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
◇
悶雷般的聲音,連同我脆弱的夢境一同擊碎。
「……下雨了嗎?」
窗外嘈雜的聲音,讓我懷疑這是不是正午的鬧市,只不過聲音更顯慌亂。
雖然現在的我對窗外的事沒什麼興趣,但除了睡覺我也無事可做。
……去看看吧。
我用最短的時間換好了衣服,走到外面,隨著和我一樣被這聲音驚醒的人朝著聲音的源頭走。
走過一個拐角,眼前出現了異常的景色。
原本是獵人集會所的地方,如今被一片火海包圍。
「爆炸嗎。」
我稍微走近了些。
也許是因為人心中可貴的善良,又也許是因為著火的建築是村中重要的獵人集會所,亦或是二者皆為理由,一片驚呼聲中,很多和我一樣不相干的人自發跑去救火。
嘈雜聲音的來源就是這裡了。
火燒斷木板的聲音,人的喊聲、議論聲、驚呼聲,跑步留下的腳步聲,混雜成了比雨聲還要密集的噪音。
「這是怎麼回事……」
「這裡有獵人嗎?水冷彈之類的趕緊用上啊!」
「不行,火勢蔓延的太快了!」
「天哪……裡面還有人嗎?」
「啊…老天保佑……」
「這是誰幹的啊……」
「還是後退吧,這裡太危險了。」
「你們幾個!快來幫忙!」
「…拉婭?」
耳邊傳來了與環境截然不同的聲音。
平和又安靜。
聲音的主人我是知道的。若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相遇,我或許還有精力去疑惑,疑惑為什麼他的聲音里根本沒有對我的埋怨或憤怒。
我扭過頭。
眼前正是當時不辭而別的對象。
「普卓……你怎麼在這裡。」
◇
驚喜與難受交織在心頭。
在一次意外中,我意外地遇到拉婭。
她的身體用遍體鱗傷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身上的幾處擦傷用紗布包著,左腿的傷已經嚴重到讓她不得不藉助拐杖支撐自己的身體。
殘破不堪的身體,加上略顯蓬亂的銀白色長發,讓她從遠處看更像是個七旬老人。
「你這是…怎麼了?」
嘴唇在微微顫抖。
拉婭扭過頭,並沒有回答什麼。
「啊!火燒到倉庫那邊了!」
「快散開!倉庫里有火藥桶!」
話音剛落,第二次聲爆炸聲轟然響起。我下意識護住有些站不穩的拉婭。
隨著倉庫的爆炸,整座建築捲入火海,人們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讓整個場面更加混亂。
似乎是有救火的人被捲入爆炸里了,我沒有勇氣往那邊看。
「這裡不適合說話,跟我來吧。」
在這嘈雜的環境中,我卻覺得她的話語如此清晰。
拉婭輕推開我的胳膊,拄著拐向人群的反方向走去。
◇
門前響起了鑰匙與鎖摩擦碰撞的機械聲。
「進來吧。」
我默不作聲地進入了屋子。
「這是我在這裡租的屋子,你隨便坐吧。」
說著拉婭便去點燃了油燈,屋子裡頓時亮堂了起來。
「隨便坐啊…」
雖然她說隨便坐就好,但是屋子裡一把椅子都沒有,能坐的只有一張床。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沒有椅子。沒關係的,就坐這吧,不用在意。」
「哦…好。」
不知怎的,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我和拉婭坐在了同一張床上,二人卻都沒有說話。
氣氛尷尬得像凝住一樣。
「哈…這種並排的感覺像是回到了我們搭檔的時候呢。」
為了緩解氣氛,拉婭開起了不擅長的玩笑。
「是啊,離現在好久了呢。」
我機械般回應著她的話。
「……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誒?」
我的一句聽起來很突兀的話,讓拉婭看了過來。
「你是被人襲擊了吧,我遇到那幫人了。」
「你遇到了?」
「是……一個高個子男人和兩個跟班對吧。」
拉婭點點頭表示認同。
