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程嘉勇把一張王小蒔生前的照片遞到楊博面前問:「楊先生,請問你認識照片中的女人嗎?」
楊博把頭歪向照片瞧了一眼,身子抖動了一下,隨後厭惡性地蹙了一下眉頭,惡狠狠地說了一句:「我說過了,我和她不熟。」
看樣子,當年的事,楊博真的沒有完全釋懷,只是看到王小蒔的照片,就生厭到如初地步,像是兩人之間有什麼不共戴天的仇恨。
「真是這樣嗎?」程嘉勇不緊不慢地反問楊博一句:「據說當年你們可是一對兒感情不錯的戀人呢?」
「不要和我在提起她,我寧願從來沒有認識她!」
楊博突然畫風一變,脫掉強勢的外衣,痛苦地把臉埋進雙手裡。換到另外一種情緒波動中,手還是在很明顯地震顫著。
程嘉勇和張慕童對視了一眼,看著楊博這個狀態,當年和王小蒔的感情糾葛,還真是讓他受了很大的打擊,沒從情傷中走出來。
楊博冷靜了一會兒,哭喪著臉對程嘉勇說:「我很愛小蒔,現在也是一樣。可是她卻為了能找到一份醫院的工作,寧願跟著一個老男人,竟然狠心地拋棄了我。我接受不了,直到現在想起,心裡還是一直刺痛。」
「為了找到醫院的工作,跟了一個老男人?」
程嘉勇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也聽出楊博的話外音,連忙追問了一句:「楊先生,你能不能說得具體點?」
「上學的時候,我和小蒔的感情很好,本打算畢業了就把彼此領到家中,見見雙方的父母,把婚事定下來。小蒔在學校的時候成績很好,專業課在我們年級一直是數一數二,可臨近畢業,她還是陷入焦慮。我兩家都沒有醫療系統的熟人,大家都說護士的專業性不算太強,想留在好醫院必須要托關係。畢業后的去向問題,變成了小蒔的心病。」
「小蒔和我說過她必須得去好醫院,工資能多點。其實她這麼努力也不是為了自己,她是希望能多掙點錢,供她弟弟讀完大學。我們家雖然不能給小蒔一個滿意的醫院工作,但供養她弟弟上大學還是一點問題沒有的。我和小蒔說過不需要她那麼辛苦,我們結婚後,可以讓我家出錢。但小蒔不同意,她說依靠家裡是不對的,我們還年輕要靠自己。」
「有一次,醫科大附屬醫院的陳教授來我們學校做公益講座,小蒔是這次講座的禮儀接待員。」
「就這樣小蒔就認識了那個老色狼陳教授,後來那個『老色狼』就經常借故來學校找小蒔談心。我知道這件事後也和小蒔鬧了幾次彆扭,但小蒔解釋說只是把那個『老色狼』當老師沒其它的。我也沒多想,畢竟他們年齡差距太大了,也很快就和好了。」
「有一天,小蒔找到我突然提出分手,說我們性格不合適。我們在一起快三年,一直都很好,非常開心。小蒔這麼決絕,我猜想一定是有了第三者,她才會提分手的。」
「小蒔提出分手后沒多久,她的就業合同就下來,她如期望地那樣分到了醫大附一,我們市最好的醫院。」
「小蒔的父母就是普通人,那樣的醫院很多人托關係花錢都進不去。傻子都能想得到,她能拿到這份合同,還不是那個『老色狼』教授幫了忙。」
「我去找小蒔理論,後來我們兩人就吵了起來,她死都不承認和『老色狼』有關係。我一激動就把她從樓梯推了下去,當時小蒔的腳和手臂都摔骨折了。事後我也非常後悔,想找個機會向當面向小蒔道歉,可惜她不願意再見到我。」
楊博回憶起那段往事,愧疚地低著頭,顫抖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指。
「所以你現在還對王小蒔當年的背叛懷恨在心,找個機會把她殺了?」張慕童接替程嘉勇發問。
「你等等,你說小蒔死了?」
楊博突然站起身來,臉色煞白,好像對這樣的消息非常的意外。
「你沒有看最近的新聞嗎?」
張慕童鼻子里冷哼了一聲,楊博所表現出來的震驚,在他眼睛里只是做戲而已。
張慕童審問多了,見得多了,大部分兇手都像楊博是這樣,不見棺材不落淚,沒抓到把柄前,都嘴硬的的很。
「小蒔死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楊博又問了一遍,他用手狠狠地壓住桌子,彷彿一鬆手,身體的重量就要承擔不住。
他再次提高了聲音,大滴的眼淚瞬間奔涌而出,這種悲傷的情緒並不像是裝出來的。
楊博由落淚瞬間轉變為嚎頭大哭,手一直在顫抖,還不停地擊打自己的頭部。
程嘉勇和張慕童再次對視,楊博的反應讓他們倆有點意外,看樣子他好像真的不知道王小蒔的死訊。
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這回變成程嘉勇和張慕童手足無措了,哭聲讓他倆心裡都不太舒服,又不知怎麼安慰才好。
這個男人的「戲」還真是多?!
