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知過了多久,百里尉遲悠悠轉醒,他緩緩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間稱得上家徒四壁的屋子。屋子中只陳設著一把破舊的凳子和他自己身下躺著的床鋪,不,這都算不上床鋪,說是床鋪其實就是兩個桌子拼合起來的,鋪設著一團團的茅草和破舊被子的類似於床鋪的東西罷了,所幸這床鋪還算舒坦,沒有讓他太過難受。
百里尉遲打量著這間房屋,四壁多是夯土建成,只在少數地方能看見木質的支撐結構,但那些裸露在外的木頭也已經腐敗,不用想也知道內里的木頭也不會好到哪裡去,房頂是由木頭支撐的茅草屋頂,茅草都已經腐敗發黑。
百里尉遲忍著身上的疼痛,緩緩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上都被人敷了葯,用布包紮了起來,他剛想說話,便聞見從屋外傳來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他不由得乾嘔了幾聲,要不是胃裡空空如也,他怕是已經吐了出來了。
「啊,你醒了。」正在百里尉遲強忍著這股刺鼻的氣味時,一個清脆悅耳的少女聲音從門口傳來,百里尉遲抬頭看向門口,發現那裡竟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端著葯碗的綠衣少女。
這綠衣少女長相很是漂亮,她生著一雙明亮的純黑色杏眼,眼白很少,眼中帶著一絲嬌憨和天真,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瓊鼻小巧高挺,皮膚猶如出生嬰兒般白皙嫩滑,一頭烏髮簡單地梳成馬尾,用一根淺綠色絲帶固定,穿著一身綠色衣衫,袖口處用細繩束緊,一身衣衫雖有些破舊,但很是乾淨,只在裙擺處沾上了些許暗紅色的污漬。
百里尉遲一驚,這少女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他竟沒有一絲察覺!他心裡不由得升起一股警惕,他道:「在下姓……尉遲,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是……」
「我名叫……容穗,這裡是我的隱居之地,你誤入此處,我見你身受重傷,便把你帶回來了。」容穗輕聲道:「你的傷不算嚴重,昏迷只是因為勞累過度並失血過多,把這碗葯喝了吧。」說著,容穗便把手中的葯碗遞到了百里尉遲的面前。
百里尉遲看著面前的葯碗,面色有些發青,遲疑地道:「容姑娘,這葯……」
容穗見狀撇了撇嘴道:「我若要害你,又何必費力把你救回來,又浪費如此之多的好藥材下毒?少年人,不要想太多。」
百里尉遲被容穗說得面上一紅,伸手結果葯碗,看著碗中漆黑的藥液,心一橫,閉上眼睛,一抬頭,咬牙吞了下去,粘稠的藥液劃過口腔,進入食道,留下一股難以形容的酸澀苦味,那令人那難以忍受的味道和口感幾乎讓他吐了出來。
容穗看見他的臉色,心知他想吐,忙伸手捂住了百里尉遲的嘴,道:「這葯里可都是好藥材,別吐別吐,良藥苦口啊,誒呀,你可真是個嬌氣的傢伙。」
百里尉遲鐵青著臉看著面前嬌俏的少女,容穗抬眼,看見他那雙重瞳中噴涌的怒火,容穗一愣,忙起身,把手背到身後,佯裝無辜道:「我這不是怕你吐嘛,一時著急了,沒注意……嘿嘿……沒注意……」說著,她小心翼翼地看著百里尉遲依舊鐵青的臉色,道:「好吧……抱歉……」
百里尉遲強壓住口中怪異的味道和心中的怒火,道:「沒事,容姑娘也是為了朕……我好,我自然不會遷怒於你,不知姑娘救我時有沒有看見其他人,或者這幾天有沒有人找過來?」
