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為何物
陽春三月,寧華殿外的桃花開得正盛,趙槿隨意折了幾枝,準備用新得的定窯白瓷插一束花,可惜她實在沒那個審美,一會兒加一枝桃花,一會兒又覺得多餘,總覺得她插的花配不上這精美的白瓷花瓶。
「實在是糟蹋了!」趙槿也沒了這個耐心,懶得折騰,留下這麼一句話,就打算繼續畫畫。也只有畫畫才能讓它沉下心來,畫了半晌,她啞然失笑,似有些無奈,喃喃道:「怎地又是他?可真是魔怔了……」
兩個月前的元宵節,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卻不是那繁華喧鬧的盛景,確是那一襲淺藍色儒衫的如玉公子,連畫畫時都不經意的在勾勒他的面容。
趙槿微愣,有些出神。
「公主!」一聲急切的呼喚拉回了她的思緒,銀玲撲通一聲跪在了她面前「公主,我家娘子……公主去看看吧!」
銀玲是賢妃的貼身丫鬟,賢妃與先皇后是手帕之交,一同進宮,先皇后故去,賢妃一向深居簡出,也少與宮中其他妃子往來,不爭寵,安安靜靜的守著歲月過日子,但對趙槿甚是疼愛,一定程度上彌補了趙槿對母愛的缺失,趙槿對於賢妃,甚至比曾經照顧她的張貴妃更要依賴。
趙槿甚至沒顧得上讓銀玲起來就自顧自的已經往前賢妃宮中跑去,丹青趕緊跟在後面,趙槿真的害怕,她已經失去了孃孃了,她害怕賢妃你像孃孃一樣,永遠見不到了………
殿外宮女太監跪了一地,銀鈴再也顧不上什麼禮節,衝進殿內。賢妃安靜的躺在床上,她似乎的面容不是痛苦,也不是祥和,一如既往的平靜,似乎只是像往常一樣睡著了。官家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一言不發,連平常囂張跋扈的張貴妃也只是沉默的站在官家身邊,她的臉上有一絲悲憫,在這一刻,她可憐的是她自己,深宮之中,無兒無女,甚至官家對她也只有寵愛,並沒有真正的愛情,多可笑啊!掌握六宮之權又如何?到頭來也不過一柸黃土,那些爭權奪利,如履薄冰,多麼的無情……
銀玲忍不住先哭了出來,陸陸續續的哭聲縈繞在殿內殿外,趙槿在殿外始終沒有進去,丹青也紅了眼眶,趙槿一聲沒哭,沉默著又往回走,丹青連忙跟上。
三月的天多美,三月的天有多麼溫暖,可惜她撐過了漫長無邊的冬季,卻沒能走出這個春天。
賢妃的身後事極盡哀榮,但這些在趙槿看來都是毫無意義的,人死了,塵世的一切與她都無關了,在哀榮也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的。
趙拭也不好受,賢妃自潛邸就跟著他了,一晃也有二十幾年多了,她雖不善言辭,但卻最是溫柔細緻,入冬之際,會做貼身的棉衣,深夜之時,會送一盞溫熱的羹湯……
年過半百,身邊所愛的女人早已命歸黃泉,陪伴他的人,卻也一個個故去,帝王之位,走到最後,是極盡的孤獨。他在御書房沉默地坐了一下午,天色將晚,他卻還想去看看她的女兒,他知道賢妃的意義對趙槿非凡,有些懊惱,只顧著自己傷心,卻忽略的女兒。
趙拭走到寧華殿外時,趙槿坐在院里的鞦韆上,獃獃地望著那一樹剛開的桃花,趙拭輕咳了一聲,趙槿回過神來,忙跑過去迎接。
看著趙槿憔悴的臉色,趙拭滿滿的心疼,趙槿也同樣心疼她的爹爹,父女兩人都默契的不提傷心事,隨意聊了聊,別讓趙槿早些休息了。
趙拭想著,女兒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了,需要注意留心,他還能陪趙槿多久呢,如果有一天他也走了,在這深宮之中,他的阿槿還能靠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