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再臨渡雲
葉容將梁有燕安全送回了房間,轉身路過那小池塘時,遠遠瞥見池前角落裡的長椅上坐著一人。
不知道呆著有多久了,那長椅位置偏僻又藏在一片陰影之中,葉容剛剛和梁有燕一起時也沒太注意。
快入冬的深秋,那人彷彿不知冷熱身上只套了件單薄的浴袍,葉容走近了,見這人的頭髮濕漉漉的,居然沒吹就跑出來了。
葉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責怪的話還沒出口,傅聞遠就先出聲了,「梁有燕是為我才留在這裡,她說她不怕惡鬼索命,卻怕我罪孽深重,要留在這裡守住傅翰。」
葉容咽下了要說的話,脫了外套要披在他身上,用他以前跟自己解釋過的話術,改口科普道:「因為他們不懂科學,你那只是一種特異功能,很多感官敏銳的人都有這種能力,就像人類無法理解動物對災禍的提前感知……」
傅聞遠接過他的外套,又動作自然地把拉進自己懷裡抱緊,用外套將兩個人裹住,閉著眼靠在葉容肩上,「這話誰告訴你的,你好傻,連這種鬼話都相信。」
葉容:「……」聽聽這是人話么。
傅聞遠手臂箍住他的腰,在他耳邊輕語道:「我從小就是個不祥的人,見人生死,索人性命,容容,你會不會怕?」
葉容把裹在外面的衣服拉緊,貼著傅聞遠的胸口,「你又不會無緣無故要人性命,更不會傷害我,我怕什麼?你個傻子!」
傅聞遠默默捏著他的手指玩,說悄悄話一樣在他耳邊說著秘密,「怕也沒關係,左右我現在已經看不到那些東西了。」
葉容愣了一下,低頭抓著他的手摘下了他的指環,再抬頭去看他的眼睛。
然而他的眼睛仍舊是一片平靜的深黑色,倒映著葉容微微發愣的面容。
傅聞遠溫聲解釋道:「從上次在醫院醒來后就再看不到了。」
葉容神情驚訝,忽然靈機一動,從他懷裡激動地掙出來,「你失憶是不是也跟這個有關係?!」
傅聞遠倒沒聯想這麼多,只是眉頭微松,釋然道:「或許有些關係,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記不記得,我仍舊是再次栽你手裡了。」
葉容難以克制地傻傻笑起來,傅聞遠說過的甜言蜜語彷彿在心裡堆積著發酵了一樣,他第一次主動湊過去想吻一吻眼前人。
夜深人靜中,背後咣當地一聲,樓層上的窗戶被人推開,葉容聽到站在窗邊的女人遠遠笑罵著,「傅聞遠你個兔崽子在這裡演什麼偶像劇呢,快把我的乖寶貝帶回去!凍壞了唯你是問!」
葉容面漲耳紅地趴在傅聞遠懷裡不敢抬頭,活像早戀被抓似的,好半晌聽見沒動靜了才難為情地問了句,「阿姨走了么?」
傅聞遠把他從懷裡掏出來,捧著他發燙的臉,坦坦蕩蕩大大方方地將吻落在他的唇上。
又是猛地咣當一聲,背後的窗戶才合上。
葉容氣急敗壞,丟下外套甩在他身上,自己通紅著臉一溜煙兒跑回了房間。
.
第二天一起用早餐,梁有燕還時不時打趣幾嘴,葉容腦袋都想鑽到桌子底下了。
梁有燕剝了煮雞蛋放進葉容手裡,隨口對傅聞遠提道:「走之前可以帶小容容去渡雲山玩一玩,那地方風景不錯,離這裡也近。」
葉容耳朵一動,驚訝道:「渡雲山?我和聞遠去過,竟然離這裡很近么?路線都不一樣啊。」
傅聞遠耐心為他解惑:「我們上次是從山南去的,療養院在山北,這邊有小路可以直接上去,想去再看一看么?」
葉容有些猶豫,雖然已經去過那地方了,但上次意外瑣事太多兩個人幾乎沒怎麼逛就打道回府了,如今諸事皆定,再去仔細遊玩一次也不是不行。
葉容點頭應下,梁有燕給他們後備箱零零碎碎塞了不少吃穿用度的東西才放人。
她對葉容熱情過了頭,卻到臨走都沒同傅聞遠說上幾句話。
他能看出他們母子有矛盾,明明都互相挂念卻總隔著不可解的心結般,上山途中一路上他都在思索,卻百思不得其解。
傅聞遠見他傻勁兒又犯,無奈地點撥了幾句:「不用想了,沒用的,我和她中間永遠隔著一個死人,她是我的母親,卻也是別人的妻子。」
葉容恍然大悟一點就通:「你是說你父母……」
傅聞遠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眼中卻偶然顯出一點同樣堪不破命運的恍然,「她愛傅翰。」
她愛傅翰,卻為了孩子殺了自己的愛人。
葉容難以想象梁有燕承受著何種煎熬,捨棄哪一個都會丟掉半條命,更何況是自己親自動手抉擇。
傅聞遠拉著他繼續慢慢走,「她不想見我,很少讓我來找她,但她很喜歡你,以後你多陪陪她。」
葉容攥緊了他的手無言承諾著。
小路上山確實很近,卻也累人,一條窄高的階梯直通山巔。
階梯的盡頭是一扇破敗的小木門,傅聞遠如入自家門房一樣自然地開了鎖推開門。
葉容在後面好奇:「你怎麼有鑰匙?」
傅聞遠將手中的鑰匙隨手丟在角落裡,「我沒有鑰匙,鎖是壞的,誰來都能開。」
葉容心道原來如此,念頭還沒落地,就聽到門后一聲悠悠的揶揄:「那你怎麼不告訴他這鎖是誰砸壞的。」
葉容抬眼望去,看到曾經見過的那位燒玉真人正揣著袖子站在不遠處。
他這才發覺,木門後面竟就是那座雲山廟。
燒玉真人一如既往地越過傅聞遠,將視線定定落在後面的葉容身上,依然慈眉善目地輕嘆一句:「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