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因為李家一行人來的早,東郊寺還算清凈,老人家又經不得吵,最適合老太太來這裡喝喝茶賞賞景。不過紅楓年年都有,東郊寺的鐘聲也從未停歇,老太太只是喜歡這個由頭讓子孫輩都聚在身邊而已。
這不,過了兩日,香客多了起來,人來人往地嘈雜不已,老人家待不住了,即刻便啟程回了家。
路上,老太太的馬車裡,笑聲就沒止過。
要說,最了解老人家心思的,還得數這個從小長在她跟前的女孩兒。高悅一回來,決口不提那些鬧心事兒,只專心哄著老太太,再大的氣這會兒也只剩憐惜了。
松陵坐在另一側,偷偷地朝自個兒表姐撇撇嘴,暗道她一如既往的好本事。
老太太的心思其實很簡單,她老了,總不能帶著怨懟去地下,能看著孩子好一日便是一日。
璨如回了李家,穿過向南大廳,正要從游廊一邊回春熙閣時,眼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抱著什麼東西快速穿過。絮兒眼尖,眼瞧著他就要過去,立馬喊住。
「李申,你回來了?」
李申就是他主子的影子,誰回來了,不言而喻。
璨如的先是怔楞了片刻,而後心中一陣狂喜,指尖用力攥著袖口,捏出一層褶皺,她剛要跑過去見他,又想起什麼,腳下一頓。仔細想想,這麼久沒回自己的信,她該是生氣地,好讓他知道自己也不是隨意好糊弄的女子。
是以,她抬手整了整衣裳,用力壓下唇角的弧度,裝作嚴肅地樣子,越過李申快步往春熙閣去。
許是女主子太高興,完全沒注意到李申此刻縮著肩膀,剛剛抱在身前的東西都偷偷地背到了身後去。絮兒覺得他忒奇怪,兩人都是主子跟前最親近的人,關係也一向還可以,她便笑了一句。「這是怎麼了,你肩膀抽了?」
「啊……是啊……我路上累了,肩膀不太好。」李申直想快步回去給他主子報個信兒,奈何絮兒用了吃奶的勁兒拉住他。
絮兒特意沒跟上去,自然也不想讓這貨跟上去。
人家夫妻久不相見,現下情意正濃,他們跟上去不是壞了主子的事兒么。
「咦?你鬼鬼祟祟地藏著什麼東西?」絮兒見他一直背著手,也不看自己,奇怪道。她探過身去看,李申急忙躲開。絮兒感覺不對,手疾眼快地扯下他手中的那個包裹,拉扯間,一身女子的煙雲俏紗裙衫落了下來,沾染了塵埃。
絮兒不可置信,質問他,「這是什麼?」
……
這廂,璨如已到春熙閣門口。偶爾有丫鬟在打掃庭院,屈身向她行禮,她卻急的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
越來越近了,她半跑了起來。
穿過這條長廊,就可以見到他了。平日里她可是最討厭這裡的,春夏多蚊蟲,她又是招蟲子的體質,令她煩不勝煩。不過這裡離得近,她可以早點見到他,今天就大方原諒這條小路啦。
雖然璨如不斷告訴自己,一定要穩重,要嚴肅,不能讓他看出來自己高興,否則讓他養成隨意不回自己信的習慣就不好了。不過一直到門口,她都沒能抑制住唇角的笑意。
一團白乎乎的雲蒙上了太陽的光輝,讓天空少了幾分熾熱,璨如在門前,看到了那個幾月未見,她日日都在想念的人。
烏雀是不能進內院的,可他現下正守在門口,李宗儀側身與他交代著什麼。
「夫君」她笑容燦爛,喊得很大聲。
若要問她這段日子以來最開心的是什麼,那璨如應該會非常肯定地回答,是看見他的此時此刻。
聽見姑娘清脆且明顯歡悅的喊聲,那人負在身後的手微微抽動了一下,停住了話語,回頭看向她。
璨如早已經心花怒放,提著裙擺的手輕輕放下,幾步躍到他身前,環擁住他。
「你回來了,怎麼都不告訴我啊。」璨如悶在他懷裡,說話帶著顫音,插了許多釵環的髮髻重重的磕在了自家夫君的胸口,像是在懲罰他。
李宗儀伸出手想護住她不磕自個兒,卻在將將要碰到她髮髻的時候,頓在了原處。
過了幾息,他放棄般地垂下手,目光留戀地看著她埋在自己懷中。
「我告訴你哦,昨天我還發誓,你要是再沒個音信,我以後就不理你了。」璨如抬頭,感覺自己眼眶有一絲熱意,不想讓他瞧見,便又低下頭去看著自己鞋尖上的珠子。
幾月不見,她還是那般莽撞,睜著一雙水葡萄似的眼睛漂亮又無辜地撲到他身前。
此刻,他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百年前那個已經看淡世事心如止水的人。
李宗儀想與她說清楚一些事,「璨璨……」
與此同時,屋內傳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語氣疑惑:「李郎君,我的衣裳濕了,怎麼……」
他話還未出口,便被打斷了。
是一道女聲,年輕女子的聲音,嗓音軟糯又清甜。
璨如心口一震,不明所以地鬆開他向門內看去。