容穗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昏迷了半天多,我昨天見到了幾個穿著黑衣服的人,已經處理掉了,也沒有人再找來。」
百里尉遲問道:「處理?」
容穗揚了揚下巴,道:「我也不能什麼人都放進來,你不算好人,卻也不是壞人,救了沒什麼,但那些人是壞人,自然要處理掉。」
百里尉遲聞言,道:「多謝蓉姑娘了,不知容姑娘可需要我做什麼?」
容穗道:「確實有事,這裡說是我的隱居之所,但卻實際是一處秘境。」
百里尉遲聞言,皺眉道:「秘境?傳說中的仙人遺址?」
容穗點了點頭,道:「嗯,這處秘境很特殊,只能進不能出,我被困於此很長時間了,也曾求助於其他人,但他們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百里尉遲想了想,道;「你想讓我帶你離開這裡?」
容穗點頭道:「是的,你天生重瞳,是帝王之相,若是你肯幫我的話……想來是可以的。」
百里尉遲猶豫了一下,道:「好,但……我需要你帶我去一趟秘境邊緣。」
容穗道:「好,但現在你傷勢未愈,等到……三天,再過三天我就能把你身上的傷治好。」
百里尉遲道:「麻煩容姑娘了。」
三天後。
容穗端著一碗葯走進百里尉遲的屋子,她把葯遞給百里尉遲,道:「這是最後一碗葯。」
百里尉遲沒說什麼,仰頭將葯喝了下去,喝完后臉色鐵青,這葯不管是喝了多少次,他都沒辦法習慣。
容穗接過葯碗,隨手放在凳子上,隨後擺了擺手,示意百里尉遲將手腕露出來,把了脈后,容穗道:「可以了,但是想要動用武力還需要恢復一下。」
百里尉遲點了點頭,道:「多謝蓉姑娘了,如今我的身體可以去秘境邊緣了嗎?」
容穗點了點頭,道:「自然可以。」說罷,她便伸手扶起百里尉遲,道:「那地方不算近,現在走的話,大概傍晚就可以到了。」
百里尉遲披上衣裳,點了點頭道:「麻煩容姑娘帶路吧。」
一路無言,半晌,太陽漸漸西斜,兩人終於進入了一片茂密的樹林,容穗指了指前方,道:「我就是在這見到你的。」
百里尉遲問道:「那些殺手在哪?」
「殺手?」容穗想了想,道:「你是說那些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穿著黑衣服的傢伙嗎?我給埋了,大概,在這附近吧。」
百里尉遲聞言道:「埋了?那些傢伙可不好對付,想來容姑娘的武技很是高強吧。」
容穗遲疑了一下,道:「也不算很強,只是……可能是那些人見我一個女人,輕敵了吧。」
百里尉遲沒接話,看向容穗的眼神若有所思,那些殺手向來殘忍,絕不會因為敵人是女人而心慈手軟,這人……武藝怕是要比自己高得多,她都難以逃脫這處秘境,自己怕是也很難……若是自己也失敗了,她怕不會直接殺了自己?但若是成功了,他可就多出了這麼一個武藝高強的幫手,到時候再對上高家和太后的人,就不會這麼狼狽了……
「到了。」正在百里尉遲沉思之時,容穗輕聲道:「再往前就是我們過不去的地方了。」
百里尉遲聞言,嘗試著伸出手去觸碰,只見他面前的空間盪起一圈圈的漣漪,他修長的手就那透了出去,他佯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默默地把手收了回來,道:「不知,我應該怎麼把容姑娘帶出去?」
容穗伸出手輕觸了一下面前無形的結界,下一瞬,她的手便被彈了回來,她那雙漆黑的杏眼透出一絲不快,道:「不知,但只要破壞了秘境的支柱,這個秘境就會坍塌,我們就有機會出去了。」
「坍塌?」百里尉遲皺眉,問道:「這不是會很危險?」
容穗搖了搖頭道:「不算危險,只是這樣出去……會被傳送到哪我也不知道。」
百里尉遲低頭沉思道:「你所說的支柱是什麼?應該怎麼破壞?」
容穗轉頭,看向遠處,道:「按常理來說,秘境的支柱便位於秘境的最中心,我知道一條密道能通向秘境深處,但也只是到秘境中部左右,距離秘境中心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其中危險……我也沒有見試過,不過……你有帝王之氣護體,想來也只是會不太輕鬆罷了。」
