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128章
◎時間久了,再惡的妖也會生出人性。◎
有了魄淵的幫助,沒過多久,殷莫兩家和那些妖族便有些招架不住。
經過商討之後,莫家首先提出休戰,在估計了一下鹿蹊山的損失后,風緒便也同意了。
就這樣,欒洲暫時恢復了和平,無論是仙山還是世家都稱得上是損失慘重。
見自己不用再出手,魄淵便拎著崔椋落到了地上:「好久沒殺得這麼暢快了,搞得我有點餓了。」
他舔了舔嘴唇,俯下身剛打算在崔椋臉上咬一口,突然一支霧氣凝成的箭朝他襲來。
只見風緒站在不遠處,正持弓冷冷地注視著兩人。
魄淵歪頭躲過霧箭,有些不滿地說道:「翻臉不認人?許久不見,你這傢伙怎麼變得跟我一樣缺德了?」
崔椋:……算你有自知之明。
「放開她!」一陣爆喝從遠處傳來,接著一道灼熱的氣浪撲到魄淵的臉上,燎得他有些睜不開眼。
「這小子又是哪兒來的?」魄淵狠狠地將崔椋甩到地上,然後迅速在面前設了個結界,企圖擋住這一波又一波的熱浪,可哪怕隔著結界,這股熱氣依舊在不斷地烘烤著他。
崔椋撩開擋在眼前的頭髮,朝熱度的來源望去,只見渾身是血的封遂正持著長刀朝這個方向趕來。
暫時休戰後,封遂好不容易才從戰場上抽離開來,他與魄淵離得不遠,見這黑袍男子要傷害崔椋,他想都沒想便一刀斬去。
可就連他自己都沒料到,在危急關頭的這一斬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封遂赤金色的眼瞳緊緊盯著魄淵,而他手中的長刀竟然也不斷地散發著光芒,隨著這耀眼的光越來越近,魄淵竟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
「此人刀氣中的陽氣太盛,猶如灼人烈日。」魄淵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冷,他先是看著那把長刀,又把目光移到封遂身上。
「這裡能傷到我的人不多,可這把刀……不,是這個人,他似乎是極陽之體。」
崔椋掙扎著從滿地血污中爬了起來,聽到這話后心中也有些詫異。
為了保護她,封遂這小子難不成是像動漫主角一般覺醒了自身的力量?
「你算計我?」魄淵咬著牙說道:「來之前你可沒告訴我戰場上有個這樣的人。」
他雖然手段殘忍,可沒有人知道,這位鬼地的主宰最是怕疼。
剛剛才被風緒的箭划傷,現在這股熱浪又讓魄淵渾身針扎似的疼了起來,他不怕丟臉,若是以前早就溜了,可他不甘心就這麼被崔椋擺一道。
身後又傳來數道尖嘯聲,魄淵猛地回頭,只見幾支霧箭又朝他襲來,他一掌擊出,掌心湧出的黑煙將霧箭逐漸消融,可即便如此,他的指尖還是被其中一支給穿透了,暗紅的血液一滴接著一滴往下流。
現在風緒的攻擊只針對他一人,倒是不用再收著了。
封遂雖然修為不及魄淵,但長刀上的陽氣能侵蝕鬼體,使魄淵的法力大打折扣,要是再不走,魄淵可能馬上便會被風緒的箭戳成篩子。
他本想將崔椋帶走,可每當他有所動作時,都會被不斷襲來的攻擊攔下。
「本來想帶回去好好把你折磨一番再吃掉,現在看來,不如直接殺了算了。」忍耐著對鮮血的渴望,魄淵突然五指化成利爪朝崔椋襲去。
「叮——」下一秒,一把長/槍朝他擲來,槍頭正好擦過他的指尖,然後釘在地上。
廖星羨剛從戰場的另一端匆匆趕來,而在他身後的,則是幾位仙山長老。
雖然長老們並不知道風緒為何要對剛剛幫過鹿蹊山的魄淵下手,但那畢竟是自家山長,於是他們便迅速加入其中。
那些世家和妖族剛剛才被魄淵一頓狂扁,此時見鹿蹊山起了內訌,他們自是不會幫任何一方,於是便一邊收拾戰場一邊看戲,彷彿身上的傷都沒有那麼疼了。
魄淵寡不敵眾,最終還是落了下風,他一揮袖子,本想著退場總該體面一點,卻被風緒一箭擊散了形體。
黃泉殿內,一團黑霧突然出現在石椅上,然後慢慢凝結成了魄淵的樣子,他憤恨地一拳捶在椅子的扶手上,低聲罵道:「這崔椋真是詭計多端,總有一天我會把她的心臟剜出來,看看她到底有多少個心眼。」
他就這麼自顧自地生著氣,滿心認為自己是被套路了。
遠在欒洲的崔椋則是一臉蒙圈:「……其實我還沒開始算計呢。」
……
崔椋傷得太重,崔子息一路將她背到了醫堂,而蒼榆也在之前就被羽流他們送到了此處。
崔椋本就是一直強撐著,此時見自己已經安全了,眼睛一翻便徹底暈了過去。
而等她在醫堂醒來之後,便聽到了段笙鶴被關到靈獄中的消息。
「真是奇怪,聽那些留守在鹿蹊山的弟子們說,當時段笙鶴早就趁著眾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卻不知為何跑到一半非要回來。」崔子息坐在床邊一把小凳子上,興緻勃勃地說著自己剛剛打聽到的事。
一個醫堂弟子正在給崔椋換藥,聽了這話也搖了搖頭:「道友有所不知,剛剛山長大人已經下令對她搜神了,她本來已經被殷絳闕帶下山了,走到一半卻突然發現忘了個東西,於是便又回山來取,這才被抓個正著。」
「什麼東西這麼重要?」
「一個小玩意罷了。」那醫堂弟子仔細回憶著:「刑罰堂人太多,我也只是匆匆一瞥,她好像是為了取一隻草編的小蝴蝶。」
