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卓爾之城

笑聲果然是最能夠將人與人之間隔膜打破的潤滑劑。阿洛克特大笑著走下車來，親熱地在曹子文臀上一拍，說道：「我的石頭，你是怎麼會想到要去看那怪物的嘴巴的？幽暗地域里連三歲小孩都知道，鎖喉怪最喜歡吃腐爛生肉，它們的口氣，簡直臭得可以將一打洛斯獸全都活活熏死。」

「可我怎麼會知道？」曹子文無辜地摸摸腦袋，雙手攤開，道：「我三歲的時候可不是在幽暗地域里生活呀……對了，這些究竟是什麼怪物？」

「是鎖喉怪。像名字一樣，這種卑劣的怪物最喜歡躲在天花板上，偷偷伸出觸手掐斷獵物的喉嚨。別看它們體型小，力氣可大得異乎尋常。不過通常它們只是兩三隻結夥行動，像今天這麼多的一窩，我在幽暗地域里經商那麼多年，以前還從未遇見過……唉，算我們倒霉吧。」

「你們確實很倒霉，灰矮人。鎖喉怪之所以大規模聚集，是因為魔索布萊城剛剛發動了一次針對它們的清剿行動，將整個城市潛伏的鎖喉怪全都趕出來了。」

洞窟深處，忽然飄來了一把冰冷卻甜美的聲音。神經緊張的灰矮人戰士們條件反射似地立刻繃緊了肌肉，喝道：「是誰？」

鞋跟撞擊岩石的空洞迴音響起，遠處黑暗中逐漸出現了幾條窈窕身影。她們走路的姿態充滿了優雅與自信，比起曹子文在巴黎時裝表演場上所見過的任何一位超級模特兒也不遑多讓。那股舉手投足之間透發而出，陣陣若有若無的殺氣，分明是只屬於身經百戰的戰士所有。不滅明焰逐漸將她們的相貌呈現在視線下，冷傲又略帶媚意的精緻臉龐，黝黑卻充滿彈性與光澤的肌膚，還有像白銀般雪亮的長發。所有特徵都向灰矮人們明確無誤地表白著她們的身份。她們正是幽暗地域的王者：黑暗精靈。

阿洛克特滿頭大汗，向下屬們高聲命令道：「放下武器，放下武器。她們不是敵人。」其實用不著他吩咐，灰矮人戰士們早知自己的舉動已經闖下大禍。只聽得叮噹之聲不絕，商隊所有成員都像觸電一樣搶著將兵器拋到腳邊，向走近身邊而來的黑暗精靈們低頭行禮。

灰矮人商人在乾瘦的臉上擠出諂諛笑容，結巴著低頭道：「日安，尊敬的女士們。鋒刃之城的灰矮人商團長阿洛克特血戟，在此向您們致以萬分敬意。請問……有何貴幹？」

為首的卓爾女性冷哼一聲，對商人的問候根本理也不理，卻忽然舉手，狠狠在幾名灰矮人戰士臉上分別抽了兩巴掌。灰矮人戰士們立時被摑得暈頭轉向，一屁股跌坐在遍地碎石瓦礫上，竟是站不起來。

「不長眼的灰矮人，在魔索布萊城的範圍內，你們居然竟敢用武器指著卓爾女性？像你們這種沒教養的垃圾假如還想活下去，就得好好學習學習什麼叫做禮貌。」

「是的是的，這群傢伙確實太缺乏教養了。尊敬的女士，請原諒他們吧。」灰矮人商人小跑著過來對那名卓爾女連連點頭哈腰。卓爾女性冷冷低頭，問道：「你說自己是鋒刃之城的商人？」

「是的，尊敬的女士。」阿洛克特自豪地挺起胸膛，道：「阿洛克特商團走遍了幽暗地域的每個角落，不遺餘力地致力於為所有智慧的地底種族們提供各式服務與娛樂。無論契德納撒或者烏斯特納撒，都曾經對阿洛克特商團所出售的商品給予高度評價。哦，對了，請問這位尊敬的女士。您所隸屬的家族是？」

「魔索布萊城的第十六家族，扎赫瑞斯。」卓爾女性後退幾步，左右打量著阿洛克特。輕聲念誦起了一段柔和靈歌。片刻后她將掌心向前虛按，灰矮人商人的身上隨即籠罩了層微弱紅光。又問道：「我怎麼知道你不是灰矮人國王派來的間諜？」

「在下絕對只是一介誠實商人，偉大的拉杜格可以為在下作證，尊敬的女士。對於我的身份您大可以詢問魔索布萊城八大執政家族裡任何一位主母大人。無論偉大的班瑞主母大人還是令人景仰的巴瑞森德安戈主母大人都可以。您會在她們的口中證實，阿洛克特血戟絕對是可以信任的。」

卓爾女性點點頭，收回了她的測謊神術。大方地道：「你確實已經證明了自己，好吧，以魔索布萊城外圍巡邏隊隊長，奧菲莉婭扎赫瑞斯的名義，我同意你們通過此地了。不過站在個人立場上，我仍然要警告你們，入城后萬事都必須謹守本分，明白么？」

「非常感謝您的提醒，尊敬的女士。入城后我們會小心的。」灰矮人商人又是一陣點頭哈腰。卓爾女性笑笑，轉身欲行。卻又突然把目光投向了站在車子旁邊腰桿停得筆直的曹子文，蹙眉問道：「男性，而且還是名人類？他是誰？也是個需要被管教的傢伙么？」

