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風起

第五章:風起

提刑司大牢最深處,永不見天日,陰暗潮濕的斬字型大小牢房,一位披頭散髮的少年郎,被懸在牆上,四肢皆有嵌在牆體的鐵銬鎖住。

吱呀的聲響傳來,厚重的鐵門被緩緩打開,一道於此地格格不入的倩影走入這片污濁之地。

女子取下厚重的遮頭黑布,手在瓊鼻前扇了又扇,想來是這裡腐朽的氣味令她難以忍受。

「安之。」

她輕喚一聲,隨後蹲下身,將籃中美酒擺出,用芊芊玉手倒了滿一杯。

王安之抬頭忘了一眼,是宋銀瓶,卻未搭話。

她依舊美麗動人,眉間一如既往的凝著,似乎天下憂愁盡在眉宇間,惹人憐愛。

自己呢?從逃犯變為在押犯?

她的聲音聽起來柔柔糯糯的:

「是我請表哥去抓你歸案的,怎料他下手太重,本想求他幫你洗脫罪名,誰知會是如此。」

她掩著面,似在輕輕抽泣。

這便是貓哭耗子?確實比她父親的落井下石強上一點,王安之冷哼一聲。

瞧著她錦衣華服,粉嫩的臉龐抹了些胭脂,想必也是為了討好她的好表哥。

見王安之不答話,也不願喝她遞去的酒,她也不惱,大概是不想與一個將死之人多計較。

「表哥來自宋家本家,也算是中土神州有名望的修行世家,自小便天資聰穎,若不是我神識具象是一片桃花林,得了個乙等偏下的資質,本家怕是早已忘記我們這一支。」

「機會是要自己爭取的,中土神州才是當今修行者聚集之處,就算是一隻山雞,也比這兒的鳳凰傲,我打小以為你雖頑劣,但敗絮其外,金玉其中,你以前那些天馬行空的想像確實震撼到我,讓我崇拜,對你也有有一絲情愫的。」

「只是人都會長大,會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我們皆是井底之蛙,不同的是,我想變成天鵝飛向遠方,你只會在井中酣睡。」

「自我見識到外面修真世界的廣闊時,心中就覺你配不上我了,如今的慘樣倒是印證了我的想法,爛泥終究是爛泥,扶不上牆的。」

她雖臉上柔情,語氣卻憐憫而冰冷:

「雖是官場兒女都會得逢場作戲,但念著多年的相識,我還是告訴你,我父親本意願為王本中,王伯伯上書求情,卻被我攔了下來,一是通敵之將與我父親私交甚密,只會引火燒身,二么。」

她輕輕湊在王安之耳邊。

「二么就是,若你爹不死,你不郎當入獄,我如何能名正言順毀婚約,嫁予他人?誰若擋我長生富貴之路,便有不共戴天之仇。」

本以為王安之會怒到發狂,卻是毫無動靜,當真無趣,怕真是一條死狗罷了。

「表哥說,修行者練氣前需得念頭通達,不知如今的我念頭通了沒。」

宋銀瓶捏起裙擺,走了。

王安之的眼中似乎無了神采,當真是孤獨一人。

天要人死,人不得不死,這個念頭便刻在王安之腦海中。

人定勝天?不過是些屁話,只不過是天的憐憫。

人臨死前的思緒總是複雜而散亂的,王安之似乎能感受到深埋在骨子裡的孤獨,曾在藍星的孤兒院,被他人欺侮后,用被褥把自己埋起來偷偷哭泣。

腦中又浮現出當世父母的面龐,在父親被發配至窮鄉僻壤為官時,父親清廉,當地自然條件也惡劣,生活其實也苦,但那時的一家三口卻是王安之兩世中最幸福的。

縫補衣物的母親與王安之相坐於桌前,只為等王本中歸來一起吃飯,時長會等至深夜,王安之也是能熬,便是筷子也不動一下,王本中歸來時總會帶些稀奇古怪的當地小玩意兒,王安之自然對小孩子玩的東西不屑一顧,卻都珍藏著。

溫柔與孤獨,前世與今生,無數記憶如同一陣狂風,席捲著他的大腦。

他就這樣,低垂著頭,一動不動,便是一天一夜。

三司副使王本中,與其妻嚴氏,於明日正午在西坊行刑。

行刑前的最後一晚,竟是也給王安之加了一份豐盛的上路飯。

送飯之人放下飯盒離去后,又折返回來,撬開了門鎖,在用技打開鐐銬時,輕聲說道:

「王公子莫擔心,我叫胡令,是王使相差我來救你。」

王安之毫無反應,良久才問道:

「那我爹娘呢?」

「使相和夫人自由辦法脫身,他還差我帶了張條子,給你看。」

王安之接過條子:

安之,速往北方跑,勿回頭。

「哈哈,哈!」

王安之笑得癲狂。

胡令趕緊拉住王安之,勸道莫要大聲!

王安之盤膝而坐,問道:

「好漢,手中劍,借我一用?」

「你莫不是壞了腦袋?」

「借我一用!」

胡狗子無奈,將劍遞給王安之。

劍入手,懼何人?

王安之身上散出磅礴劍氣,似有飛劍環繞其身,可謂劍氣凜然!

「你跟在我身後,光明正大走出去便是。」

胡令愕然,他不敢相信眼前之人與牢中瀕死之人為同一人,若旦京紈絝子弟皆是如此,何須怕北方狼國?

王安之一馬當先走了出去,當真是要血染提刑司!

胡令聽著外面的慘叫,卻是不敢出了牢門,等到聲音由近到遠,才壯著膽子出去。

整個提刑司中,劍痕犬牙交錯,絲絲殘留劍意昭示著王安之的強大,無數高手被隨手殺於路邊,如斬草芥。

本以為拼了老命來報使相之恩,眼前確是這般場景,這偷雞摸狗的手藝倒是不會失傳了。

王家之子,果真都有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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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鳴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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