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道消息
蘇家人的帶領下，兩方人左右成列，步入蘇宅，走向大堂。
左側以蘇胤為首，其蘇塵，韓松以及其胞弟韓柏，右側是以天玄派太上長老為首，少主王楓，長老楊威，龐鷹緊隨其後，再往後就是天玄派眾人。
一路說笑，好似許久不見的遠方客人，太上長老王傑進入寬闊宅院，映入眼帘的是......
與外面所見楠木鑄門，雄獅鎮守的大戶人家氣勢不同，坑窪不平的地面用碎石鋪就，大小不一，奇形怪狀的碎石，如同隨地取材般，毫無規律可循，卻有著難以言說的意味，似亂似齊，如刻意為之，又像胡亂擺放。
「蘇家，是落魄到這個地步了？外表光鮮亮麗，氣勢雄偉，內部卻如此雜亂。」長老身旁王楓等人打量著宅院中陳擺裝飾，不免露出鄙夷的目光，嘴角上揚，一股嘲諷意味。
眼眸轉動，他望向前方不遠處，正門相對有著三個入口，中央入口僅有正門入口一半大小，左右兩扇門。
右左兩側入口，各有一扇門，往中間開合。
入口兩側各有耳房，頗為簡陋，四扇高寬相同的門倒有點模樣。左右耳房連接碎石堆疊厚牆，延伸至宅院內圍牆，內圍牆與外圍牆之間似乎也有著一段距離。
透過中央略微寬闊的入口，王楓隱約見到後面還有門，與之前不同，那入口更多，一眼望去，足足六個入口，不免心中更是嗤笑萬分。
「是按照宮城王府的三道『宮門』修建的嗎？真以為自己是昔日王族。」雖然王楓未進皇城，但也是知道王侯府邸結構布局，前府後院，道道宮門，凸顯尊貴。
「怪不得蘇家能夠隱居百年，無人問津，不怕家主笑話，老夫初臨蘇宅前，雄獅威風，宅門闊而華貴，佔地廣闊，便在思考，想要在這般崎嶇山林中開闢磅礴豪宅，必定動用大量人財物力，如此怎能避人耳目，安心隱居？進入其中方才明白！」太上長老王傑笑道。
「或如長老所料，此處多為就地取材，木料，碎石等，故此有些難登大雅，此舉唯一好處便是能夠避人耳目。」蘇胤笑道，打量著周圍一切，其實他自己也一肚子疑惑。
聽父親說，這大而普通的宅院在先祖蘇允成名時期秘密打造建立的，蘇胤猜測其必有深意，為此蘇胤也是研究了宅院建築布局等，三道宮門倒是有點符合道家思想，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陰陽平衡等，可除了這些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祖父想要傳達什麼信息呢？真如江湖所說嗎？這些疑問就連蘇胤父親也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蘇胤也並未說謊，據其父親所說，此處的確是就地取材。
「若是隱居，應當如此！」王傑回應道。
說話間，眾人腳步未停，越過王楓口中的第二道「宮門」，宅院中裝飾微微變化，道路兩旁各自有著一棵茂密生長的樹木，圓形樹冠如同一把巨傘，越過了兩側內圍牆。
繼續往前走，過了第三道「宮門」。眾人抬頭，望見前方一個正經的建築佇立，形王府宗門中的雄偉大殿，與之不同的是，前者並沒有炫彩斑斕的琉璃瓦，反而是清一色的木色，門前上方掛著一個棕灰色牌匾，雕有「歸一堂」三個字。
陽光照耀下的牌匾上點點金光閃爍，應該是鎏金。
堂前地面鋪蓋著大理石板，上面已坑窪不平，角落難及處更是有著點點青色，落入王傑眼中，不免心中感嘆，歲月確實無情，長長短短，快快慢慢，傳言究竟是真是假？
「各位，請進堂內聊！」
「哈哈，好，好！」
「準備上茶！」
「是！」
......
歸一堂內，陳擺簡陋，卻不失大戶人家風範。
入門處正對著板壁，棕灰色板壁給人一種肅穆莊重之感，板壁後方連接左右耳房。板壁前橫貫著長約十尺，寬兩尺半，高五尺有餘的亮色長條案，條案前方擺著一張四仙方桌，低於條案三寸不到，仙桌左右各配一把太師椅。
一副縹緲江山畫掛於板壁中央，畫中山脈綿延，險峻挺拔，直衝雲霄。山上雲層堆疊，縹緲虛幻，仔細一觀，雲有九層，雲層之上隱約有一座宮殿，輪廓僅用幾筆線條簡單勾勒，神韻不減，更添神秘。而山下，谷水靜流，匯入大河，河邊紅林遍野，迷霧瀰漫。
大河中兩條大魚相伴，翹著尾巴，甚是歡快。
河水倒映下，九層雲交錯難分。
「哦？」少主王楓注意到畫，一路上，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敢問蘇前輩，這幅畫，不知是哪位大家所畫？為何沒有題字？」
沒有題字的畫，也敢拿出來顯擺！王楓表面客氣，內心卻是仍然看不起沒落的蘇家，雖然一開始驚嘆於韓松表現出的天位實力，可是天玄派五位長老哪個不是天位，況且......
