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盛夏蟬鳴
在醫院的門口,我們都沒走進去,一直在徘徊,樹枝上長鳴的知了,催命似的叫個不停。
我們相顧無言,炎熱的天氣使她臉蛋略微泛紅,垂下的髮絲在微風吹拂下,顯得格外迷人。
我走到一旁無人的樹下,倚靠在樹上,從煙盒中掏出一根煙,隨著濃煙入喉,眼中有些眩暈,曾經每當我抽煙時,她都會嚴厲的指責我,公共場合抽什麼煙,抽煙傷肺,小心死的早!
只是現在,她看了我一眼,並沒有再說什麼,我知道,有時候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改變所有的東西,性格,脾氣,親情,友情,愛情等等!
「要進去嗎?」,她看了眼時間,問道。
「走吧!」,我將煙頭掐滅,跟著她走了進去。
醫院大廳中人來人往,人聲嘈雜,咳嗽聲,叫喊聲,排隊叫號聲,全部交織在一起,我想,人這一輩子或許只有兩個地方躲不掉,學校和醫院。
「曉月告訴我,在11樓,走吧」
我跟在她身後,沉默不言,內心也不知是何種滋味,我多希望此刻是在夢裡,即便是噩夢,睜開眼,一切又回歸正常。
隨著電梯門打開,我們走了出去,走廊盡頭的座椅上,坐著何曉陽的父母,他們低垂著頭,神情恍惚,想必他們應該一天沒有閉眼了吧,是啊,這個時候,最難受的就應該是父母了。
何曉陽父母見我們到來,正想站起身,我急忙攙扶,讓他們坐了下來。
從他們泛紅的眼眶中,我能感受到那種焦急等待,卻又無能為力痛苦。
「你哥現在情況好些了嗎?」,我低聲向旁邊的何曉月問道,雖然我知道情況不容樂觀,但還是說了出來。
「出來的醫生讓我們繼續等消息」
我沒再多問,只是說了些連我自己都安慰不了自己的安慰話。
這時電梯開門聲響起,兩女一男從電梯內走了出來,男的帶著墨鏡,穿著白襯衣,手裡拿著公文包,中年婦女身著淡紫色連衣裙,肩上挎著褐色皮包,和我年齡相仿的姑娘,上衣是白色t血衫,穿著藍色牛仔褲,白色板鞋,焦急的向我們走來。
「曉陽現在怎麼樣了?」,那姑娘最先跑來,拉著何曉陽母親的手,迫切的問道。
想必,這應該是何曉陽未過門的妻子吧,在一次喝酒時,何曉陽曾讓我看過這女孩的照片,醉意朦朧的他,幾乎用盡了所有夸人的詞語來稱讚這女孩。
女孩的父母拉住了女孩,示意她先穩住情緒,這個時候,只能靜靜的等待醫生的消息。
「吱-呀」一聲,一個身著白色大褂的人推門從裡面走了出來。
「醫生,曉陽他現在怎麼樣了?」,幾乎所有在等待的人都著急的開口問道。
「何曉陽的家屬是誰?」
「我們是他爸媽」,何曉陽的父母來到醫生面前,語氣虛弱的答道。
「麻煩你們跟我到樓下籤個字」,說完,醫生便自顧自的向電梯走去。
「對不起,家屬現在還不能進去」,女孩剛想推門進去,卻被一旁的護士急忙攔了住。
「小涵,冷靜一下,一切都先聽醫生的安排」,女孩的媽媽將正想衝進去的她拉住,將她摟在懷裡,安慰道。
「媽,你說前天還..還好好的,怎麼今天...今天都變成了這個樣子」,女孩趴在她媽媽的肩膀上,不停的抽泣著,斷斷續續的說道。
「沒事的,沒事的,這不醫生還沒說什麼嘛,往好處想」,女孩的媽媽撫摸著女孩的頭,輕聲說道。
我抬頭看了眼門上亮著的燈,手術中三個字格外耀眼,它就像黑夜中的一點星光,此時的我,害怕它突然滅了,又害怕它一直長明。
「曉月,你還沒吃飯吧?我下去幫你買點」
「不用了若雅姐,我現在不餓」,何曉月婉拒道。
長廊里格外的寂靜,就像深夜的太平間,感受不到一點世間的生氣,我默默的走下樓去,在醫院門口的拐角處停了下來,倚靠在牆角,點燃了一根香煙。
我不知道從何時起開始抽煙,也不知道為何會想著抽煙,可能是從那年畢業后,也或許是從工作開始起。
「醫生說這個病已經到了晚期,沒有再治療的必要了,是,是,我知道,好,好,先這樣」,一男子接完電話,匆忙的又走進了醫院內。
沒過多久,一陣對話聲從醫院內傳來。
「就是普通的感冒,過兩天它自己就會好了,花那冤枉錢幹嘛,有那個錢給我孫子買點好吃的多好」,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女牽著小男孩的手,從醫院內緩緩走出。
「媽,我看還是在醫院多住幾天吧」,跟在後面的男子不放心的說道。
「醫生都說沒什麼事了,走,咱們回家」,中年婦女打斷男子的話,堅決的說道。
「好,我去打輛車」
男子將一直緊握在手中的紙扔進了垃圾桶,擦拭了下濕潤的眼角,故作微笑的向門外追去。
那一刻,我彷彿感覺到了生命的可貴,那時候,我似乎感覺到了生命的美好,或許那種感覺只是短暫的,內心的美好不久又會被各種雜亂的煩心事給鋪蓋,對於現在的我而言,短暫的快樂,或許已經足夠了。
指間的煙不覺已燃到盡頭,灼燒的痛感將我從思緒中拉回到了現實,我趕忙將煙頭丟在地上。
「你在這裡呢」
看著走來的薛若雅,我點了點頭,開口問道:「醫生說什麼了嗎?」
「沒有,還是讓繼續等著」
「你說,等何曉陽出院了,我們就去爬那座最高的山,然後再用你專業的技術拍一組紀念冊,怎麼樣?」,我指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山峰,滿懷憧憬的說道。
「求之不得,我可是和何曉陽約好的,他的婚紗照指定由我來拍」,說到這裡,薛若雅語氣突然低沉了下來,「不知道這傢伙說話算數不算」
「放心,我們裡面就數這小子皮實,只要他能挺過這一關,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說他的糗事」
風在吹,葉在動,蟬在鳴叫,而我們都在等,等著那個我們期望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