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一樣的金主
許決半夜開車回了金水苑。
自從知道葉容和傅聞遠廝混在一起后,他就眼不見心不煩地搬去了別的住所。
他甚至都不願意深思自己回到這裡是為了什麼,他曾經最討厭這個地方,是因為葉容對他無休止的糾纏,但也最喜歡這個地方,是因為葉容對他無休止的眷戀。
他也只有在這裡,才有那麼一丁點能感受到類似家的味道,有為他而亮的夜燈,為他而熱的飯菜。
許決沒開燈,黑暗中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他喉嚨發緊,此時此刻忽然想像葉容一樣點火抽一支煙,讓紮根在身體里寂寞或是愁苦都隨之飄散。
可他厭惡煙味,從少年時那隻盛滿煙頭的煙灰缸砸向他時,燃燼的煙草味於他而言就意味著痛苦和分離。
是他把自己的親弟弟弄丟了。
繼而他本來美滿的家也跟著支離破碎,父親的責罵,母親的眼淚,哪一樣都讓他深陷泥沼。
許決身體一歪,躺倒在沙發上,靜寂的房子彷彿無聲巨大的漩渦,他覺得自己是一頭獨自漂泊了許久的鯨魚,在這漩渦中拉扯降落。
他無端想起葉容剛剛的話,明明沒有任何殺傷力,卻像海水一般淹沒他,讓他回想起自己的惡劣和不堪。
而他在葉容面前所展現的卑劣又豈是一星半點。
他說謊欺騙,他喜新厭舊,他對葉容的愛予取予求又棄如敝履。
許決整個人陷在沙發里,安靜到彷彿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在問自己,還記不記得和葉容糾纏在一起的初衷。
明明只是一個替身,一個慰藉,他心情好的時候或許會費心思搪塞一下,心情不好的時候可能連敷衍都吝嗇。
許決疲憊地閉上眼睛,他不懂壓在心頭那種沉甸甸的感覺是為什麼,他只是倏忽間想起,最初時葉容發現他拙劣的騙局后的那個眼神。
化不開的痛色在他眼裡洇開,他平靜地站在自己面前,好似嗔怒恨怨這些人類所該有的種種情緒都被他強行淡化了,他只輕輕問道:「和我在一起原來是要做替身么?」
許決以為這種羞辱常人必定無法忍受,或許他可以就此結束和葉容的這種聯繫。
「其實你可以一開始就告訴我,沒必要費心費力騙我,你知道的,我什麼都會依著你的。」而葉容卻是這樣回答的。
長達七年的追逐在你來我往中早已失了真,許決習慣於逆來順受到不知廉恥的葉容,習慣他由明亮漸變為黯淡,卻忘了這世上沒有愛是經得起這樣消耗的。
沒有任何一種感情是永恆純粹的,連親生父母都能因為過錯而不原諒他,更不必說那脆冰薄紙般的所謂愛情。
到頭來,他甚至不知道葉容對自己是不是愛,那曾經屬於自己獨一無二的偏愛也要被奪走了。
許決像是累極了,不願再想起有關葉容的一切。
夜晚霜寒露重,他蜷起身體抱住臂膊,在窄小的沙發上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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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盛的事最後是以張紹旭自己退學為結束。
葉容不知道傅聞遠在其間是如何運作的,但能得到這樣安然無恙的結果已經非常出乎意料了。
他在家陪了葉盛幾天見他狀態不錯,便就打算回去了,傅聞遠雖然一點兒沒催,但手段頗為高明地連著幾天把前一段的賬給付了。
葉容看著每天進賬的數目,沒人催也早就歸心似箭。
回去那天,葉盛送到樓下,沒想到剛出樓道門口就停了輛車在等。
葉容瞧著這車有些眼熟,直到後車門打開傅聞遠從上面下來他才敢確定這真是傅聞遠那輛私定車。
傅聞遠這次沒有西裝革履,反而穿的隨意休閑,頭髮放下來微微遮住眉骨,氣質乾淨溫和,葉容猛地一眼望過去還以為是哪個鄰家哥哥。
葉容背著包走過去,「怎麼過來了?我馬上就回去了。」
傅聞遠變魔術一樣拿出一杯橙汁遞給他,沉穩道:「《心障》選角試鏡,正好順路,就帶你去看看。」
主駕駛的車窗降下來,滿面笑容的謝山拎著一個小袋子在晃,「葉先生早,橙汁是先生在家裡給您榨的,知道您愛吃還親手給您做了手抓餅,加了滷蛋的。」
葉容一言難盡地低頭看了眼手裡的橙汁,又看了看謝山手裡的手抓餅,一時竟悟到傅老闆做生意成功的秘訣所在,如此禮賢下士,還有誰能不對他心悅誠服!
