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雇傭殺手的理由
慶柯不拘小節，眼下更關心自己的處境。他感覺，穆勒神父作為鎮上為數不多靠譜的人，應該比較好溝通，於是問起雇他來雷納多的緣由。
穆勒神父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緩緩說，「這次邀請您來到鎮上，是為了保護在附近作業的國家科考隊。」
「國家科考隊？輪得到我來保護？」
穆勒神父頭腦清晰，慢條斯理地講述起事情經過。
——去年，中央政府派來一支國家科考隊，把雷納多鎮北側海灣上的燈塔改建成觀測站，搞北極圈水文研究。
他們行事總是神神秘秘，跟鎮上不怎麼往來，生活物資也是從海上調度，從不打攪鎮上居民生活。
前不久，科考隊似乎有了什麼新發現，甚至驚動到馬略市的大人物們。在偉大元首授意下，中央政府派來一位大人物，親自指揮科考工作。
奇怪的是，自從大人物到訪后，這附近就開始有巨型蟲類出沒，不時有工作人員或居民被巨蟲襲擊的案例發生。
後來，北懷特州政府專門給雷納多鎮發電報，要當地居民自發組建安保隊，在附近的杉樹林和海岸邊驅蟲，配合保障大人物和科考隊的安全。
雷納多小鎮本就只有兩千多居民。幾年前，馬梅里共和國出兵南大陸，小鎮又被攤派了一百個徵兵名額。現在實在沒有充足的男丁。
但沒辦法，小鎮除了服從，再無其他選擇。居民們只好硬著頭皮，拿起魚叉，組建安保隊，開始驅蟲行動。
沒想到，這一舉動刺激到了蟲群，讓它們變得越來越兇殘，所謂的安保隊根本不是它們的對手。
鎮上無計可施，向州政府求救，但卻一直得不到回應。
「於是雇傭殺手？」
「嗯。」穆勒神父點點頭，「我們向職業殺手協會求助，他們十分仁慈，向我們傾情推薦了閣下。」
「靠，傻叉協會……」慶柯一聽到就頭大，這個組織總喜歡故弄玄虛，但其實沒什麼格局，膽小又怕事，這次明顯又是在坑他。他不想接這個活兒。
「閣下是雷納多最後的希望。」穆勒神父目光如炬，金妮也一臉期待地注視著慶柯。
慶柯故作深沉，突然發話，「希望是稀缺品，得加錢。」
穆勒神父愣了一下，攤開手，「鎮上不富裕，大家正在籌剩下的8萬馬克……」
「不加錢也行。按理說，酬勞要分定金和尾款兩次付。不過，鑒於任務難度，我要收到全款才做事，否則沒得談。」
穆勒神父一言不發，很顯然，雷納多鎮根本湊不齊8萬馬克。
慶柯掌握了談判主動權，「這樣吧，我給你們一周時間。見不到尾款，我立馬走人。」
說完，他站起身，微微鞠躬，瀟洒離席，留下這對父女失望的神情。
世上失望的事太多，不差這一件。他總是這樣安慰自己。
……
慶柯沿著樓梯踱步往下走，來到教堂一樓的大廳。
大廳正中央供奉著一顆鐵鑄的七芒星，下面是一排排座位，零星地坐著幾位禱告的婦女。
四周牆壁上，是用豐富而明快的顏色畫得一些宗教畫。
慶柯沒有研究過，搞不清上面畫的都是誰，講的是什麼故事，當然他也並不在乎，愛誰誰。
座位第一排的長桌上，熟睡著一隻團成球的黑貓。
它側耳聽到慶柯走出來，抬頭瞧了一眼，然後緩緩起身伸了一個懶腰，
開始自顧自地舔爪子。
這黑貓像是被他們的馴鹿車帶來的那隻，慶柯心裡想著，但無從考證。
他走出教堂，在小鎮里漫無目的地散著步。
此時已是午後，太陽格外的大，小鎮五顏六色的房屋顯得格外明艷。家家戶戶在門口曬起被單，看到慶柯經過，都會熱情地叫住他，慷慨地往他手裡塞乳酪和魚乾。他臉皮厚，照單全收。
走了一陣，慶柯才發現，鎮上除了老人小孩，就是婦女，從昨晚到現在，似乎除了穆勒神父外，就沒見過適齡男性。
好耶，泡妞無敵了。
他正七想八想，突然看到路邊有個穿熊皮衣的小男孩，正坐在路邊的木樁上，手裡拿著一本《費拉選集》，艱難地讀著。那個孩子正是小佩佩·亞諾。
《費拉選集》是偉大元首阿米爾·費拉的文集，內容無外乎是宣揚自己那套大馬梅里主義，鼓吹馬梅里人是高等民族。
小孩子讀得懂？
慶柯好奇地湊過去看，發現小佩佩正用手指著書上的字，邊看邊小聲讀，認錯不少單詞。
「和平，與，繁榮，不能由，別人，施捨，只有，積極，爭取，才能，過上，安定，且，報仇，的生活。」
「報仇？」慶柯在一邊忍不住說，「是安定且富足的生活。」
小佩佩一看是慶柯，立刻興奮起來，站起來就要給他一個擁抱，被他用手按住頭。
「看這破玩意幹嘛？」
「在學識字。」
慶柯這才意識到，小鎮根本就沒有學校。
他點了一支煙，在小佩佩旁邊席地而坐，「就沒有更合適的書么？」
小佩佩搖搖頭，「教堂只許外借《聖傳》和《費拉選集》。穆勒神父說，選集更適合學識字。」
「那倒也是。學識字做什麼？」
「我爸爸在南大陸當兵，我想給他寫信。」
慶柯暗暗搖頭。南大陸的戰爭在兩年前就結束了，以馬梅里共和國攻佔努比亞地區而告終。男人到現在都沒回來，想必是戰死了。
「去南大陸的人都還沒回來？」
「都沒有。」
他長長吐了一口煙霧，沒再說話。
這時，老鎮長安提·亞諾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摸了摸小佩佩的頭，讓他回家看書，然後自己坐在木樁上。
慶柯遞給他一支煙，忍不住問，「南大陸的戰事，你們都知道吧？」
老安提·亞諾點燃煙，長吸一口，「嗯。只是孩子們不知道。」
「為什麼不讓他們知道？」
老人笑了，「士兵死在別人的土地，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慶柯陪著苦笑。
老人猶豫片刻，「慶柯先生，我代表全鎮居民感謝你。沒有你，我們真不知怎麼面對那些巨蟲。」
這老傢伙搞道德綁架？
「沒必要謝。殺手，拿錢辦事……」慶柯丟了煙頭，伸了個懶腰，「但這個任務太危險，我要收到全款才做事。不過……如果沒錢，拿東西抵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