眨眼間,四天時間已過,百里尉遲和容穗二人坐在院子里,百里尉遲道:「已經過了四天了,我還以為你會很著急地拉著我去尋那支柱呢。」
容穗倚靠在樹榦上,一雙杏眼望著遠處,道:「我性子雖然急了些,倒也懂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以你現在的武力,能到得了秘境中心嗎?」
百里尉遲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道:「我感覺……我的力量已經全部恢復了……」甚至還更強了些。
容穗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道:「確定?」
百里尉遲點頭道:「確定。」
容穗審視般看了他幾眼,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來吧。」說罷,容穗站起身,向院外走去。百里尉遲見狀,忙站起身,追了上去。
約么半柱香的時間過去,兩人來到了一處巨大的槐木前,槐樹的樹榦漆黑,足有十人合抱,枝幹高聳入雲,一片片葉子如同墨玉雕刻一般,盤根錯節的根系裸露在外,如同虯龍,一根根粗大的根系彼此纏繞,形成了一處樹洞,裡面漆黑一片,隱隱向外冒著寒氣。
「這就是密道的入口了。」容穗說著,抬腳便向內走去,百里尉遲見狀,也忙跟了進去。
又是『砰』的一聲,百里尉遲已經是第二次撞到額頭,容穗聽見聲音,向百里尉遲的方向走了幾步,小聲抱怨道:「你們……可真是嬌氣……」
她的聲音雖然小,但洞里也很是安靜,百里尉遲剛想反駁,便看到近前燃起一縷光芒,原來容穗不知何時走到了百里尉遲面前,點亮了一個火把,她將火把遞給百里尉遲,頗有些嫌棄地道:「拿好了,這下看得到了吧。」
百里尉遲接過火把,看著容穗那雙漆黑的杏眼,心中竟感到了一絲心虛,但很快他就將那絲心虛打散,心道:普通人自然是不能再黑暗中視物,怕是能在黑暗中看見路的容穗才是不正常的吧。想著,他照著四周,環視了一圈,此時他二人正站在一處人工修建的石質甬道中,地板上,四周牆壁乃至於頭頂上的石板都刻滿了壁畫,只可惜槐樹的根須在四周牆壁上肆意地生長著,這些精美的壁畫都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而他正是一不小心撞在了一處凸起的根須上。
又向下走了將近半盞茶的時間,二人終於走進了一個石質的小室中,小室中空空如也,只在中央立了一方石碑,說是石碑其實也不正確,這是被更像是隨意找來的一塊較為平整的石頭,沒有過多的雕刻和花紋,只在石頭表面密密麻麻地排列著些蠅頭小字,百里尉遲離近看了一眼,能看出這是文字,但卻看不懂。
「這是什麼?」百里尉遲有些疑惑地問道。
容穗隨意地看了一眼,道:「這是……曾經生活在這裡的先祖刻下的……一次災難和在災難中死去的族人。」
百里尉遲道:「什麼災難?」
容穗有些不耐煩,卻還是解釋道:「關於……這個秘境的成因……很抱歉,我不是很想談及這件事……畢竟……這裡死去的……」
百里尉遲見她眼圈都有些微微發紅,道:「抱歉,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一些,說不定……」
「不用道歉。」容穗道:「若是有用……我後面會告訴你的。」說著,容穗在一面石壁上摸了摸,手上用力,竟將這看似完整一塊的石壁按下去了一塊,隨後,石室中響起了機關啟動的聲音,那面石壁竟一點點地挪動了起來,露出了一個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