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雷克雅城的怪人

凱爾特王國雷克雅城東南角的一個小院子住著一個怪人，他雙腿殘疾，整日與輪椅為伴。他每天將自己關在屋子裡，從不與別人接觸。隔兩三天才會出一次門，一次買上足夠兩三天的食物，繼續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周圍的鄰居經常聽到他的院子里發出打雷一樣的聲音，看到他的院子里冒出各種詭異的光芒。

周圍人只知道他叫格里斯，是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歲的年輕人，在五年前搬到雷克雅城。而其他的事情，包括他的過往，周圍人都一無所知。每次有人跟他問起的時候，他總會笑而不語。漸漸地，他的「名聲」不只有周圍的鄰居，整個雷克雅都知道自己居住的城市裡有一個雙腿殘疾的怪人。這個怪人的過去——他從哪個城市搬來的、他的雙腿是怎麼殘疾的······都成了這個城市的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之一。

有人猜測他在其他城市犯了重罪被打斷了雙腿流亡到了雷克雅城。

也有人猜測他得罪了哪位魔法師，魔法師毀掉了他的雙腿，他就躲在這裡計劃報復，他院子里的詭異的爆炸聲和亮光就是他正在進行某種可怕的魔法實驗。

不過不論那種猜測，也從沒有人找過他的麻煩。雖然格里斯極少與外人交流，但從僅有的幾次接觸中，人們都看得出來他並不是一個凶神惡煞的人，至少他從未與別人鬧過矛盾。

這天午後，周圍的鄰居在吃過午飯後，正等著自己的這位神秘的鄰居的院子里今天又要上演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他們等啊等啊，卻始終沒有等來往日都會出現的爆炸聲或者奇怪顏色的亮光。他們不知道，今天以後，這個院子將徹底安靜下來了。

今天早上，格里斯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王國第一魔法學院的院長梅爾。

「五年沒見，你長大了不少啊！」梅爾慈愛地注視著面前這個年輕人。她伸出右手想要撫摸格里斯的臉頰，卻不想格里斯一撇頭，微微躲開了梅爾的手。

梅爾動作一滯，眼中閃過一絲憂傷。

「梅爾老師，您和原來一樣，依然年輕漂亮。」格里斯為梅爾倒了一杯茶水，徐徐升騰的熱氣擋在了兩人之間。

梅爾微笑道：「五年沒見，你也學會了恭維了。我已經四十了，哪裡還年輕漂亮。」然後她左右看了看這個院子。院子雖然不大，但乾淨整潔，院子中央還有一棵山毛櫸，東面牆根擺著一塊兩米高的大理石和一塊同樣高度的鐵板。大理石上滿是像是被什麼東西炸開的小洞，鐵板上坑坑窪窪的，也有被火燒過的痕迹。

看著大理石和鐵板上的痕迹，她問格里斯：「你還是不甘心嗎？」

格里斯明白梅爾的意思，淺淺笑道：「我如果還是不甘心，我就不會搬到這裡了。」

梅爾看著格里斯，彷彿看穿了他的內心：「你一直都不會撒謊。我看得出來，你還是不甘心。是啊！一次意外失去了魔法天賦，從萬人矚目的天才成為無人知曉雙腿殘疾普通人，這種落差就算是我也無法接受，再有五年也無法接受。」

「你突然找我應該不是為了敘舊吧？」被梅爾看穿的格里斯語氣冰冷了一些，他低著頭，目光始終注視著自己面前的杯子里旋轉漂浮的茶葉。

梅爾拿出了一個信函放在格里斯的面前。信函封口的火漆印是火焰一樣的盾牌，這是科帕沃的雷德蘭家族紋章。

「雷德蘭家族的阿斯倫被任命為科帕沃的領主。科帕沃那個地方你也知道，臨近魔獸森林和無盡山脈，經常要面臨地精和各類魔獸的騷擾。上一任領主就是在巡視領地時遭到地精的襲擊死了。新上任的阿斯倫打算組建一支專門處理地精騷擾的魔法師傭兵團，所以需要一個魔法顧問。」