「我在他們的車上看見你的裝備了,所以很擔心你有什麼不測。不過,太好了,雖然你現在狀態也不能說沒事,但是還活著,太好了。」
拉婭一陣苦笑。
「我當時也算夠倒霉的,傷養好了的第一次戰鬥就被人盯上了。」
她看向天花板,說著自己的經歷。
「雌火龍被我幹掉之後,有人把裝著催眠氣體的***扔到了我的腳下,然後我就睡著了。在傍晚的時候我被一隻小狗龍咬醒了。沒想到吧?大龍沒傷到我,卻被一隻小龍咬了個半殘。」
「那……你睡著的時候,沒被別人做了什麼吧——唔啊!!」
左肋挨了結結實實的一下。
「想什麼呢……這可不像你啊,跟個笨蛋一樣。」
果然,我也是不善於開玩笑的那類人啊。
「開玩笑的啦…還有這麼多力氣打我,這不還挺精神的嘛。」
「哈…和你傢伙說話已經用上我全部精力了。」
拉婭歪著頭看著我,臉上總算是有了點喜色。
「所以,那把劍還在他們手裡對吧。」
片刻的微笑消失了,拉婭又擺出一副嚴肅的神情。
「嗯……是的。」
「在哪。」
「誒?什麼在哪?」
「人。」
她的語氣里好像帶著刺,其態度不容我有絲毫迴避。
「我不清楚啊,那個,拉婭,你不要想著現在去找他們啊,以你現在的身體不行的。」
為了阻止拉婭再次陷入危險,我如是說到。
「我沒那麼傻,我會找公會的人幫忙的,實際上我已經找接待員報告過了。」
「但是……集會所剛才被炸了啊。他們現在肯定是要優先建好臨時的接待處之類的,恐怕沒時間幫你吧。」
「……哦,確實是。」
拉婭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氣氛再次陷入尷尬。
——別忘了,普卓,你來到這裡,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無論再怎麼逃避,該告訴她的必須要告訴她。
「拉婭,我之前……」
話到了嘴邊,卻又吞回了肚子。
……我在猶豫什麼?
把一切告訴她之後她會怎樣?
「嗯,你之前怎麼了?」
……有的時候,想的事情太多,過於在意結果或風險,以至於猶豫不決,最後也想不出個好的解決辦法。
什麼都想改變,卻什麼也改變不了。
我不是拉婭的家人,我不能體會拉婭的心情,我更不能自私地替她決定,什麼是她知道的,什麼是應該瞞著她。
在一切開始之前,我先要認清我身份。
因為比起我,那個人才是有權利決定著的人。
「在你走後,我遇到了菲莉婭……」
——五分鐘過去,我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拉婭。
如我所料,過程中她一言未發。
「我說完了,拉婭。接下來,我該怎麼辦。」
「……你該怎麼辦,這是要問我的問題嗎。」
「普卓,你剛才說了你有地方住吧,我沒太聽清。」
「嗯,是的。」
意料之外的,拉婭的語氣非常平靜,哪怕是問句也沒有一絲波動。
「不早了,今天先回去吧,明天想來的話再找我商量。」
「哦…哦,好的。」
我打開了門,寒氣順著門框沖入屋內,耳邊傳來陣陣風聲。
風聲中,夾雜著拉婭小小的啜泣聲。
原來她只是在忍著悲傷而已啊。
我把門關嚴,防止外面的冷風吹進來。
火好像已經撲滅了,路上的行人已消失,小鎮重回了安靜。
萬籟俱寂之際,突然想起了別人對我說過的話。
在積累了一天的疲憊后,夜晚是一個人身體和精神最脆弱的時候,因此才需要睡眠,將冗長的時間隔開,把所有的疲憊留在過去。
「夜晚,是人最脆弱的時候……」
或許,今夜的一切不計後果的決定,只是軟弱的我放棄思考的表現吧。
歸根結底,還是沒有任何成長啊。
——孤獨的秋夜,拉婭將她遲到了八年的淚水,傾瀉給了那個早已離開她的父親。
◇
覆蓋在全身的藍色毛髮根根炸起,金色的鎧甲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電光遊走於怪物的全身,雷光蟲匯聚成多個電球,簇擁著這位帝王登基。
怪物以完全的姿態,面對著前來挑戰的勇敢卻又弱小的人類。那似乎能席捲一切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慄。
