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威廉與艾琳

「汝，吾的新族人？」

祂好漂亮，比我好看，但是比不上瓊。不過我本來是男人，所以不重要。

「是的，偉大的母神。」

海德拉抬起手撫過艾琳長出過鱗片的臉頰，祂的手無磷且滑膩從艾琳的臉頰上滑落自然的搭在肩膀上，鋒利的指甲自然而然的刺穿了艾琳的肩甲。

過往的經歷告訴艾琳，不要去直視海德拉的雙眼。但這一行為，卻激怒了化身為人的母神。

「為何？」

肩膀傳來劇痛讓艾琳齜牙咧嘴，她強忍著疼痛擠出一句話。

「對您表示敬意，偉大的母神，我不敢俯視您。」

鬆開扣在面前人類肩膀上的手，海德拉接受了這個回答。如她所言，自己目前的身高，不如這個高挑的魔女。

「汝很聰明，魔女。但汝不虔誠。威廉為吾管理族群，他向吾推舉汝。」

母神表情安寧，無悲無喜，扣在艾琳肩上的手卻再次發力。

「但汝欺瞞威廉，包藏禍心。」

艾琳在海德拉靠近是就早有準備，她可沒自信到自己的全副武裝能瞞過這個可能是九頭蛇的怪物。提起附著靈力的右腿向海德拉的小腹踢去，藉助踢擊的力度艾琳一個滑步將肩甲連同黑袍一齊撤下，擺脫了海德拉的控制。沒有在意村民們錯愕的眼神，靈力繼續附著雙腿，艾琳猛地發力竄入了建築的陰影中，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完全隱匿身形。

本想在下午舉行儀式時找機會對海德拉動手的，還是低估了祂的實力。

漁村的某處，艾琳蹲伏於陰影中喘息著。村裡複雜的地形給了她足夠的藏身空間。

海德拉的第二次發力瞬間穿透了她的肩甲，艾琳絲毫不懷疑海德拉的指甲能夠貫穿她的骨頭。

再慢一點，就逃不掉了。

也許是保持人形的緣故，海德拉給她的威壓不如瓊，甚至不如那個祭壇，但實力同樣不容小覷。

祂到底是什麼怪物，難道真的是九頭蛇？仔細想想我怎麼可能有手段和那種神話生物對抗......這個世界有魔法真是太棒了，另外如果能讓我活下來的話就更好了。

檢查完被海德拉的指甲划傷的肩膀，艾琳查看起小腿。與海德拉相碰的位置已經浮現出淤青。

「為什麼小腹都能這麼硬啊。海德拉，你和瓊一樣可恨。」

艾琳一邊抽著涼氣，一邊抱怨著。她無奈的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村子大門，一咬牙潛入村內的建築群里。

剛剛艾琳原本打算直接逃出村子再另做打算的，但在接近大門時卻產生了強烈的心悸感，越接近外界這感覺就越強烈，呼吸也愈加困難。

不能逃離，會被直接殺死......

這樣的念頭讓艾琳打消了原本的計劃。

為了不被海德拉發現，艾琳不斷轉換著自己的位置。在找到能對抗海德拉的方法之前，艾琳不想與她接觸。

懷裡還有幾張羊皮紙，這是艾琳昨晚特意從《靈力的運用》一書上撕下的。她設想過會有不得不拋棄兩份手抄書的情況，這樣多多少少可以減少些損失。現在這幾頁羊皮紙就是最後的機會了，艾琳用灌注了靈力的雙腿將自己固定在建築的屋頂上，一邊觀察著村民的動向一邊解讀著羊皮紙。

還是讀不懂啊......

奇迹沒有降臨，羊皮紙上晦澀的文字依然沒有向艾琳傳達有用的信息，儘管她選擇的羊皮紙是那本書中看起來最好解讀的幾頁。

該換地方了......

五分鐘過去，艾琳弓起身子潛入另一戶人家。

從她襲擊海德拉算起已經過去一個小時，村民們的搜捕行動從一開始的雜亂無章逐漸變得有序。這讓艾琳的躲藏難度大大增加，壓力倍增。轉移位置的頻率也從一開始的十五分鐘一次，變為了五分鐘一次。

他們不是無序的個體，最少有一個領導者。海德拉應該不屑親自進行追捕，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威廉......他年邁但依然有力，在村子里大概率有不小的話語權，只能期待他不是一個好獵人了。

隨著時間流逝，艾琳的情緒變得越來越不穩定，村子里沒有一處能讓她靜下心來解讀這該死的羊皮紙。她陷入了死局。

按照逃出任務區域的懲罰措施來推斷，就算我撐過了村民的搜查熬到了晚上，任務時間一到還是會死......必須做點什麼。

感受著自己逐漸升高的體溫，艾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只能賭一把了。

用餘光掃過屋檐下不顯眼的小道，艾琳思量著。

先換到下一個地點吧......

