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茶
夜已深,坐在銅鏡前的段寶珠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出了神。
但一想到明日的游湖會,她白日里像彎月一般的雙眼裡就射出了炙熱的火焰。
杜平陵,上一世你設計陷害我,讓我不得不跟你成親。
這一世,我定叫你自食惡果!
十月初十,整個京城都沸騰起來,前幾日細雨連綿,偏偏今兒艷陽高照,眾人的心也跟著亮堂起來。
鎮北侯老夫人在兩個兒媳的攙扶下坐上馬車,其他的小輩看著祖母坐下之後才約著坐上馬車。
跟段寶珠和段寶清坐在一輛馬車上的段興允,感覺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麼,怎麼感覺今天耳邊如此清靜?
段寶清則是看也不看段寶珠一眼,誰能想到昨晚挑選衣服的時候,段寶珠真的讓她了呢?害得她都不好意思多挑幾件。
現在她算是想明白了,段寶珠這是反其道而行之,這樣她就不好意思挑了,對!肯定是這樣!
段寶珠裝在袖子里的手則輕微的出了些汗,有些粘膩。
但想起上一世的遭遇,她又飛快的搖搖頭,將那些不屬於她的思緒拋之腦後。
抬起頭來,恰好撞見段寶清疑問的目光。
「怎麼,我有那麼好看嗎?從出門時就一直盯著我。」段寶珠伸出蔥白似的玉手,在自己臉上摸了摸。
「哼!」段寶清一雙丹鳳眼輕輕一翻不屑回答,她感覺離真正的段寶珠回來應該不遠了,畢竟自戀到這種程度的人也是少見。
「嗯,二姐姐自是好看的。」段興允怕兩人又吵起來,連忙回答自己親姐的問題。
他可不想這難得的清靜被打破,再說了,出門在外,代表的可是侯府的臉面和大姐姐的臉面。
「哦?那就是我不好看了?」段寶清雙眼斜睨,看向自家堂弟。
「不不不,三姐也是好看的。」段興允連忙回答。
「那是我最好看還是她最好看?」
「那是我最好看還是她最好看?」
段興允左瞅瞅右瞅瞅,長嘆一聲將腦袋垂下來,就像一隻蔫頭搭腦的小狗狗。誒,早知道自己就不該說話,她們要吵就吵吧,至少不會給我出這麼個難題呀!
還好,紅翠的說話聲解救了他,「二少爺,二姑娘、三姑娘,已經到了,老太君說......」
紅翠的話還沒說完,只見一個白色的人影飛快的跳下車,卻是段興允連忙跑向鎮北侯夫人那兒去了。
段寶珠用帕子掩住嘴輕笑,一雙桃花眼顧盼生姿,縱是春光也不及她半分。
「誒呀,老姐姐你總算是來了,我在這兒可等了半天呢!」英國公夫人錢老太太一見鎮北侯夫人下了馬車便連忙迎了上去,驚得身邊的大孫女楊菲月差點兒帕子都拿不住。
「你們家承辦的宴會,就是不請我也要腆著臉親自來的。」蘇老太太拉起多年好友的手一同往湖邊的帳篷里走去。
倆位老太太手牽手的拉著家常,楊菲月先跟段寶清幾人打了招呼,便立馬拉著段寶珠走向一旁悄聲說起什麼話來。
段寶清一看,那雙明媚的丹鳳眼不著痕迹的翻了翻。
「哐!」
「誒呀!」只聽見楊菲月驚呼一聲,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段寶清不屑的撇撇嘴,真是嘩眾取寵。
「珠兒你沒事吧!」楊菲月拉起段寶珠被燙紅的右手,「你是哪家的奴才,怎麼這樣不小心,竟將這樣滾燙的茶水潑在別人身上!」
段寶清眉目一轉,將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起身走了過去。
「哎呀,小姐饒命小姐饒命,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這失手將茶水潑在段寶珠身上的小廝,不住的磕頭,那腦袋上竟隱隱有些血跡。
段寶珠看著小廝掩藏在黑灰下清秀的面容,輕笑一聲,目光凜冽卻柔聲說道:「既不是故意的,那便算了。」
「嗯?」那小廝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向段寶珠,別人不都說將軍府二小姐段寶清仗著自己姐姐最得皇上寵愛最是刁蠻跋扈嗎?