但現在,我甚至失去了不寒而慄的勇氣。
◇
「哦,你幹什麼去了,一大早就出去。哈——」
雷克斯看著回到他家的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昨天晚上,雷克斯把他家裡的備用鑰匙給了我,說是防止為了處理爆炸的事情導致家裡沒人開門。
但看他剛睡醒的樣子,感覺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忙。
「你不是說很忙嗎,怎麼這個點才醒。」
「老爺子和公會的那幫人去開會商討這件事了,真到我幫忙的時候還得明天。哈——」
雷克斯的哈欠一個接著一個,看樣子昨天肯定忙到很晚才睡。
「所以呢?你一大早跑出去幹什麼去了?」
「我去加工屋了。裝備沒了,得重新買一套。」
身上的錢都被拿走了,好在自己的大部分資產都存放在了銀行里,買一套獵人的裝備還算富裕。
說來蠻怪,這樣的村子里居然有銀行,感覺再發展發展能成一座小鎮了。
「不用這麼著急吧,裝備等找到那幫傢伙拿回來不就好了。」
雷克斯看著雜誌,悠閑地喝了口著咖啡。
「咧,好苦。」
他吐著舌頭,一副喝不慣的樣子。
誰知道他為什麼要喝自己不習慣的東西,大概只是為了接下來的工作提起精神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協吧。
「對了,跟我說說吧,你和那幾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也是,昨天晚上因為爆炸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
我把和菲莉婭幾人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
踏在溪流中央的圓石上過河,看著獨屬於秋天的落葉堆積在在水中,變成了紅色的波,我卻無法從這般景色中放鬆下來。
眼前的怪物並未發現我和雷克斯,悠閑地趴著歇息。
是的,我一大早去預定裝備,正是為了趕在期限結束前完成緊急任務。
當地的獵人集會遭到了爆炸襲擊,但好在公會的人建立了臨時的任務辦理處。雖然不能接新的任務,但是可以把完成的任務提交上去。
「動起來啊!普卓!」
雷克斯朝我大喊。
在我想事情的時候,雷狼龍先一步發現了我們二人。我跑了起來。
雷克斯一直是個熱心腸的人,聽到我要去完成緊急任務,便二話不說過來幫我的忙。
我拔出剛買來的武器,雖說用起來不太習慣,但也只好將就了。
拔出武器的我,在怪物轉頭扭向雷克斯的時候,將刀劈向怪物的腰腹處,手上傳來了砍中后的滯頓感。
早晨時候,我把知道的事情告訴了雷克斯,雷克斯一如既往地和我談起這些事來。
與以前的關心和排解不同,這次他少有地嚴肅談論起我的事。
——揮砍出去的武器未來及收回,雷狼龍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巨大的尾巴甩向我的身體。我沒來及防禦,挨了一尾巴。
如果沒有護甲的緩衝,這一下足以讓人命喪黃泉。
雷克斯在另一邊為我爭取喘息的時間,我顫抖著支撐起自己。
此刻的我,狼狽得像和海中的巨龍戰鬥時送死的雜魚。我比誰都明白,現在的我絕對不是戰鬥的最佳狀態。
頭傷,腰傷,以及——
「普卓……我感覺,那幾個人,和爆炸的事有些關係。」
以及雷克斯的話造成的精神上的恍惚。
原本是為了短暫逃避現實而選擇了用狩獵麻痹自己,這一行為反倒將現實一覽無餘的展示在我的眼前。
獵人被襲擊的事件,沒有預兆的爆炸,二者其實很輕鬆便能聯繫到一起。經過雷克斯一晚上的調查,發現了襲擊事件的共同點。
蠻顎龍,雌火龍和雄火龍,這三隻怪物正是遭到襲擊的獵人狩獵的三隻。他們的共同點就是,體內都有一種名為【火炎袋】的器官。
而被爆破襲擊的獵人公會,又恰好有三處。
