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地異象
西南,極境林海,天道宗所在,參天的建木散發著光芒,飄向遠方。
「這般天地異象,難道時隔五百年,諸神器又要復甦了嗎?」
一白髮道袍老者立於建木枝幹上,遙望蒼穹,他伸手觸碰光芒,光如流水,從指縫穿過。
「哎,天下氣運又要消去幾成,這是為哪般?」
……
江南雲夢澤,無盡林海包裹著一片山脈,此為景山。
有五人立於山巔之上,看著江河湖泊升騰起雲霧,向著西邊飄去。
「五百年前是雅閣那丫頭,這次又是誰引起這般異象呢?」
「前些天聽說那位去了天道宗,難道是她突破了天地桎梏,登臨了萬年來不曾有的人皇境?」
「如果是她還好,我們雖然不能奈她如何,可至少天下大勢不會變。若是其他人,我等一定要速速找出,這般大氣運之人,定能助我景山一脈走向輝煌。」
同處雲夢澤,大湖邊上的雅閣亭台樓宇萬千,卻盡數被雲霧吞沒。
一位白髮老嫗於雲霧中懷抱墓碑,愣愣出神。
……
大陸東南有兩條溪流流經的小山村,一女子立於滿是楓樹的山上,眼中溢出淚水。
「大師兄,是你回來了嗎?」
女子手中匕首懸浮而起,淡紫色光柱衝天。
……
除此之外,還有東海之上無盡白雲托著的大陸,東海之下隱沒於虛空的島嶼,極西之地賴比瑞亞半島上的一座宮殿,沙哈拉沙漠深處矗立的金字塔……
這一刻,整個星球亮起了無數光柱,盡皆匯聚向神州大地的西南,天地再無白天黑夜之分。
凡人無法看到光柱,卻看到了這般天地異象,夜半球變成了白晝,晝半球產生了極光。
史書上將這天的天象稱為「天佑開平」,因為這一年,大唐滅亡,後梁建立,而天象產生主流的說法是超新星爆發,光在那一刻到達了地球,至於為什麼短短的半刻鐘卻能照亮整個夜半球,至今仍是個謎團。
……
黑白世界消失,一輪巨大的圓月突兀出現在這白晝蒼穹,落下的月華與各色流光洞穿烏雲,一同沒入師藍所化的大榕樹中,大榕樹流光溢彩,如稀世玉石雕刻而成,成了這方世界的中心。
「風?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產生天生異象,這東西究竟有恐怖啊?不行,若放任它離開,此後必將為禍世間,看來只能以命相搏了。」
小道士從震驚中回過神,雙手高舉向天空,金色符文纏繞手臂,微風劃過手腕,鮮血流出,金色符文蔓延到血液中,飄向空中,天地之力頓時躁動起來。
小道士臉色蒼白,手捏劍訣,對天空大吼道:「天道昭昭,護我正統,懲惡揚善,天理長存。天道意志,來!」
風水禁術·血雨!
四周靜止的雨水沾染鮮血,逆而飛向天空,墜入雲海。
霎時,天地飛沙走石,草木折斷,房屋傾倒,如東海之上的颶風被挪移到此處。
天空下起了紅色的雨水,雲和雨在颶風的席捲下,匯成龍捲,如瀑布直墜大地。
然而接近大榕樹的一刻,卻被天地間的流光盪開,散向大地,田野山丘被血雨打得千瘡百孔,被颶風摧殘后仍存留的事物,在這場雨下,盡皆被切成碎片。
小道士被反噬吐出了一口血,踉蹌幾步跌坐在地上,茫然的看著大榕樹,在昏迷前,他用僅剩的打開師傅送他的千機傘,拋向半空,將自己遮住。
師藍並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她閉上了眼,靜心感受著向自己湧來的天地氣息,舒適,溫暖,如那天在星空下,與小花籃一起聽大師兄講故事。
半刻鐘后,風雨小了,也不再是血色,四方而來的流光消散,圓月逐漸變回正常大小,最後重新被烏雲遮蓋。
一切似乎都恢復正常了。
大榕樹突然開始消散,從樹冠開始變得虛無,幾個呼吸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最後只剩一個小女孩漂浮於半空,不過也只是片刻,很快就隨雨水落下,沉入水中。
與初時有所不同,除了那一頭青色頭髮,現在的師藍與人類小孩沒有什麼差別了。
此時的她還沒醒來,在溪流的推動下,慢慢遠離了這是非之地。
兩個時辰后,有諸多穿著道袍的人乘風而來,看到此地狼藉,皆神色凝重。
「有強者在此大戰過,難道我們晚來一步了?你等散開尋找,看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迹,萬事小心。」青雲道人說。
「是,長老。」
「我們下去看看。」
兩位道人飄落地面,剛一踩上去,兩人就差點摔倒,好在兩人修為高深,微風輕拂,再次懸浮於空中。
大地像是被人犁過一遍,加之雨水侵蝕,早已形成沼澤,修為低的一個不注意踩下,就會沒入其中。
「這像是宗門禁術,血雨。」青洵道人說。
「長老,這邊還有個活人。」
兩人聞聲,乘風而去,越過一座山丘,看到了漂浮的千機傘。
「師兄,青樹的千機傘,這人是我們天道宗的弟子,難道這天地異象……」青洵道人說。
「此事暫議,先把人護送回宗門,若讓其他人知曉,不免又是一場腥風血雨。」青雲道人說。
「哼,他們敢,我天道宗無敵世間五千年,還不曾怕了誰。」
「天地氣運匯聚,總有人會鋌而走險,事關宗門興衰,此事不容有失,若此子真得大氣運,我天道宗定能力壓涯祈和華斕這兩人,再強盛兩千年。」
……
師藍再次醒來已是六十多年後,在深邃的湖底她睜開了眼,看到一群魚兒在身邊游曳,就學著它們的模樣吐泡泡。
好一會師藍才驚醒,扭頭向四周亂看,可漆黑的湖底哪有什麼可怕的人和道士啊,尋不到后師藍才鬆了口氣,觀察起四周。
湖底很深,只能勉強看到湖面透下來微弱的光,師藍正陷在湖底的淤泥里,掙扎了一會才出來,可卻怎麼也浮不上水面,她只好慢慢向岸邊走去。
奇怪,之前明明能漂在水裡,現在怎麼不能了?