「我說算了,這裡人多難行,也是難免,你自去了吧。」段寶珠牽起楊菲月和段寶清的手轉身離開。
等段寶珠一走,眾人的目光也自是不再,只不過是尋常的一件小事罷了。
不過,這將軍府的二小姐好似不像傳說中那樣刁蠻任性啊。
跪在的地上的小廝垂下頭,不知是何表情。
段寶清掙脫被段寶珠牽著的手,面色微紅的小聲嘟囔:「牽我幹嘛啊?你自己沒手啊!」
楊菲月「噗嗤」一聲,笑著打趣道:「肯定是因為你的手好牽,來,也給姐姐牽牽。」
紅翠和芍藥在幾人身後對視一眼,也笑著低下頭去。
眼見著春月湖邊的人越來越多,呼聲一陣高過一陣,段寶珠笑著跟祖母說自己要去更衣,老太太微微頷首。
一同前去的還有段寶清。
「你家這兩孫女的感情是越來越好了啊。」錢老太太看著臉上雖不情願但還是跟去了段寶清含笑說道。
蘇老太太目光微動,輕聲說道:「都是一家姐妹,哪有什麼生分的地方。」
錢老太太點點頭。
「誒呀,你自己不會去嗎,拉著我幹什麼?」段寶清賭氣似的賴在半路不願意走了。
「待會兒人多,再說了我走丟了你不心疼的呀?」看著段寶清又升起雲霞的小臉,段寶珠覺得好玩極了。
怎麼上一世就光顧著吵架,沒見過她如此可人的一面呢?
跟著出來的紅翠和芍藥依然將頭底下,要是被發現笑了,紅翠還好說,可是芍藥會去肯定是會被數落幾句呢!
「呸,誰心疼啊!」段寶清覺得面前站著的這個人真是好生不要臉,這樣的諢話都說得出口。
卻還是乖乖的被段寶珠拉著衣袖慢慢往前走。
「誒?姑娘,那不是剛剛將茶湯潑在你身上的那個奴才嗎?」經過轉彎處的紅翠眼尖,瞧見前面那亭子下站著一人。
「不......不是吧,紅翠姐姐莫不是看錯了?」芍藥有點兒不確定,這人看上去面色白凈,剛剛那小廝一身灰衣,這人卻穿著一身淺藍色外袍,是這會上小廝的通常打扮。
「怎麼會,剛剛那人腰間掛著一隻兔子香囊,這款式的香囊可不常見。」紅翠很確定,這人就是剛剛將茶湯潑在段寶珠身上的小廝。
「嗯,紅翠說得沒錯,我剛剛瞧見那人眼尾有一塊紅色的胎記,卻沒有被黑灰蓋住。」說到這裡,段寶清正了正神色,瞧了一眼面色同樣凝重的段寶珠,「這人也有。」
「啊?那這人......」芍藥吃驚的看著不遠處那人,再看看自己小姐,很自覺的將聲音收了起來。
「芍藥,將三姑娘送回去。」段寶珠心裡有了新的想法,卻不願將段寶清牽扯進來。
段寶清甩開芍藥的手,神氣的看著段寶珠小聲說道:「得了吧,我又不傻,這人明顯就是沖著你來的,雖然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但是肯定沒安好心。」
誰會喬裝打扮只為將一杯滾熱的茶湯灑在段寶珠身上?都是大戶人家的女子,看過的、聽過的事情可不少。
段寶清說什麼都不走,第一次緊緊的牽住了段寶珠的手。
「姑娘,快看,那人往水杯里倒東西了!」紅翠小聲提醒兩人。
果真,那人左顧右盼、小心翼翼的將粉末狀的東西倒進茶杯,還伸出手指在裡面輕輕攪拌。
本來清秀的面龐此時也是讓人隱隱作嘔的。
「這人怎如此噁心?」芍藥看著那人,臉上的嫌棄是怎麼也擋不住的。
段寶珠和段寶清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閃爍的光芒中瞧出了什麼。
不論那茶杯里是什麼,但絕對不會是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