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好笑的笑話

過往的回憶擾人清夢。顧約婉不知為何，這些她拚命想要忘掉的痛苦經歷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在她腦海里。

醒來后，頭痛欲裂。

眼淚，不知為何，就像開閘泄洪一樣，不受控制，悄無聲息地從她杏仁兒一樣的美目中接連不斷地淌下。

「真是矯情。」這樣顛倒事實、混淆黑白的話語，仍舊像譏諷一個笑話一樣刺痛著她的神經。

凌晨三點。

牆上的鐘默默無言的運轉著，好像再說：「你又睡不著了嗎？真可憐。你才睡了三個小時不到誒。」

她食慾全無，一如往昔。

飯量越來越小，總是刻意地迴避掉吃飯這件事。

想起護士小姐的囑咐，顧約婉最終還是決定在冰箱里翻找些吃的。

有意無意地清點冰箱內東西的數量，重複多次，顧約婉還是對那包失蹤的牛肉乾感到疑惑。但她同時也在懷疑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拿起一片麵包吃了兩口，胃裡卻早已是翻江倒海，她沖向廁所開始嘔吐。

厭食症……真的好不了了嗎？

她盯著鏡子里骨瘦如柴的自己——臉早已是白白凈凈，但全身上下看不到什麼豐滿之處，胳膊細瘦的恍如秋風中枯朽的柳條，一折即斷。人前囧囧有神的美目，此刻，正顯露出絕望的神色。

她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她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啊！

家人？她沒有家人。自從姥姥姥爺死後，她對血脈親情就已經徹底絕望了。

朋友？呵，你把在你人生暢快之時捧殺利用你，遇到困難后落井下石你的惡人，叫做朋友？

愛情……更別提了，當你遭受過一次背叛，保證不想有第二回。

真是笑話啊。

她的人生，就是莫大的笑話。

坐到天明……

六點，顧約婉擦掉臉上的淚痕，收拾好採訪稿和器械，準備前往某航天研究所對某專家進行採訪。她必須在七點之前恢復成以往容光煥發、自信大方的模樣。

坐車經過熟悉的b大。

「終究是，辜負了母校的栽培。被小人，誤了終生。」

到達現場，一切早已準備就緒，只待主播連線現場。

現場攝像機、各式儀器準備妥當。顧約婉環顧著航天科技所里純潔的擺設，默默複習起了採訪的問題、陳述的方法。

「哎，你知道嗎，我們的項目就快要成功了！到時候又可以為祖國的航天事業做出貢獻了！」

「是啊是啊，真是沒想到，我們剛剛的彙報居然能得到專家老師的一致認可。」

聽著兩位女科學家的交談，顧約婉心中嘆息。

這裡，這個純潔浩瀚、廣袤無垠、充滿未知的宇宙世界，這個無比光輝的偉大事業曾經也是她的夢想啊……

低頭默想間，似乎有一個穿著白色高跟鞋的女人站在面前。

「呦，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呀，醜八怪。」

在離某航天研究院不遠處的「明星之家」——豐麓苑小區，一間幹練的雙層公寓，程奕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新聞。

「我說哥呀，好不容易放一天假，你不去欣賞欣賞美女，跟上層打打交道，每次就是看看新聞、健健身、釣釣魚，怎麼的，跟人類社會有仇是吧？只想親近大自然？」

程奕的小助理盡量很小聲地吐槽。

「可不嘛，我做好我的本分就好了，至於有的東西，那都不是我該做的。」

程奕瞥小助理一眼，繼續專註於央視新聞頻道。

「真是的，哥，你不要房車、不要美食、不要頂流的待遇，事事用心、處處友愛，不還是有人拉你、踩你，黑通稿滿天飛公司也不管。現在好了，你自己都不在意。等到那天我們被算計得退圈，可就都去喝西北風吧。」

小助理打抱不平。

「問心無愧就好了，我做好我的事，對錯是非，別人都長著眼睛，看得見的。再說，我又不上網，權當沒看見，不給自己找煩惱。你若盛開，清風自來。」

程奕倒不是很在意。

「唉，真是的。奕哥，你看新聞不會是為了那天那女的吧？我看她好像是中央台的記者，叫什麼顧約婉，人長得漂亮，學習又好，是b大畢業的大大……大學霸呢！」

程奕沒有回答，唇角倒是勾起了些許弧度。

「真是芭比q，這就是世界的參差嗎？都辣么優秀了還這麼拼，非把自己累暈，有些人真是不惜命。不像我，小小助理，能看看美女，跟著奕哥混兩口飯吃，如果碰巧偶遇到金主爸爸賞飯吃，攢上幾個錢娶個老婆，人生就像那圓特溜溜的月亮一樣，圓滿嘍！」

程奕專註地盯著電視。

「下面聯繫總台記者顧約婉為我們報道一下航天研究院的情況，約婉早上好。」主播問候過後，畫面切到現場。

「主持人早。我剛剛了解到，研究人員們已經開完了大會，順利通過了一項項目彙報，看來最近的航天事業又會有新的成就。接下來讓我們採訪一下這位專家——林總師。請問您可以透露一下本次項目是關於什麼的嗎？」

顧約婉熟練的採訪技法、溫柔好聽的聲音、專業的技巧使得採訪流暢無阻。程奕看著她瘦弱到甚至有些憔悴的身形，有些許的心疼。

他還是那個大她五歲的鄰家哥哥，但是她，究竟經歷了什麼呢？

「哇哇哇……專業記者真的好厲害，真不愧是b大的！誒？顧記者的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那麼蒼白？」小助理嘖嘖讚歎之後，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電視屏幕里，林總師說道：「接下來的內容請我的得意門生郭震霄來介紹吧。」

那男人大概一米七左右身高，比約婉高不了多少，眼睛微眯，處處透著算計，即使帶著墨藍黑框的眼鏡，也遮掩不住狡黠的圓滑。五官雖算不上端正，但也勉強可以入眼。饒是已經這般賊眉鼠眼，他在攝像頭前卻演出一副老實的模樣。

「這人誰呀？」程奕心想，「為什麼小月灣在抖？」

「嘖嘖嘖，沒想到，科學家裡還有這樣會演戲的，作為程奕老師多年的小跟班，在老師的耳濡目染之下，我敏銳地捕捉到他在刻意壓制眼睛里的不屑、驕傲、鄙夷、嘲諷、圓滑，彷彿在說『你這個小記者，也配採訪我？』，隨後察覺到鏡頭秒變臉，企圖換上一副老實人面孔。真的是，我還以為學術派人士裡面沒有『勢利架』呢。程奕老師，我第一次見到演技這麼好的『演員』，您得好好學學。」

小助理對著鏡頭前那位「得意門生」在導師離開后千變萬化的嘴臉吐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