
公子姬壽對姬伋隨從說:「君命不能耽誤,我代仁兄前往,你們在此等他酒醒。」
姬壽於是走上立著白旗的船上,用自己的隨從伴隨。臨行時姬壽從袖中摸出書簡遞給姬伋隨從,說:「等世子酒醒,呈給他看!」
姬壽立即命令開船。行至莘野,正要上岸,那些埋伏的刺客,望見立著白旗的船靠岸,一聲呼哨,蜂擁而上。姬壽在船頭喝道:「我是衛國世子,奉命出使齊國。你們是什麼人?敢來犯我!」
為首的刺客叫道:「我們是殺人越貨的強盜,哪管你是柿子還是李子!給我殺了他!」
於是刺客們衝上船就亂砍。從者見賊勢兇猛,嚇得四處逃散。刺客們砍下姬壽的腦袋,裝在木匣子里,將就這首船返回。
再說姬伋蘇醒來,已經快到中午了。他的隨從將書簡呈上,姬伋拆開一看,上面寫道:「弟已代行,兄宜速避。」
姬伋流淚說:「賢弟為我犯難,我當速往。不然,恐怕誤殺了賢弟啊!」
於是帶領隨從乘坐公子姬壽租來的船,快速追趕。
追至天黑,見月光似水,水波如鱗,江燈漁火,往來船隻繁多。姬伋無心觀賞夜景,一心牽挂姬壽的安危,專註前方。姬伋忽然望見有一首船立著白旗,高興道:「幸好我賢弟還在啊!」
隨從們觀察一會兒說:「這是劃過來的船,不是前去的船啊!」
姬伋心疑,叫把船靠攏些。兩船靠近,在船燈照明下,只見那船中一夥賊人正在喝酒歡慶。那伙賊人對姬伋看不清楚,照樣嘻嘻哈哈地喝酒作樂。姬伋心裡懷疑,於是假裝接應的人問他們:「主人交付的差事,完成沒有?」
刺客以為姬伋是來接應的,就端著木匣子說:「差事已經辦完,人頭在此。」
姬伋接過木匣子打開一看,果然是公子姬壽的腦袋,於是仰天大哭道:「冤枉啊!冤枉啊!」
刺客首領驚愕地問姬伋:「這是父君要殺的逆子,為什麼喊冤?」
姬伋哭道:「我才是世子姬伋呀!是我得罪了父君,父君要殺的是我,不是他呀!他是我弟弟姬壽啊!你們殺錯人了啊!」
刺客首領嚇得目瞪口呆。
姬伋又說:「現在你們只好把我殺了,回去才好贖罪。」
刺客中有人認得姬伋,對刺客首領說:「這才是世子姬伋。我們真的殺錯人了!」
於是刺客首領對部下說:「那隻好殺了他回去贖罪!」於是刺客們將姬伋斬首。姬伋隨從見狀,趕快逃散。為此,有《詩經·衛鳳·乘舟》詩篇,專門敘述這兄弟倆爭死的事情。詩是: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願言思子,中心養養!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願言思子,不暇有害!
再說姬朔所派的刺客連夜回到衛都朝歌,見到公子姬朔,呈上兩個人頭,然後將公子姬壽和世子姬急先後被殺的事情,述說了一遍,生怕要受到懲罰。誰知這一箭shè雙鵰,正中了公子姬朔的心意。於是姬朔拿出金銀,重賞各位刺客。
公子姬朔入宮來見宣姜,將事情經過述說了一遍,最後說:「姬壽先去,是自送xing命。幸好姬急隨後趕到,是上天叫他說出真名,償了我哥哥的xing命。」
宣姜憂喜參半地說:「可惜我的姬壽啊!他怎麼這麼愚蠢呢!若不是姬伋也死了,豈不讓我搬起石頭只砸了自己的腳!雖然失去了公子姬壽,但總算除掉了姬伋,這還想得通點。」
姬朔問:「那怎麼告訴父君呢?」
宣姜說:「我們不能急於告訴他,等以後再說。」
且說右公子職和左公子泄,聽說他們輔佐過的姬壽和姬伋都死了,於是趁上朝的時候,撲地放聲大哭。衛宣公驚問道:「兩位公子為何大哭?」
公子職和公子泄二人相繼把詳情說了一遍。最後公子職哭道:「我們畢竟是輔佐過他們的老師,還有師生之情,懇求主公讓我們為他們收屍吧!」說罷兩人更加大哭起來。
衛宣公雖然怪罪姬伋,但憐愛公子姬壽。聽到二子同時被害,嚇得臉sè卡白,悶了很久一陣。兩個公子說完,他突然淚如雨下,連聲嘆道:「宣姜害了我,宣姜害了我啊!你們快快快,把姬朔這個孽障抓來!」
一會兒,姬朔嚇得伏在地上發抖,不敢言語。
衛宣公厲聲問道:「那些殺人的賊子在哪裡?」
姬朔發抖答道:「不知道。」
衛宣公將几案猛地一拍:「限你三ri之內,捉拿所有的賊子,不然我要你償命!」
姬朔伏地說:「遵命!」
姬朔迫於君令,只好獻出所有刺客,衛宣公下令全部秘密處死。
衛宣公連失兩子,加上ri夜思念公子姬壽,只要一閉上眼睛,就看見夷姜、姬伋和姬壽,在他面前啼啼哭哭。他一面請巫師來安神,一面派人四處尋找高巫師,可找了半個月沒有找到他。不到一個月,衛宣公在慪氣、憂傷和悔恨中於魯桓公十二年冬十一月十八ri死去。
yu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