天空彷彿頃刻間暗淡了許多,那朵遮了陽光的白乎乎的雲,好像變成黑色,完全遮住了太陽的光彩。璨如見到了一個,她以為這輩子應該不會再見到的人。
那女子站在門框旁,穿了一身杏色素錦長裙,雲髻峨峨,一支鏤空步搖歪歪斜斜地插在鬢邊,耳後落下幾縷細發,腰間的衣裳濕了一大塊兒,隱隱可見腰際誘人的線條。
璨如彷彿再次確認般看了一眼,抬頭問道:「她是誰啊。」
話音未落,她眼前已經模糊一片,滾燙的淚止不住地往下滴,打濕了她的鞋尖。
璨如怎麼會不認識她
李宗儀親口跟她保證過會處理好的那個女子,此刻,不明不白地站在春熙閣,這讓她如何想。
璨如問的,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又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出現在這兒。
女子定定的看著他,眼眶早已紅腫一片,怔怔地想要一個答案。璨如不想往壞處想,她擦了擦臉,不斷地給自己做心理安慰。
男人沒有回答,目光看向遠處的院牆,彷彿在無聲的告訴她答案。只有孫萱瑤看見,他背在身後的手,已經攥地青筋暴起,可見指骨。
這一刻,璨如的心口,彷彿有什麼東西碎了。只剩下碾壓而過的車輪,帶著她年輕且無懼無畏的愛戀,一同成了碎片。
門口突然傳來拉扯的聲音,李申拖著最後一把力氣睜開了絮兒的手,只是前腳剛踏進來,便察覺到事情不對。院里過分安靜,平日里誰都不屑的烏雀此刻尷尬地低著頭,他主子目光陰惻惻地打量著闖進來的他,而那位孫姑娘……
「夫……夫人」他的女主子眼尾泛紅,怔怔地站在原地。聽見他的喊聲,淡淡地側頭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她深呼了一口氣,沒再問下去,轉身離開。
「夫人」李申追出了門,卻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理由喚住她。他心口一陣抽疼,畢竟男主子有時候沒有人性,更多的關懷都是這位女主子給的。
璨如料得沒錯,天邊的那朵烏雲已經預示了這場大雨。
它突然而至,沒有給人一點準備。園中爭相開放的花兒此刻都歇了爭奇鬥豔的心思,含蓄地低頭躲避雨珠的擊打。
青石板鋪就的甬道瞬間便被大雨沖刷乾淨,天地澄澈空明,偶爾伴有雷聲,只有她一個人走在雨中。
好像走著不夠盡興,她突然覺得這個地方悶得她喘不過氣來,跑著也許能更快地離開這個地方。這個想法一出現,她便已經決定好了。姑娘提著長長的裙擺,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跑進了雨幕中。
李宗儀在變天的那一刻,臉上再也綳不住,搶了李申拿過來的傘便去追她。
璨如不知道自己跑到哪裡去了。
她不能回春熙閣,便在雨中漫無目的地跑著,然後便到了這個不甚熟悉的庭院。她頭有點重,很想坐下休息一會兒,只是找不到地方。眼前都是雨水,看什麼都朦朦朧朧的。
前方好像有人朝她走過來了,看不太真切。那人撐開了傘,頂著大風和暴雨走了出來,大聲問她:「你傻啦?這麼大的雨不知道進來嗎?」
不等她回答,便被一陣蠻力拉進了這個清幽的小庭院。
「你身上都濕了,我給你叫熱水泡一泡吧,不然著涼了可不好。」她嘟囔著,一邊翻出一件冬天穿的大髦給她兜頭包住,一邊去喊茯苓給她傳水。
璨如眼睛進了水,疼的她睜不開來,只能聽聲音辨別這是一個女子。
她記得,是那個在池塘邊與松陵說話的姑娘。
「謝謝你」璨如眼皮重的很,非常想睡覺。可是她頭髮濕濕的黏在臉上,還滴著水,非常不舒服,又讓她把這個念頭壓下去了。
高悅不知道她怎麼跑這裡來的,下這麼大的雨,身邊都沒個人跟著。
璨如暈暈乎乎地被人扶進了沐洗室,她隱隱約約能聽見外邊兒那個女子,在與誰說著話。
茯苓慌張地進屋,湊在高悅耳邊說了幾句什麼,然後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高悅這才瞭然,目光複雜地往沐室看了一眼,嘆氣道:「怪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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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小作者的陰間作息
寶們一定要好好碎覺,我的黑眼圈已經沒有救了……
小作者:璨璨不哭(摸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