確認好目標后，她從屋頂躍下準確地跨坐在在小道巡邏的村民身上，緊接著大腿發力夾緊他的脖頸，雙手抱住腦袋順勢腰部發力！

咔噠。

一氣呵成。

用靈力消除落地的聲響，艾琳沒有停留向早就選好的下一處藏身點前進。

不遠處傳來村民的驚呼聲，艾琳在心中估算著自己與目標的距離。

看來已經有人發現屍體了。雖然有暴露行蹤的危險，但能幫我爭取不少時間。按照計劃，還有一次轉移就能將海德拉划入我的攻擊範圍，如果她沒有行動的話......願主保佑，別出什麼意外。

不怎麼虔誠的信徒向主許願，用魔女的身份。

沒心思考慮自己現在的身份向主祈禱是否合理，艾琳通過藏身的木屋窗戶向外望去，村民們的巡邏比想象中要嚴密。越靠近碼頭，越是如此。這也讓艾琳進一步確認了海德拉的位置。

時間到了。

悄悄打開窗戶，艾琳翻身躍出，讓她有些意外的事這條靠近碼頭的巷子居然無人把守。眼前是棟熟悉的建築，旅館她昨天晚上還住在這。最後的地點，就是201號房間。

動作要快，這條巷子可沒有什麼隱秘性可言。向四肢灌注入靈力，艾琳向旅館二樓爬去，她打算從窗戶先進入204房間。比起直接進入201，這樣既快捷又安全。

輕鬆的用匕首勾開窗戶，漁村的窗戶比艾琳見過的所有窗戶都簡易。輕巧的翻入屋內關上窗戶，艾琳一聲不吭的調整呼吸。她需要一些時間來恢復消耗的靈力和體力。

潛行很順利，她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技術，或者說魔女的技藝。

「很快就是最後的目標了，堅持住。」

艾琳不得不承認，在這種情況下保持冷靜是一件困難的事。如果與瓊有過相處，恐怕她早就崩潰了。

正當艾琳打算拿出羊皮紙再好好看一遍時，她所站立的木板突然被擊碎，從中探出一隻長著鱗片青綠色的手爪，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

被陰了，要完！

腦內只想到這幾個字，她就被手爪的主人從二樓直接拽了下來，狠狠的砸在一樓的地板上，隨後而來的是又一陣失重感。當她再回過神時，已經身處在熟悉的旅館大廳了。

人果然不能太樂觀......

「威廉先生，你比我想象中要強壯。」

「你也比我想象中狡猾，小姑娘。」

在旅館里埋伏的不是別人，正是完成了轉化的老威廉。回憶了一遍村民的布局，艾琳嘆了口氣。她的運氣一如既往的差，威廉是一位老練的獵人。她已經足夠謹慎，但還是在不經意間受到了威廉的引導。

「威廉，讓我猜猜你打算怎麼處置我，是就地處決還是交給海德拉？」

「如果你不做出那瀆神的舉動，我會原諒你對我的欺瞞艾琳，說實話我喜歡你這個小姑娘。我本以為你會直接逃走，當母神大人告訴我你還在村子里逗留時，你不知道我有多驚訝。你來到漁村有獨特的目的對嗎？」

「威廉，你會為一個將要處死你的人解釋自己的動機嗎？」

「我一般稱這種行為叫辯解。」

側身揮出懷中的匕首擋住威廉發起的突襲，艾琳借力與威廉拉開身位。尖銳的手爪與匕首相擊迸發出金屬相撞的嗡鳴，巨力震得艾琳虎口生疼。

他的四肢和背部都有鱗片覆蓋，單靠匕首沒辦法造成有效的傷害。腹部......應該不會和海德拉一樣硬，但是應該有一定的抗擊打能力。弱點大概率還是位於眼睛和......

一邊艱難的躲避著威廉的攻擊，艾琳一邊思考著對策。在力量上她處於絕對的劣勢，正面交鋒幾乎沒有勝利的可能。

魚鰓。

轉化為這種魚人後，威廉的兩頰上長出魚鰓替代了人類的鼻子。

如果我的匕首能刺入威廉的魚鰓，大概率能重創他，擺脫這種處境。在室外我有把握甩掉威廉。

魚人化的威廉行動略顯遲鈍，但他的攻擊異常凌厲讓艾琳難以招架。即使不被他的利爪划傷，光是通過匕首傳導的力道都讓艾琳雙手發軟。

再次矮身避過威廉的直刺，以持刀的手為媒介將靈力匯聚於刀尖，艾琳抓住機會反握匕首朝著威廉的腹部狠狠刺下。

匕首深深扎入威廉的腹部裡面有藍綠色的體液流出，攻擊奏效艾琳欣喜不已，正當她要把匕首拔出時，卻驚訝的發現匕首被卡在了威廉的腹部。短暫的停頓讓威廉抓到了機會，飛快的揮出左爪砸向艾琳。

咔噠。

伴隨著木質地板被打穿，艾琳重重地砸在了堅硬的岩石上。若不是反應即時避開了致命部位，她說不定已經在地獄父子團聚了。

話雖如此，但她現在距離父子團聚也沒多遠。正面接下威廉的一拳，艾琳的右臂已經完全不能動彈，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在哀嚎，天知道斷了幾根骨頭。現在的她別說逃命了，說句話都困難。

哐啷

威廉拔出腹部的匕首，任由體液從傷口中流出。彎腰扼住艾琳的脖子，威廉毫不費力的將艾琳提了起來。

「小姑娘，我給你留遺言的機會。」

「讓我......體面......些。」

「我會將你放在一艘小船上送入大海，當然是在你成為屍體以後。」

「感謝......您的慷慨。」

隨著艾琳的話音落下，一盞散發著刺目紫光的提燈從她的黑袍內掉出，落在了威廉的腳邊。

「這是......回禮。」

奪目的紫色光芒和幾乎刺穿耳膜爆炸聲是艾琳的意識消失前見到的最後一幕。

——

「想要同歸於盡嗎，多虧了母神的護符。」

旅店的廢墟內，威廉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開始尋找艾琳的屍體，腳邊是已經破碎的九頭蛇吊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