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躲在床下的人
念及於此,林荊的精神愈發緊張起來,他把後背緊緊貼著房門,目光一點點探尋著掃過整個房間。
房間里無比安靜,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有床鋪上,一個個輪廓模糊不清的娃娃對他露出乾淨的微笑。
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林荊心中暗自著急:黑色周期中代表死亡和危險的黑霧區七天可不是這麼好混的,現在的安靜大概率只是表象,如果林荊不趕快搞清這個房間的秘密,找到辦法離開這裡的話,在這個封閉的黑暗環境中,林荊可不認為自己有能力活過七天。
所有地方都看過一遍了,只有衣櫃……
林荊心有餘悸地撇了撇嘴,之前打開衣櫃門時的恐怖經歷此刻依舊曆歷在目,但他又不得不承認,如果他是一個被人囚禁,缺乏安全感的女孩,衣櫃就是自己躲藏的第一選擇,裡面一定會有不少線索。
算了,拼了!
林荊狠狠一咬牙,他幾步從門口來到衣櫃前,深吸一口氣,一把拉開了衣櫃門。
一片寂靜,沒有突然撲出的變態鬼怪,也沒有鮮血淋漓的驚悚場景,衣櫃里,一排款式相同,顏色有所差異的連衣裙一件挨著一件地整齊陳列,下面的格子中則是女孩子的貼身衣物,尺碼大小都完全一致,就像什麼人為自己的手辦選購到了合適的衣服,於是他把每個顏色的服飾都買給了自己心愛的手辦。
真是變態……林荊撥弄著手感極佳的的連衣裙,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衣櫃里出乎意料的乾淨,就像有人會每天特意整理一樣,但隨著林荊細緻的搜索,還是被他找到了一件自己用得上的東西。
一枚紐扣大小的手電筒。
它被藏在一件連衣裙的褶皺之下,在其他衣物的遮掩下,完全看不出在細膩的面料之下,居然還貼著這樣一個小東西。
林荊小心翼翼地把那枚還不足自己指甲大的小東西從裙擺處摘了下來,他用指甲掰動手電筒背面的撥片,如同磁扣一般的紐扣手電筒立刻亮起,給黑暗的屋子裡打上了一層慘白的光。
這東西……大概率是特製的,而且很像是我那邊的造物,這個被囚禁的女孩是怎麼搞到這個東西的?林荊心中疑竇頓生。
難道在我之前,已經有人來過這裡了?
帶著滿腔的疑惑,林荊回到桌邊,他把紐扣手電筒別在自己的衣領處,低頭借著並不如何明亮的手電筒光,閱讀起那本日記,希望它能回答自己心中的疑惑。
「7月1日
今天哥哥來看我,給我帶了好吃的,還有一個新娃娃,他說這是來做客的朋友,我好開心。」
「7月2日
今天沒有新客人,哥哥不太開心,他和我又玩了那個遊戲,好疼,但哥哥喜歡,我就喜歡。」
艹!人渣!林荊在心中狠狠唾罵著那個病嬌的變態。
「7月3日
還是沒有新客人來,哥哥說舊客人也要用完了,他很擔心,我也很擔心,於是我們一起玩了我的娃娃,我還穿了新裙子給哥哥看。」
第三則日記剛剛讀完,林荊的後背就難以抑制地,攀上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舊客人快要用完了?什麼叫「用完了」?
輕輕吞了口唾沫,林荊繼續翻到下一篇日記:
「7月4日
哥哥出門了,我好孤獨,還好有娃娃陪我,我們玩得很開心,最新的那個娃娃趁我睡著時跑到門口,被我找了回來。嚇死了。」
「7月5日
有一個娃娃破了,好臭,哥哥說沒辦法修了,我很難過。
可晚飯會好吃,我很開心。」
「7月6日
今天又有新客人了!我又有新娃娃和新衣服穿了!我好開心,哥哥也好開心!」
讀到這裡,林荊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他抬頭,目光在這個看似普通的房間,或者說囚籠中再度掃過,可這次,他再也無法保持之前那樣的平常心了。
這個房間,不比那個滿是死人的垃圾房來得乾淨!甚至還要恐怖得多!
