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山雨暗移（上）

「人們太過於注重自身，就會忽略萬物，尤其像你這種心高氣傲的小孩兒，總想道貌岸然的站在高處凝視這個世界，殊不知天機自發，不解清潭水底，影像昭昭，離石先生的畫兒...你究竟臨摹到哪兒去了？」

山川畫卷，凝露而白。

蘇瀾走在去食肆的路上，酉時最後一點餘暉照在她身上，離霜降日還有七天，她想著要記下這自由著每走一步的感覺。

還沒進門就老遠聞著香味兒，她掀開竹簾，目光頓時落在桌子正中間——幾個巨大的盤子，分放著幾大段切好的肉，膠質全被煮糯，內里彈而不柴，這肉質之緊實，湯汁之濃郁，點綴幾簇擦細的辣椒絲，熱氣蒸騰，伴隨一股濃烈的香味兒一齊散發出來。

這麼大的肉？！蘇瀾連忙坐好。

眾女圍坐桌邊，邊吃邊七嘴八舌的交談著。

據說是坊中今日又來了位公公，坊主高興，便差人送來一條新獵的巴蛇，與諸妓共享這巴蛇之宴。

傳說巴蛇青黃紅黑混合相間，近犀牛而棲，能生吞一頭大象，三年方吐骨，有才之人食之，不患心腹之通病，往往有大事發生前，為祈福免災，都會食之，因其極其稀有，故而也是國宴等貴族宴席上的重頭菜——可見坊主這次下了多大的血本。

這諸妓裡面，有人開始宣講自客人那得來的結論：「我聽說大成啊，草木豐潤，蟲鳥喧囂，花繁似雪，鷗鳥爭翔......」

另一人三分嘲諷，七分激動的接過她的話：「不像大褚，全國的春意都在聆星坊里了。」於是她們瘋狂的達成了共識。

這群人身邊因不滿金釵之年而未見天門奇觀的女孩聽的一愣一愣的，可誰又知道她們所期待的大成，是否就像小孩兒期待坊外之景，只因為沒見過，所以新奇，覺得都是好的。

「唉唉我聽說啊，這公公雖然沒了鈴鐺，卻還能金槍不倒，比其他人持久，而且皮膚更好，身材更高大，很受宮裡不受寵的妃子們喜歡...」

「可說是他們出恭不受控制，所以無論季節，都會穿的很厚，這樣即便遺溺也不會太臭。」

「啊...你好討厭啊。」

蘇瀾尷尬的泯一口茶，裹著湯汁夾起一筷子巴蛇肉，話題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奇怪的？

太香了，不管了。

門帘被掀開，二媽首先進屋，隨即躬身撐起帘子，眾女隨羅織進入而安靜下來。

韶光手裡端著一個錦盒，落後半步跟在羅織身後，這二人徑直走到台上。

「我不喜歡因為捕獵時機不對而讓獵物變得難吃。」羅織慈愛的笑著，「...新獵的巴蛇，可還合你們胃口？」

眾女嘩然，一片稱讚之聲。

「聖人對我們很是看重啊。」她點點頭，韶光上前，打開錦盒。

一整盒的銀子！密密麻麻，齊齊躺在錦布之上。

「一人兩錠，入秋了，姑娘們多填幾件衣服。」

所有人皆瞪大眼睛，韶光遵從指示，挨個下分，眾女一片歡呼，蘇瀾看著手中這沉甸甸的銀元寶，不知為何，總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