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帝都城外一處密林中,百里博裕與幾名親衛被一群身著黑衣、用黑布遮掩面部的人包圍著,他們手中的刀劍閃著森寒的光芒,為首一人手中的長刀上沾染著刺目的殷紅血跡,正是來自他腳下的那具身著親衛盔甲的屍體。
百里博裕正在前往荊州的路上,未曾想剛剛出城進入密林中便被人伏擊,電光火石之間,一名親衛便倒在了地上,沒了聲息。幾名親衛立刻上前護在百里博裕身前。一行人紛紛抽出手中武器,厲聲呵斥:「大膽,你們找死。」
黑衣人為首者隨手甩了甩手中染血的利劍,獰笑著說:「如今的情形可不就是你死我活?上!」黑衣人們聞言,立刻抽刀上前,與百里博裕等人廝殺起來,密林中頓時一片刀光劍影。
不多時,為首的黑衣人看著在眾多黑衣人圍攻下依舊遊刃有餘的百里博裕,以及他身邊的幾個狼狽倒地、生死不知的黑衣人,輕嘖一聲,飛身上前一刀斬向百里博裕,卻被百里博裕一劍抵擋了下來。百里博裕雖然一直都在斬殺其餘的黑衣人,但也從未將注意力從一直未曾出手的那個為首的黑衣人身上挪下來,看見他有攻擊的意圖,便調整自己的姿勢,抵擋住了他的攻擊,但令百里博裕沒有想到的是那個黑衣人刀上的力道極其沉重,短兵交接的一下,他竟沒能站穩,向後踉蹌了幾步,一個失神,便被一個黑衣人偷襲了個正著。背上被劃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幾乎能看見森白的骨骼。
百里博裕俊美的臉上露出扭曲的表情,顧不得背後的傷口,轉身便與那黑衣人纏鬥了起來。
那黑衣人動作大開大合,刀上的力道也極其沉重,他與百里博裕的修為相差無幾,若是尋常比斗,以百里博裕的技巧和能力,黑衣人怕是很快便會敗退,但此時卻不是一場尋常的比斗,而是一次有預謀的圍殺。
在為首的黑衣人的猛烈攻擊和眾多黑衣人的偷襲之下。百里博裕手中的劍被挑飛,人也一個不穩,狼狽倒地。
那黑衣人挑飛百里博裕手中長劍后,見他倒地,便獰笑著將手中長刀重重砍下。眼見著百里博裕就要人頭不保,他的不遠處,一位正與三名黑衣人纏鬥的親衛目眥欲裂,身體不知怎的湧起一股力量,用力將幾個黑衣人擊退後,一個箭步衝到了百里博裕身前。用身體與刀劍當下了黑衣人砍下的一刀,利刃深深地劈砍進他的血肉,被卡在骨骼與刀劍之間,再不能前進一步。
「陛下快走啊。」那名親衛拿著劍的手不住地顫抖,鮮血噴涌而出,泥土與血水交織在一起,在道路上劃出一道道深色的痕迹。這時,一個黑衣人從一旁掠出一刀砍向百里博裕的後頸,這時又一個親衛擺脫了黑衣人的糾纏,替他擋住了這一擊,艱難說道:「走,快走啊啊啊…」
百里博裕雙目赤紅的看著面前的一幕,他看著那些半天前隨他一同出發的年輕人一個一個倒下,變成一具慘白的屍體。他看著他們沾滿鮮血和泥土的年輕面容,眼前彷彿還能看見他們生前的音容笑貌。他張了張嘴,可喉嚨里彷彿堵了什麼東西一般,發不出半點聲音。
「走,快點走…」
百里博裕耳邊回蕩著親衛們臨死前的怒吼,赤紅著眼睛奮力爬了起來,向樹林深處跑去。
黑衣人們見狀,抬步便要追,卻被還活著的幾名親衛擋了下來。
「誓死保衛陛下!」親衛們互相扶持著撐起殘破卻偉岸的身軀,用生命發出最後的怒吼。他們或舉起染著血的刀劍或單單隻憑殘破的身軀去阻擋那些黑衣人追擊的步伐,一朵朵由鮮血染就的生命之花在大地上綻放,為他們所忠誠的年輕帝王鋪出一條逃生的道路。
月華初上,那為首的黑衣人劈下一刀,將一名渾身浴血的親衛砍成兩半,他一腳將那位親衛的屍體踢遠,表情猙獰的看著面前僅剩的唯一一位親衛,怒吼道:「不過是一群貴族養的狗,竟敢當我等的路,等著看吧。我會讓你親眼看到你效忠的人死在你面前。」