葉容真誠地說了句謝謝,轉頭和葉盛說話,讓葉盛來給傅聞遠道謝。
葉盛心不在焉地聽著,沒聽進去葉容的囑咐,而是默默地在打量傅聞遠。
傅聞遠不避不閃迎著他的目光,坦蕩蕩不加掩飾地表露出對葉容的興趣。
葉盛眼底一暗,不去看他眼中的志在必得,沒說一句話,而是冷冷地轉身就走。
葉容沒想到自己話說到一半葉盛就走人,他氣得直跺腳也拉不回倔得像頭牛的葉盛。
被抹了面子的葉容只能嘆著氣去跟傅聞遠說好話,「這孩子,這麼大了一點禮貌都不懂,是我沒教好,聞遠你別生氣,別跟他一般見識。」
傅聞遠拉著葉容上了車,十分大度道:「沒關係。」
葉容坐上車不自覺盯著謝山的後腦勺看了好一會兒,才猶豫地問了句,「謝先生,你不是說你不會開車的么?」
他記得留宿在傅聞遠那的第一晚,謝山用的就是不會開車沒法送他回去為借口的。
謝山從後視鏡里瞥到傅聞遠彷彿事不關己地淡淡看了自己一眼,鎮定從容地回道:「早年拿了證,只是一直沒開過車,有些手生,最近才剛撿回來,我開的慢些,葉先生您放心。」
葉容不好意思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對你當然放心!」
傅聞遠撈過謝山手裡的餅,在一旁出聲:「謝山,走吧。」
車子慢慢發動,葉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取下背包騰出一隻手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精緻的包裝盒送給傅聞遠。
傅聞遠有些詫異,「給我的?」
葉容點頭,從他手裡接過手抓餅,咬著脆脆酥酥的餅,小聲道:「別嫌棄就好。」
傅聞遠心潮浮動地掀開盒子,一件純棉襯衫被疊的整整齊齊放在盒子里。
白色襯衫的領邊浮起繁複的暗銀色花紋,他的手指撫過同色系的銀邊紐扣,最後落在袖口。
他有所感應一般,翻開袖口,看到內側用銀線綉有他名字的小字。
傅聞遠捻著絲線匝出的微微突起,眼中也絲絲繞繞般流轉起光華,「這是你繡的么?」
葉容悄悄攥起手指,被針扎出的小血包好像還在隱隱作痛,「嗯……現學的,不算精緻,知道你不缺什麼,就想著表達一些心意,雖然禮輕……但情意都在裡面了。」
傅聞遠合上盒子,葉容聞聲看過去想看看他的反應,卻正好對上他望過來的雙眼,葉容心裡咯噔一聲,不自覺避了過去。
葉容不止一次想要躲閃傅聞遠的眼睛,原因無他,只是覺得那雙眼太美太深情,被下蠱一樣,看久了彷彿真的會有一種被他愛上的錯覺。
他還沒完全躲過去,就被傅聞遠猝不及防地抱了個滿懷,他撫著葉容的背溫聲道:「我很喜歡,謝謝。」
葉容緊緊抓著手裡的餅和快見底的橙汁不敢動彈,屏氣凝神直到傅聞遠鬆開自己。
車停在傅氏遠洋集團的樓下,為了今天的選角,傅聞遠專門僻了一層樓出來。
導演和編劇都請的是業內頂尖的人物,再加上傅氏的投資,試鏡的消息一放出來各大娛樂公司的演員甚至是非專業演員都趨之若鶩想來分一杯羹。
葉容感慨萬分地瞧著這人民幣玩家的豪華陣容,心想這劇就算真是他臉滾鍵盤打出來的那也得爆!
「上次你選的那幾個,已經全部讓人空出檔期來試鏡,你仔細看看,下一個就是孔陳笙。」傅聞遠坐在葉容旁邊說著。
葉容一聽這名字就來了勁兒,打起精神準備看他的表演。
孔陳笙一上來好像有些拘謹的樣子,先鞠了一躬,穿著白色卡通衛衣傻傻地站在大廳中間。
他試的是瘋子那個角色,今天所有來試鏡這個角色的人都穿的是偏冷暗系的衣服,甚至還有人穿著醫院的病服來。
只有孔陳笙這個十八線的小透明心大地隨便亂穿一件就來了。
「老師們好,我是018號孔陳笙,試鏡的角色是瘋子韓敬。」
評點席上的導演點點頭,手指在筆電上按了兩下,孔陳笙背後的投影儀屏幕滾動著一串數字,幾秒后數字停在了032上。
導演翻著資料頁,低頭念道:「試鏡醫生秦湛,演員032號封致庭先生請來與018號搭戲。」
封致庭的名字一出,房間里便一陣騷動,破產貴族,新晉影帝,娛樂圈頂級Alpha,這些拿出來就是腥風血雨的名頭堆在一個人頭上,任誰都會對他好奇三分。
「我在。」一個令人賞心悅目的高個子男人應聲從人群里走出來。
葉容看到他的一瞬間,莫名想起前幾天網上衝浪無意看到粉絲對他的一句彩虹屁——他的美的原型,他的光源與力量本身,他是夢中永生的阿波羅。
看到他真人時,葉容倒有些理解他的粉絲了,封致庭身上真的有種讓人無法抗拒的親和力,彷彿懸於天際的初陽,讓人心甘情願做踏山越嶺去逐日的夸父。
而更令他感到有趣的,是孔陳笙看到他時微微慌亂的反應。
葉容人間疑惑,這個金主劇本看上去跟想象的不太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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