上岸后,師藍仰躺在一條湖邊的草灘上,看著湛藍天空,嘟嘴吐出了小水柱,不知道喝了多少水,反正吐了好久。
師藍那件從洗衣石板上拿的麻布衣,在那場大雨中已破爛不堪,如今歲月侵蝕,更不成模樣,好在常年水草依附,勉強算上「身著衣物」。
人類好可怕,不能再和他們遇上了!嗯,一定,必須!之後要去幹嘛?
想了好久,師藍眼睛睜大,一副恍然的樣子,她想到了那個書生說的「百川入海」的東邊世界。
想好了,要去雲溪,去見大師兄和小花籃!可東邊在哪呢,好像是太陽升起的方向。
看向正午的太陽,師藍嘟嘴,又朝天空吐了一柱水花,而後閉上眼。
師藍懂的不多,所知道的也就大師兄和小花籃那一個月說過的話,以及數百年裡從偶爾坐船經過的人口中得知的隻言片語。
東邊是日出的方向,師藍就一根筋的等到了第二天日出,才開始起程。
湖泊連著小河,流向東邊,師藍覺得河水清涼而且走得快,就一路踏水而走,河道多有斷崖,行舟不便,所以除了喝水的動物,師藍再也沒有遇到人,這樣她覺得很是安心。
走了三天,師藍忽然遇到一個坐落在河邊村莊,村莊很大,兩面環山,剛好將路堵住去路,若想繞過去,就要從兩旁的山裡過去。
師藍不想離開小河,就躲在草叢裡看著村莊,猶豫了五個日升月落,最終才失落的低下頭,朝一旁的山裡走去,只是她沒想到在山中行走其實也很開心,一下子就忘了要回到河邊的事,鑽進山林就不出來了。
這天,師藍在山中遇到一條溪流,跑過去剛想跳進水裡,卻看到一個老人。
老人滿頭白髮,應是有一甲子歲月了,他背著一捆柴,在溪邊掬水喝了一口,剛好看到師藍,眯眼輕笑道:「丫頭,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大山裡啊,你家大人呢?」
師藍露出獠牙,如野獸一般看著這個老人。
老人愣了片刻,覺得這女娃很是可愛,也不害怕,站起身笑著朝對岸的師藍走過去,草鞋浸入溪水間,打破了溪水的靜。
「喲,竟長得這般精緻,應該是城裡人家的孩子吧?是和家人走散了嗎?這樣吧,你跟阿爺走,阿爺帶你去縣裡衙門老爺那報案,指不定就能找到你家大人了,你看怎麼樣?」
師藍將頭歪向另一邊,雖然沒有明白老人說什麼,可她察覺老人沒有惡意,稍作猶豫,還是將手遞給了老人。
老人樂呵呵的牽著師藍的手,朝山外走去。
「丫頭,你叫什麼名字啊?」
「跟你說,丫頭,要是我家那臭小子娶妻生娃,娃兒也有你這麼大了。哎,就是不聽勸,非要跟村裡的狗蛋去入伍當兵,說什麼不當上將軍就不回來,他什麼本事兒我不知道啊,怕是回不了咯。」
年紀大有時候就是管不住嘴,老人也不管師藍聽不聽得懂,就在那自顧自的說著,興許是每次低頭都能看見師藍那可愛的面龐,老人就覺得很高興,說得也更歡快,什麼都說,似乎想短短的幾里路把一生都說完。
師藍一直盯著老人,其實心裡想的卻是。
「他真的是人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