他又是大喊大叫又是聲淚俱下的,若不是審訊室有監控,大家都會認為程嘉勇兩人動用了「私邢」,幾張嘴都說不清楚。
出於人道主義,他們沒有在這個時候再次咄咄逼問,給他準備了紙巾,耐心地等待著他的情緒冷靜下來。
程嘉勇和張慕童像是兩個木頭人,傻傻地坐著,看著楊博哭了半個多鐘頭。
眼淚比女人都多!
哭夠了,楊博才哽咽著問:「兩位警官,小蒔到底怎麼死的?」
「謀殺!」
剛剛止住的眼淚再次落了下來,楊博又開始「發瘋」,情緒激動地用手猛勁地拍桌子:「到底是誰幹的啊?」
程嘉勇沒理會楊博的問題,又問了他一個問題:「你說的醫大附屬醫院的陳教授,是不是陳榮生醫生?」
楊博把拳頭握的吱吱響,目光裡帶著滿滿的仇恨,咬牙切齒地肯定回復:「就是他!」
張慕童驚得半張著嘴,驚悚地看了程嘉勇一眼,繞來繞去,又繞回到了陳醫生那裡。
知道了王小蒔遇害的消息后,楊博的精神狀態一直都不佳,雙手抱著頭,就算終於不再哭了,整個人頹廢的也像是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王小蒔是一個愛打扮的姑娘嗎?」
「她不愛打扮,很樸素,像是一張沒有圖畫過的白紙。」
一提到王小蒔,楊博忍不住又哭了起來,男人愛哭起來,女人都不是對手!
再問下去,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了,楊博的口供是真是假,還需要鑒別和調查。
警隊的同事帶楊博離開前,程嘉勇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還沒問,他喊住準備離開的楊博:「楊先生,你認識周瀟嗎?」
楊博的脖子都快撐不起頭部的重量了,耷拉著的腦袋緩了很久才抬起來,剛剛哭得眼睛通紅,沒精打采地說了一句:「她是誰?」
楊博離開后,審訊室只剩下程嘉勇和張慕童兩個人。張慕童站起身悄悄地把門關好,賊眉鼠眼地蹦到程嘉勇身邊。
「勇哥,怎麼看?這個楊博的話可信嗎?看著像是演的嗎?不過他也太能哭了吧?天上掉下來個『楊弟弟』?我看他流了那麼多的眼淚,我都渴了。」
程嘉勇被張慕童小孩子般的話語逗得揚起嘴角笑笑。
他開始回憶剛剛做筆錄時,楊博細微的小表情和小動作。
他對香水並沒有過渡敏感,對王小蒔的意外,表現出來的傷痛也不像是裝出來的。正如張慕童所說的他還真是「西湖的水我的淚」,傷心得過分!
可是在楊博的身上又有太多的巧合!
他認識王小蒔,並一直心不甘女友被「搶走」,與周瀟又有「千絲萬縷」的連帶性。
見程嘉勇一直不說話,張慕童用大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問:「傻了?!」
程嘉勇突然坐直了身子,反問張慕童:「慕童,你怎麼看楊博的性格?」
「任性,自以為是,最關鍵的是性格還乖張暴躁。」
張慕童掰著手指頭給程嘉勇分析:「首先不冷靜,在公安局審訊里大喊大叫,恨不得把這裡拆了似的。再次太衝動,和女朋友發生矛盾,居然把人家推到滾樓梯。說實話,我覺得這男人可能屬火藥桶的,點火就能爆炸。」
程嘉勇點點頭,他的觀點和張慕童一致。
楊博這個人給外人的第一印象的確是衝動又暴躁。
而殺害王小蒔和周瀟的那個人,從犯罪者畫像來看,冷靜狡詐,還帶著一點點自負。
他可以在殺完人後,從容地給被害人帶上十字架,並且能夠在不被任何人看到的情況下,安全地離開兇案現場。
這些都需要兇手精密周祥的計劃和沉著冷靜的性格。
這是剛剛那個容易激動和悲傷的「火藥桶」做得到的事?
當然,也許剛剛這一切,都是楊博的表演。裝出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性格,混淆警方的視線。
那他可真是一個難對付的老狐狸!
程嘉勇突然想到剛剛審問楊博時的一個小細節,有理不怕辯,有據不怕查,再狡猾的狐狸也怕好獵手。
楊博剛剛那一場,是「作秀」還是「真情流露」,也很快會見分曉。
程嘉勇勾手給張慕童,說:「慕童,幫我落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