「……多新鮮吶。」崔子息有些不能理解:「她既然跑了,又何必回來自投羅網?」
「總是跟人待在一起,時間久了,再惡的妖也會生出『人性』。」崔椋躺在床上,虛弱地出聲。
早在聽到醫堂弟子講述時崔椋便明白了,這「草編小蝴蝶」一定是與那個能化作人形的靈蝶有關。
「她是妖?」崔子息還不知道段笙鶴是妖的消息,聽了這話便很是疑惑。
「她就是霧綃。」崔椋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你是怎麼知道段笙鶴行走江湖時的化名是霧綃的?」醫堂弟子有些意外地看了崔椋一眼:「她的確是妖,殷家和妖族似乎是合作了,就是因為她通風報信,殷家才能提前將那麼多傀儡送上山。」
「搜神過後,段笙鶴以前乾的那些事也都被查出來了,就今天早上,曾玄黎還去刑罰堂鬧了一遭,非說段笙鶴是被冤枉的……行了,葯換好了,你好好休息。」
醫堂弟子將上藥的工具依次收到藥箱中,然後便離開了,走之前順便把竹門也輕輕掩上了。
「她竟然就是霧綃。」崔子息一手扶著劍柄,聲音都有些顫抖:「我要去殺了她。」
「等等。」崔椋掙扎著坐了起來,狠狠地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下:「你別太衝動了,又不急於這一時。」
「可是……」
「風緒性格優柔寡斷,又極為護短,段笙鶴壞事做盡,但他說不定還等著他的好徒兒改邪歸正呢。」崔椋說道:「雖然段笙鶴的身份被查出來了,可既然風緒將她送到了靈獄中,那就說明他還沒想好要如何處置段笙鶴。」
「況且你能進得去靈獄嗎?」瞟了一眼面色發白的崔子息,崔椋嘆了一口氣:「你要是敢硬闖,那就做好與段笙鶴在獄中做鄰居的準備吧。」
「可我咽不下這口氣」崔子息頹然地放下手,他盯著地面,眼眶都有些發紅。
「現在還不能殺她……起碼在鹿蹊山上不行。」
崔椋又躺回床上,她看著屋樑繼續說道:「若是風緒打算殺了她,那便算了,可如果風緒打算放過她的話……讓她死得那麼輕鬆豈不是太沒勁了?」
「她總不能一輩子都呆在獄中,我們總會有機會下手的。」說到這,崔椋輕輕地笑了一下。
「到時候,我便讓她體會一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什麼感覺。」
……
鹿蹊山,山長殿。
風緒放下手中的卷宗,咳嗽了兩聲,在他的手邊是不斷閃爍著的傳訊玉佩。
他早就知道那個叫曾玄黎的弟子心悅段笙鶴,卻沒想到明明親眼看到了搜神時的情況,可曾玄黎竟然還是一心覺得段笙鶴是被陷害的。
為了能「查明真相」,曾玄黎一直鍥而不捨地給風緒發著消息。
「嘖,這小子也是夠執著的。」曹總管站在一旁,看著那枚玉佩嗤笑一聲:「目盲說不定還有法子治,心盲卻真是無葯可醫了。」
「話說回來,你打算怎麼處置段笙鶴?」見風緒並未回答,他便直接問道。
「我……還未想好。」風緒閉上眼睛,疲憊地回道。
曹總管皺了皺眉:「別告訴我你又心軟了,你光顧著心疼你這妖怪徒弟,也不想想她害死了多少人……不說別的,搜神那天你也在場,段笙鶴可是曾經屠了年城崔家滿門,從登記的信息來看,崔椋便是年城崔家的人?」
「為了能讓鬼主出手,崔椋可沒少出力,你若是放過段笙鶴,豈不是寒了別人的心?」
聽到這話,風緒又想起了崔椋渾身是血被魄淵提在手中的樣子,不禁有些失神。
若不是她,鹿蹊山眾人不知還要苦戰多久,到時候必定會有更多弟子戰死在欒洲。
「等戰事徹底結束之後,我會親自殺了她。」說完這話后,風緒先是輕咳了兩聲,隨後便伏在案上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過了好久才抬起頭。
自從將段笙鶴打入靈獄后,每一次閉上眼睛,風緒腦海中便會出現她剛上山時的情景。當時的她只會怯怯地躲在自己身後,沒想到不過數十年,那個乖巧可愛的小徒弟便落得這幅下場。
「要殺她還用等到那個時候?」曹總管譏諷地扯起嘴角,他的聲音陰柔,語氣中卻充滿了不屑:「風緒,這話本不應由我來說。」
「猶猶豫豫,不夠果斷,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山長應有的做派!我本以為你修為高便能當好山長,可現在看來,當時的我簡直是錯得離譜。」
說完之後,曹總管便一揮袖子朝門外走去,走之前,他還留下最後一句話:「若是此番連累了鹿蹊山眾人,你就跟我一起去山門前磕頭謝罪吧。」
等曹總管徹底離開后,山長殿內便又恢復了一片寂靜,風緒又將目光移到那不斷閃爍的玉佩上。
在上山之前,他是王孫貴族家的子弟,上了鹿蹊山之後便自行與塵緣了斷,可即便如此,雖然以前的錦衣玉食與他再也沒有什麼關係,他卻還是保留著之前的一些臭毛病。
修為再高又有什麼用呢?在鹿蹊山上這麼多年都沒有磨去他優柔寡斷的性子和講究的作風,似乎比起山長來說,他更適合像之前那般當個公子哥。
風緒垂下眼睫,心中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