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落塵的木盒子
「老張，你來洗碗啦！」
客廳傳來白莎爽朗的說話聲。張強擦擦頭髮，答應一聲，樂呵呵的開始洗碗。
白莎靠在冰箱上，看著丈夫洗碗。
只見白莎兩道細眉輕蹙，嘴角微微向下垂著，滿腹心事。
側臉一看，次卧的門關著，燈也暗著，白莎這才壓低聲音說話，
「張強，你以後不要當著一清說那樣的話了。一清心思重，他嘴上不說，心裡肯定不好受。」
張強把洗乾淨的盤子放在檯面，低垂著眼睛，一言不發。
「現在一清考上大學了。你說咱們也像新聞里那樣給一清找找親生父母怎麼樣？」
啪！
張強把手裡的碗猛地往檯面上一放，兩道眉毛擰巴到了一起，一雙拳頭也緊緊握著。
「白莎，你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了！一清是咱們的家人，他有爸爸媽媽，不需要再找別的父母！」
白莎見丈夫態度如此強硬，犟脾氣也沖了上來，她極力壓低聲音，質問起來。
「姐姐、姐夫都去世多少年了！他們走的時候，一清才三歲，那會他連爸爸媽媽都喊不清楚呢！」
往事刺痛了張強的心，他臉上的肌肉扭曲起來，憤怒中帶著悔恨，悔恨中夾著痛苦。
「說不定一清的親生父母也在找他呢，咱們不能太自私，不讓他們相見呀！」
白莎伸出手，輕輕握住張強的手臂，期待著肯定的答案。
「你懂什麼！」
張強雙臂一掙，甩開了白莎的手。
「這件事你不許再提了，也絕對不能跟一清提！！」
「為什麼！！」
張強把橡膠手套往洗碗槽邊一摔，不顧白莎的追問，氣鼓鼓得下了樓。
看著張強離去的背影，白莎無奈的嘆息了一聲。
「就這麼幾個碗，怎麼就洗不完了呢！」
白莎搖搖頭，戴上橡膠手套，開始洗剩下的碗。
卧室里，劉一清一手握著空杯子，一手抓著門把手，怔怔的杵在漆黑中。
咣——
關門的聲音像驚雷一般，穿過黑暗，擊穿了劉一清的心。
劉一清後退幾步，將空杯子放在桌上，茫然的望著窗外。
「舅舅，別擔心，我不會離開你！」
路燈下，張強的身影又小又暗，可劉一清還是能認出來。這個瘦削、少言寡語的男人是舅舅，是兄長，也是父親，是拼掉性命也要守護的人。
電腦屏幕閃著虛晃的亮光，劉一清最後看了一眼張平，決絕的關掉了電腦。
「在這！」
白莎踩在椅子上，踮著腳尖，從衣柜上取下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盒子。
木盒子上掛著一把小鎖頭，小巧的像個玩具。
「這麼多年一直不讓我看，這裡面一定藏著秘密！」
白莎捧著木盒從椅子上跳下來。
門外一點動靜都沒有，張強還沒回來，正是打開木盒子的好時機！
白莎拿出一串鑰匙，挨個往鎖孔里塞。試到第三個的時候，輕輕一擰，嘎達一聲，竟然開了！
「什麼！這不是我的照片嗎？」
打開盒子，映入眼帘的竟然是白莎的照片。白莎先是一驚，接著內心忍不住竊喜起來。
「這麼肉麻，還偷偷收著我的照片！」
白莎拿起照片，端詳一番，心裡直淌蜜。
「這是誰？是姐姐嗎？」
盒子里還有一張泛黃的舊照片，從眉眼之間，白莎一眼就認出這是張強的姐姐。
「長的真像呀！哎！」
白莎嘆息一聲，突然發現盒子的最下面，有一個舊本子。
「這是什麼東西？接種本是什麼？孩子打疫苗用的嗎？」
本子上的字跡已經褪色模糊，白莎好奇著打開本子，首頁赫然出現一個名字。
[陳毅超]
「陳毅超是誰？張強家沒有親戚姓陳吧！」
就在白莎心裡納悶的時候，一絲不詳的念頭湧上心來。
白莎猛然想起來，張強的前女友姓陳！
「該不會你們還生了孩子吧！」
可怕的猜忌已難以想象的速度生長著，瞬間吞噬了白莎的心。
咚-咚-咚-
樓道里傳來沉悶的腳步聲。
「糟糕！他回來了！」
白莎立馬警覺起來，把照片按照順序放進盒子，接種本放在最下面，嘎達一聲鎖上了鎖。
咿呀，大門開了！張強進來了！
白莎匆匆爬上椅子，踮著腳尖把木盒子放回原處。
腳步聲越來越近，眼看著張強就要推開卧室門了！
白莎從椅子上跳下來，腳一踹，把椅子踢到梳妝台旁邊，趕忙躥到床上。
「怎麼還沒睡？」
張強看了白莎一眼，低聲嘟囔著。
「這不是擔心你嗎，哼！」
撒了個謊，白莎的心突突得快跳成了兩個，臉也漲的通紅。
張強坐在床邊，看著白莎，百感交集，臉色陰得老沉。
「糟糕，不會被發現了吧！」
看著張強陰沉的臉，白莎心虛起來，側身背對著張強，又扯起被子蒙住半張臉。
「這是什麼？」
張強突然趴下身子，端詳著被子上灰灰的手指印。
「被子上怎麼落這麼多土啊！」
說著，張強扯過一張濕巾，輕輕擦拭起來。白莎這才明白，木盒子上的土沾到手上，又抹到被子上了！
趁著張強起身扔濕巾的時候，白莎趕忙把手藏進被子里，這才鬆了口氣。
「快點睡覺吧！明天還得早起呢！」
張強關掉燈，躺到了床的另一側。夫妻兩個背對著對方，離得老遠。
「對不起，剛才跟你說話太凶了。」
聽到張強得道歉，白莎心裡一驚，忍不住浮想聯翩。
張強見白莎不言語，也不再吭聲，閉上眼睛，聽著雨聲。
「張強，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你知道嗎，你今天真的很反常！」
白莎翻過身來，張強也轉過身，兩人四目相對。
「你想過沒有，為什麼張平的新聞這麼火？」
聽到張強這麼一問，白莎愣住了，她根本沒有想過這些事。
「這個世界上丟了孩子的爹媽那麼多，找不到爹媽的孩子也那麼多，就是因為只有一個張平，才這麼火！」
張強握著白莎的手，娓娓道來。
白莎聽得稀里糊塗，完全沒弄明白張強的意思。
「你什麼意思？不過是想找到親生父母，有那麼複雜嗎？你是不是擔心一清找到爹媽會離開咱們？」
說到這裡，白莎突然想起那個被藏起來的疫苗本，如果那是張強的私生子，那麼該擔心孤獨終老的人就是自己了。
雨點劈里啪啦打在窗戶上，掩蓋了不眠之人沉重的嘆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