蘇家眾人當然知道王楓話中諷刺之意。
「少主見笑了，此畫為鄙人所臨摹，所以未曾署名題字。」蘇胤笑道。
「原來如此。」王楓眉角微抬，輕哼一聲。
一旁的蘇家大公子蘇塵見到這一幕，略帶玩味地笑著。
「你......」王楓原本想出口說些什麼，可他注意太上長老王傑的眼神，立刻停了下來，他可不敢得罪幾位長老，尤其在這個節骨眼上，畢竟太上長老和長老的站位將會直接關係到他與弟弟王白的派主之爭。
「小楓，不得無禮！」
「是，師祖。」
「想不到，蘇家主還有這般雅興與技藝，適才切磋，便覺察到家主不凡，如今觀其畫作，粗中有細，天上地下，意境頗深。」王傑看向中央掛畫說道。
「長老見笑了！」
此時，龐鷹目光落向懸挂在畫兩邊的對聯，輕嗯一聲。
「陰陽相濟人間道，扶搖直上九天宮。」
「筆勢雄奇，姿態橫生，只是不知這對聯是否也為家主之作呢？」
「獻醜獻醜！」蘇胤臉露尷尬，縱是以他五十年的人生經歷，顯然也沒有想到，眼前不請自來先前鬧有矛盾的天玄派長老竟然如此沒臉沒皮，如此溜須拍馬，簡直是毫無下限。
這時，幾位妙齡少女端著茶盤，走了過來。
見此，蘇胤乾咳幾聲，顯然也是被龐鷹幾句馬屁話，拍得略顯尷尬，他轉過身來對著天玄派重要人物說道：「長老，少主，我們還是坐下聊吧！烏城距離此處，路途雖然不遠，可仍需花費些時日，幾位請先喝茶。」
堂中，位於上方兩把太師椅下，其下兩側擺放和諧對稱的幾和椅，相對而立，共三套。兩側中央擺著一個三足銅鑄香爐，上有浮雕，爐頂上伏卧著一尊小雄獅，張牙舞爪。
在蘇胤邀請下，太上長老與其同坐太師椅，蘇胤居右，王傑居左，其下分別為少主王楓，長老龐鷹與楊威，天玄派其他人則是站在三人身後。另外一側則坐著韓松與大公子蘇塵，至於韓柏則是不知去向。
「諸位請！此茶比不上天玄派中品質上乘的茶種，諸位海涵。」蘇胤端起左側四仙桌上的一盞茶說道，他小抿一口后，輕放茶盞。
「諸位，蘇家門進了，閑話說了，屁股也沾了椅子，茶也喝了，是時候說說此行的真正目的了吧！」大公子蘇塵一手端著茶盞，一手輕捏茶蓋，沿著茶杯邊沿揮動幾下，目光落在因輕微晃動茶杯引起杯中茶水泛起的漣漪。
此話一出，歸一堂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蘇塵手中，茶蓋與茶杯口摩擦發出的「嗤嗤」微微刺耳之聲，以及蘇塵輕吹茶中熱氣的呼呼聲。
「大公子這是何意，天玄派此行，純為拜訪，不請自來，實為瞻仰，一覽蘇家風韻。」王傑一聲大笑，音落杯落。
聽得王傑此話，蘇塵差點破口大罵：「還尼瑪裝蒜呢？」但父親在前，他還是忍住了，他冷嗤一聲，道：「是嗎？那莫怪我們蘇家謝客了！」
其實蘇塵，原本想問他們是如何知道自己與父親的名字，但顯然父親另有打算，小道消息、藥材鋪人員失蹤以及天玄派此次拜訪前後時間上的巧合，蘇塵相信蘇家發生的事情，天玄派必是參與其中，至於他們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在哪一層扮演，他並不清楚。
想到二弟蘇安蹤跡無處可循，蘇塵甚至懷疑，他被囚禁了，但是以他的性格，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暴露蘇家隱址。這種信任不僅僅是出於對蘇安的保護，還是對不明蹤跡的蘇家人，那麼他們是如何知道蘇家隱址呢？
按蘇塵猜測，蘇安應該並未被可疑的眼前人關押，否則這將會是一個很大的籌碼，當然蘇塵還有一個更為可怕的猜想，那是最壞的結果，蘇安若是失去了作為籌碼的價值，一切就另當別論了。
「......」太上長老王傑握住斜靠腿邊的拐棍，他沒有說話，精明雙眸中閃爍著一絲渾濁，那一絲渾濁彷彿滴入清水的墨滴，迅速擴散，雙眸死氣沉沉。
「既然大公子這麼說了，我也不扭扭捏捏，落人笑話，天玄此行，確實有事求於蘇家。」聽到蘇塵下逐客令，楊威長老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微眯了下眼睛，終是開口說道：「不知道蘇家主可曾聽說過，最近烏城秘而不宣的流言。」
而在長老楊威聲音響起剎那，王傑眼中如墨散開的渾濁，迅速聚攏，隱藏不見，精光再現，他同樣望了望外面。
「果然如此！」在場幾位蘇家人心中言語，但並未露出震驚之色。
「哦，烏城流言？」蘇胤看向說話的楊威，臉上疑雲微起。
「我蘇家隱居此地近百年，很少捲入江湖紛爭，雖每季也會到相隔甚遠的烏城購買生活所需，但也都是匆匆去，匆匆歸，並未聽到什麼關於蘇家的流言。不知長老所謂流言是什麼，難道與我蘇家有關係？」
「蘇前輩也是踏入武途之人，實力高深，必然聽過武途十部奇書。」與楊威的略微沙啞音色不同，此音輕快尖利，好似不知天高的初生牛犢，蘇家人尋聲望去。
只見王楓輕抿一口甘苦清茶，隨意低吟，說道：「這茶確實比不上天玄派的名貴品種，若是蘇前輩想嘗嘗鮮，晚輩差人送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