造成那樣破壞力的爆炸,單是用小爆桶是做不到的,但如果用大爆桶的話,在引燃炸藥前就會被路人發現。
雷克斯得出的結論是,那幫人是用了火炎袋,進行加工后,製成了不容易被察覺到的炸彈。
火炎袋的爆炸威力,我先前也有領略過,爆炸強度足以炸斷冰牙龍翅膀上的棘刺。
因此,對雷克斯的推論,我自然是信服了。
雷克斯躲開了雷狼龍的掌擊,那怪物沒有繼續追擊雷克斯,反而是把頭轉向我。
先找軟柿子捏——看來怪物也懂這個道理。
怪物正在向我這邊衝刺。
武器從發麻的手指中垂了下來。
我準備著迎接名為死亡的衝擊。
但是,怪物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不——,不是停了下來。雷狼龍在沖向我之前,便已經不自主地倒向一邊。
仔細確認現在的情況,就會發現,雷狼龍厚重堅硬的尾巴,已經被人整個切下。
不用說,做出這樣事的人正是雷克斯。
他跑向這裡,脫掉了頭上的頭盔,隨手扔在了地上。
他的嘴巴張得老大,沖我這邊吼個不停,像是在指責我的無動於衷。
但是,我已經聽不清他的聲音了。從剛才開始,怪物刺耳的吼叫,武器與怪物盔甲的摩擦聲,以及我心裡複雜的聲音,已經讓我本來就不太健康的腦子裡一團糟。
——其實,被菲莉婭打暈后的頭疼,到現在也不見有多少緩解。
再加上一路上的顛簸,戰鬥時的跑動,我已經幾乎到了極限了。
一味接受著別人幫助的我,失去了別人的幫助,就會落到這個下場。這也是遲早的事。
眼前逐漸出現了詭異的紫色的黑暗,我隨之失去了在此之後的記憶。
◇
暈倒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不管暈倒了多久,潛意識中卻只覺得過了一瞬。
我背靠在一塊大石頭上,眼睛漫無目的地看著天上流動的雲。
何曾幾時,我還能想象力豐富到把雲想象成不同的動物,可如今覺得,那只是天上浮著的、被風推動而毫無自己選擇權的雲。
「真是的,醒了啊,剛才真是嚇了我一跳。」
雷克斯在我旁邊坐下。
身旁已經沒了怪物的身影,看來雷克斯已經把怪物擊退了。
這麼一想,憑我現在的身體,緊急任務肯定完不成了吧。
「真是的,身體還不行就不要勉強自己啊。昨天晚上也沒吃飯,今天早上也沒吃,本來就有傷,還不補充點兒能量,不暈倒就奇怪了。」
我沒有說話,接受了他遞過來的食物。
他看著我的臉。
「啊,又變成這種陰沉沉的表情了啊。」
「?」
「唉……我這麼說可能不太好,你昏睡著時候的表情,比現在看起來要放鬆多了。」
「是嗎……」
久違的吃了口東西,咽下去的那一刻,空腹感像是被喚醒了一般傳遍身體。
「普卓,你為什麼要當獵人呢。」
「出現了,三十歲大叔的談心環節。」
「不……我還是希望你能認真回答我。」
為什麼當獵人……
「可能是因為我不喜歡以前的生活吧,為了從那裡逃出來,才選擇了當獵人這個看起來比較自由的職業。」
「所以……這就是你和怪物戰鬥的理由嗎。」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知道,在外人看來,這肯定是個無趣又做作的理由吧。
「我啊,在還是個新手的時候,曾經獨自一人面對過雷狼龍。」
雷克斯看向前方,回憶著當年的事情。
「和它戰鬥的過程中,雷狼龍進入了超帶電狀態。它那覆蓋在全身的藍色毛髮根根炸起,金色的鎧甲哪怕在晚上也看的分明。
那些雷光蟲聚成一個個圓球狀的陣型,然後圍在雷狼龍身邊,就像臣子向帝王屈服著一樣。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怪物,也是第一次感覺到了切身實際的恐懼,第一次動搖了做獵人的決心。
好在,在我因為恐懼抬不起來武器的時候,有人救了我。但是從那時起,我開始思考一件事,那便是我不惜把性命全權交付給大自然,不惜與可怕的怪物戰鬥也要成為獵人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因此我去各地旅行,終於從中找到了答案。