格里斯只是看了一眼，然後呵呵一笑：「推薦我一個沒有魔法天賦，雙腿殘疾的人去做魔法顧問？這個阿斯倫是被流放到科帕沃的吧？」

「你沒有了魔法天賦，但你還有魔法知識啊！魔法天賦不只是對魔法的使用和魔法的威力，還有魔法的理解，在這方面整個凱爾特王國沒有人比得上你！格里斯，你在我這裡一直是最優秀的學生，我相信你絕不會輕言放棄！我相信現在的你比五年前的你更加優秀！」

格里斯愣了愣，他看著梅爾，眼中滿是質疑和不解。「你相信我？你怎麼相信我？你又怎麼知道這五年我是怎麼過來的？你不需要給我戴帽子，什麼是好話什麼是壞話我還是聽的出來的。」

「魔法系統理論你沒有放棄吧？」

梅爾突然換了一個話題，格里斯意外地看著梅爾：「你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你的那份《魔法系統理論》的文章現在還在我的書桌上。多虧了你的《魔法系統理論》我才能改良魔法課程。現在我可不再是魔葯課的老師了，現在我可是凱爾特第一魔法學院的院長。我稍微整理了一下你的《魔法系統理論》，把它改成了教材，現在所有新入學的學生都要先學習《魔法系統理論》，課本的封面上署的可是你的名字。自從你出事後我一直向魔法協會給你申請補助，但因為你出事是還是學生，所以補助一直被拒絕，不過還好有了《魔法系統理論》的教材，魔法協會才同意給你課程教材補貼，這份補貼不多，每年只有四十個凱爾特銀，五年兩百凱爾特銀，每一筆我都給你留著。不過你可真不好找啊！誰能想到，你明明行動不便，卻從王都跑到了五百公裡外的雷克雅。」說完，梅爾將一袋子凱爾特銀也放在了格里斯的面前。

格里斯看著那袋銀幣，嘴角微微抽動，雙眼竟然不自覺地濕潤起來。

梅爾繼續說：「雖然你是我的學生，但其實我在你的身上也學到了不少東西，比如你的《魔法系統理論》，說起來，我應該也算是你的學生。我還記得那天看到你的那份《魔法系統理論》時的心情，就像無盡黑暗中的一道光，指引我繼續前進的一道光。」梅爾望著天空，回憶起格里斯將《魔法系統理論》那篇文章交給梅爾的那個下午。

格里斯微微一嘆，又無奈地搖了搖頭笑了笑，伸手收下了那封信函。「五年沒見，老師您的說教能力更好了。」

梅爾笑道：「不要給我丟臉，我可是賭上了我的名譽給你做保證。」說完，梅爾又向門外喊了一句：「進來吧！」隨後，一位身著勁裝手持輕劍的短髮女人推開木門走了進來。「她是伊莉莎，高階劍士，以後就由她保護你的安全，照顧你的生活。」

格里斯向後一仰，靠在輪椅的椅背上，帶著些許不滿的語氣說道：「這五年來，我自己完全可以照顧自己。我只是殘疾了，不是殘廢了。」

梅爾卻不帶絲毫不容反駁的命令式的語氣道：「你不能拒絕，科帕沃不是雷克雅，就連前領主都無法保護自己。而且······五年了，這五年你一點消息都沒有，要不是我遇到雷克雅的一個商人跟我談起在雷克雅有一個一個雙腿殘疾的怪人，我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找到你！」梅爾來到格里斯的身邊，蹲下身，伸手撫摸格里斯的臉頰，這一次格里斯沒有迴避。「我不能再失去你的消息了。我是你的老師，我看著你長大，我不想你再受到任何傷害！」

說著，一滴淚水滑過梅爾的臉頰。

一旁的伊莉莎震驚地看著這一幕，她怎麼也想不到在學校中雷厲風行的校長竟然在這個年輕人面前哭了。

格里斯看到梅爾翻紅的雙眼，還有眼角晶瑩的淚花，他心中猛地一顫，塵封了五年的場景突然在他的腦海中再次浮現。他還記得五年前事故之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梅爾，他還記得梅爾緊抱著他的身體嘴裡更咽著不斷說著「對不起」。那是他第一看到梅爾哭了，而現在，是第二次。他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低著頭，雙手握著衣襟，緩緩開口道：「我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