他話音未落,一條白綾便不知從何處掠來,纏住他的脖頸。「咯…咯…」被白綾纏繞的脖頸處傳來陣陣可怖的骨骼摩擦聲,他抬手拉扯著頸肩的白綾,回過頭,愕然發覺站在他身後的兩名黑衣人竟悄無生息地死在了他的不遠處。他們的脖頸被折斷,扭曲的面目猙獰異常,大張的嘴與突出的雙目無一不顯示著他們死前的痛苦與不可置信。
這時,一道黑影閃過,那黑衣人生前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就是他頸骨斷裂的聲音。
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女子站在黑衣人的屍體旁,只素手一甩,便收回了纏在黑衣人頸間,令他怎麼努力都無法破壞分毫的白綾。
那女子緩步走到親衛身前,一雙琥珀色的雙眸睥睨著他,語調緩慢而冷漠「真是沒用啊,連這些烏合之眾都打不過,呵。」
親衛渾身浴血,雙目赤紅,已然分不清面前是同伴還是敵人。他野獸一般嘶吼著就要衝上來,彷彿想要將面前的女人撕碎一般。
「瘋了嗎?可惜…」女人素手一揚,只聽咔嚓一聲,那名親衛便倒在了地上,沒了聲息。
「還想留你一命來著…」
女子動作輕捷地繞過地面上一片一片的殷紅血跡。微抿的嘴角顯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她走入林中,茂密的樹冠將天宇擋了個嚴實,林中一片昏暗,僅能勉強視物,腳下叢生的野草灌木也幾乎將所有腳印都掩蓋了起來。但終究有蛛絲馬跡留了下來。
女子緩步走到一處灌木處,手指輕輕在一片葉片上揉搓幾下,素白的指腹上便染上了一片殷紅。她將手指放在鼻前,仔細嗅了嗅。是血。雖然有已經有段時間,但好歹是條線索。
她想著,慢條斯理地從袖中掏出一條素白的手帕,將手指腹處的血跡擦去,隨手將那條手帕丟在林間,信步向前走去。
密林深處,百里博裕的神志已經不算十分清醒,他不知道身後的廝殺聲是什麼時候消失的,但他能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和偶爾傳來的驚恐的叫喊。他知道他不能停下,他要向前逃出這裡,但他已經很累了,身體的疲憊使他的眼前變得模糊,持續的失血也使他感到刺骨的寒冷。他跌跌撞撞的向前跑著,終於一個失神跌倒在地。他徒勞地掙扎著妄想站起身,但疲憊和傷痛令他每動一下都痛苦不堪。他徒勞的伸著手想抓住什麼,心中祈求著希望什麼人可以救救他。
終於,在他即將昏死過去時,空洞的茶色眼眸中映出一個女子的身影。
百里博裕身後不遠處,那穿著黑色斗篷的女子伸手感受著面前的空間,精緻的眉微微蹙著,抬腳便要向前走去。這時,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男人從樹后快步走了出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知道這一步踏出去,你會出現在哪裡嗎?怎麼一點也不在乎你自己?」
「何必在乎呢?」她轉過身,將手從男人手中抽出,語氣輕描淡寫:「我只需要保住他的命。」
男人有些可惜的搓了搓手指:「但我在乎你。看不出來嗎?他有氣運,能從裡面出來,但你,你可就不一定了。」
女子的視線掃過男人手中的被他丟棄的沾了血跡的素白手帕,問:「他會在哪兒?」
「怎麼?」男子語氣輕佻:「在你的追求者面前提另一個男人,你…」
「我在問你。」女子語氣近乎無情地打斷男人:「他會在哪兒?」
男子收起輕佻的態度道:「六天後,荊州。」
女子聞言,抬腳便要走。
男人見狀,忙攔住她,問道:「你要去哪兒?荊州?你不怕被人發現?」
「發現了又如何?」女子挑眉,語氣倨傲:「他們就算髮現了,也沒膽子去告發我,況且就算告發了也沒有用處,畢竟…誰敢動我?」
「你說的對。」男子語氣放緩「我與你一道去。」
女子打量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