「哦，比爾德，快向尊敬的扎赫瑞斯女士行禮。該死，難道你都不懂得尊重女士的么？」灰矮人商人活象腳下裝了彈簧般跳了起來，一面大聲叱責著，一面拚命向曹子文打眼色。曹子文卻微笑著搖搖頭，邁開腳步直接走到了奧菲莉婭身前。他單膝下跪，右手如風伸出，赫然已將卓爾女性的縴手握在掌間，低頭輕輕一吻，讚歎道：「美麗的女士，向妳問好。我是耶魯比爾德。」

無論灰矮人還是黑暗精靈，在場簡直沒有人能預料到他居然敢用這種方式行禮。霎時間包括奧菲莉婭自己在內，全都被曹子文過分大膽的舉動驚得呆住了。片刻沉默之後，隨侍在奧菲莉婭身邊的兩名女性卓爾士兵如夢初醒，憤怒地沖了上來，鏘」拔出了懸挂腰間的華麗長劍，將那鋒銳利刃擱到曹子文脖子的大動脈之旁，喝罵道：無禮傢伙，竟敢如此褻瀆一名黑暗精靈女性？你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生命作為代價！」

「住手。」身為當事人的奧菲莉婭揮手阻止了下屬們的進一步行動。她僥有興味地上下打量著曹子文，問道：「下賤的男性，你非常大膽。不過，你的大膽究竟是源於無知，還是自信？」

「美麗的女士，妳認為呢？」曹子文向奧菲莉婭眨了眨眼，對於自己脖子邊上的利劍根本視若無物。卓爾女性一愕，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你很狂妄，可是也很有趣呢，下賤的男性。好吧，既然你都向我下跪行禮了，那麼我想自己也應該給予你一點和貴族身份相符合的恰當回應才對，不是么？」

奧菲莉婭笑靨如花，驀然間，她竟然作出了比剛才曹子文那一吻更加讓人目瞪口呆的舉動。她居然同樣跪下去，雙臂摟住曹子文脖子，將自己如同玫瑰花瓣似的嬌艷雙唇，印向了眼前男人的嘴。

剎那間，曹子文只覺得自己腦子裡「轟」地一聲巨響，除了身體本能反應外，什麼都不會想，也不會做了。

良久，唇分。

卓爾女性推開曹子文，嬌笑著站起來，伸出舌頭舔舔嘴角，滿意地點點頭，道：「還不錯。不過很可惜，現在我們該說再見了。在魔索布萊城再會吧，人類男性。姐妹們，我們回家啦。」

「等等。」曹子文回過神來，急揚聲向已經轉身走出了五六步的女性問道：「剛才……為什麼？」

「自己猜呀，猜到了下次告訴我。假如答案正確的話，會再給你獎勵的，人類男性。」帶著魅人心弦的笑聲，奧菲莉婭頭也不回地率領著麾下士兵們走進了幽暗地域里的黑暗，從曹子文視線內消失了。

曹子文獃獃站在原地，撫摩著自己的嘴唇。過了好半晌，他也笑了。

「魔索布萊城……看來會是個很有趣的地方呢。你知道么阿洛克特，我覺得自己已經開始喜歡上這座城市了。」

灰矮人商人不以為然地連連搖著腦袋，喃喃道：「可憐的孩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麼愚蠢。黑暗精靈的女性？石頭啊，我實在是看不出來，落入那張深坑魔網裡淪為蜘蛛神后的食物，被連皮帶骨地吞得連渣都不剩半點究竟有什麼有趣的。」

******

在經歷過那場與鎖喉怪的戰鬥，以及隨之而來，令隊伍里所有成員們都為之心驚膽顫的，與卓爾巡邏隊的邂逅之後。阿洛克特商隊終於在當天稍後的時間裡，順利進入了魔索布萊城。

當曹子文和阿洛克特一起站在渡船船頭，放眼仰望展現於面前不可思議的神奇景色時，他就和所有生平首次接觸這座地底城市的人一樣，被那充斥著致命吸引力的壯麗華美所深深吸引了。

整座城市的規模，其實以地球上眼光看來並不大。但是地球上任何相同規模的城鎮，都無法與魔索布萊城在藝術性與生活性的高度融合方面相媲美，因為這座有著五千年歷史的古老城市本身，根本就是一座活生生的建築博物館。

在魔索布萊城裡，不存在任何粗陋呆板的人工建築。無論高聳矗立的石筍還是巨大的倒吊鐘乳石，它們全都被這座城市的居民們挖空了核心，然後以與黑暗精靈壽命同樣悠長的耐心，改造成外貌圓滑和諧，卻又彼此獨立的家族城堡。七彩的魔法火焰在那些形態各異，卻又全都堪稱為鬼斧神工的建築物表面上跳躍著，照亮了成千上萬的精美雕刻。一切宛如夢幻般絢麗繽紛和福麗堂皇。整座城市的本身就像奧菲莉婭（曹子文剛剛親吻過的卓爾女性）一樣——冼練、流暢、優雅。二萬多名黑暗精靈，共同生活在這裡，既舒適亦富裕。除此以外更有超過這數量十倍以上的其他智慧種族，也都託庇於魔索布萊城。

是的，這座城市本身就是一個偉大的奇迹。所以，在那短暫的瞬間之中，儘管曹子文曾經遊覽過北京故宮，參拜過布達拉宮，攀登過萬里長城，也參觀過巴黎羅浮宮和見識過神奇的雅典古城，更曾在倫敦與紐約等地球上的世界性大都會長期生活，可是在魔索布萊城的迷人魅力之前，他依舊錶現得就像名初出大城市的鄉下小子，除了給予衷心讚歎外，再沒法子有任何的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