守護村子的一切,守護珍視的人和事物,這便是我不惜搭上生命也要成為獵人的理由。」
雷克斯的眼睛,好像在散發著光芒。
「因此。普卓,我覺得你的回答不一定是你真正的理由。為了逃避以前的生活,你大可不必選擇獵人這個賭命的職業。
我在旅行中遇到了很多人,像那你這樣的也有過。在旁人看來,他們很軟弱,他們試圖逃避一切對自己不利的事情,但那樣的人不會為了逃避當下的生活,而選擇做更危險的事情。
——所以啊。」
雷克斯站了起來,面向我單腿跪下。
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你不是為了逃避而當了獵人。而是和我一樣,為了尋求某些事的意義,而成為了獵人。」
我,不是在逃避。
我,是在尋求意義。
聽似荒誕的話語,對現在的我來說卻好似甘露滋潤著黑色的心。
「你現在的不甘,你現在的痛苦,你現在的懷疑和自責,正是你快要找尋到那個意義的標誌。
——那麼,請地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眼前像是有一道光,驅散了眼前的黑暗。
我站了起來。
——此刻,我有必須要做的事。
◇
我靠著床,坐在有些涼的地板上。門窗禁閉著,屋裡一片黑暗,已經分不清是什麼時間。
燈早已燒完。唯有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負面的情緒才會暫時安定下來。
時間彷彿已經不再流逝,白天與黑夜的界限消失,唯一帶來些實感的,便是眼眶裡的脹痛,以及哭的有些沙啞的嗓子。
幾年的努力,被幾句話否定。
幾年的努力,卻不知早就被欺騙。
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我應該狠誰嗎?我要報復誰嗎?
不……我不知道。
——因為,我的親姐姐,她是出於好意才欺騙了我的。
同時,她也是我唯一的親人……
回過神來時,耳邊傳來了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的敲門聲。我猜測著門外的人會是誰。
——哦,我想起來了。我和普卓說過,要商量下接下來的行動。
「進來吧,門沒鎖。」
我把頭埋進手臂,不敢看他的臉。
我擔心看到他的臉后,對他產生出不可挽回的恨意。
雖然他是告訴了我一切的人,但這不是他的錯,他只是擔任了傳話的角色。
隨著老舊的木門的吱呀聲,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拉婭……」
普卓站在門口,看著這樣的我,輕聲說出我的名字。
「來商量了嗎……」
老實說,哪怕要商量,我大概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吧。
「不……我不是來商量的。」
出現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腳步聲逐漸靠近,靠近到我身前的位置。
我抬起了頭。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沒有變化。
赤色的夕陽,將屋中的黑暗驅散。他看著滿臉淚痕的我,認真地說道。
「和我一起去找菲莉婭吧,我會幫你的。」
又一次,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向我伸出了援手。
——他好像,要把我從名為【過去】的枷鎖中拉出來。
哭得有些睜不開的眼睛,讓眼前的事物有些模糊。我向著眼前那片模糊的景象伸出了左手。
而回應我的,是他拉住我的有力的手。
沒有迷茫,也沒有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