新客人,舊客人,娃娃,新衣服……為什麼新客人來時,女孩就有新衣服和新娃娃?為什麼娃娃破了之後,會發出臭味?為什麼娃娃破了,女孩的晚飯就會變好?為什麼看起來沒有生命的娃娃,女孩會用「跑」來描述?
還有,舊客人快用完了……怎麼用!?
所有的問題,所有的答案,似乎都指向了一個無比惡恐,令人作嘔的猜測,那個猜測,林荊只是想一想就覺得不寒而慄!
錯了!自己最開始簡直錯的離譜!這個女孩哪裡是什麼受害者,她或許的確是被那個「哥哥」困在這裡的寵物,可這隻寵物絕對不是什麼溫馴弱勢的小綿羊。
她也是個變態!和「哥哥」一丘之貉的變態!
手指微微顫抖,林荊把日記翻到了最後一頁
「7月7日
沒有新客人了,哥哥說接下來的七天,都不會有新客人來了,我很難過。
但哥哥說,7天之後,會有客人來,只要我留下他做客,他就讓我出去玩!
我好開心!」
至此,日記徹底結束。
林荊默默地站在桌旁,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7月1日,這個日期,正好是上一次黑霧區開啟,也就是林荊經歷第一個黑色周期的時間!這本日記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寫起的!
也就是說,自己現在用的手電筒,就是上一輪不幸出現在這幢房子里的開拓者留下的,而這本看似語言簡單單純的日記,記錄的就是一個個受害者的死期!
七天內不會再有客人……意思是黑霧區關閉的七天,不會有人類來到這個世界嗎?如果是這樣,那這個哥哥,顯然已經掌握了外來者出現的某種規律……這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現在幾乎是在懷念上一次自己遇到的殺人狂和鬼怪們了,那些傢伙雖然恐怖,但看起來智商都不太高,只知道亂砍亂殺,而現在這個還未露面等我傢伙則完全不一樣,他甚至已經總結出了狩獵的規律,不會在黑色周期中的七天安全期浪費時間。
這個「哥哥」,已經開始有意識地利用這個世界的規則了。
林荊最討厭這樣的對手。
呼……林荊稍稍呼了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紊亂的思緒,他又看了那本日記一眼,右手突然搭在日記之上,然後用力朝門的那邊猛地一推。
可奇怪的是,不過百十來頁紙重量的日記本,在這一推之下居然紋絲不動,就像被釘子定在了桌上。
對於這種奇怪的現象,林荊熟視無睹,他繼續一次次地把日記本推向門口的方向,足足做了數十次這樣的動作才停下。
日記本依舊一動不動。
可以了……數十次發力,想要推動日記本的林荊滿意地點點頭,他緩緩呼吸,平復因為發力而有些浮躁的氣息。
隨後,他緩緩蹲下身,看向床邊立著的書櫃的最後一層,那本與桌面上一模一樣的日記。
紐扣手電筒蒼白的光線隨著林荊的下蹲而一點點向下移動,雪白的光圈劃過光潔的牆面,被垂到床側的絨被遮擋了片刻,然後,它在暖色的地板上緩緩調整,最終鎖定在了那本日記上。
林荊的呼吸微微一窒。
不知為什麼,那本剛才還好好立在書柜上的日記,此刻卻是打開著攤在地上,黑色的書籤正搭在那頁上,在光芒下,書頁上,那張用鉛筆繪製的素描清晰可見。
這本日記的最後一頁,是一幅畫。
雖然只是鉛筆素描,但林荊不得不承認,這是他這輩子見過最高水準的寫實素描作品,畫中描繪的場景很有意思,畫家本人似乎是從某個細小的夾縫中窺伺時,畫出了這副畫,畫中,一片陰影前,有一道窄小透光的縫隙,有半張緊張的面孔正側靠在縫隙處,似乎是跪在地上,在向縫隙中窺探。
整幅畫的構圖精妙,細節描畫精彩,除了畫風略詭異意以外,林荊幾乎挑不出什麼缺點,從這張畫中,他甚至能通過那隻眼睛看出那個朝縫隙中看的人當時內心中緊張與期待並存的複雜心理,黑白兩色更是加重了這幅畫的深沉與古怪感,林荊毫不懷疑,這張紙如果能夠帶回去,絕對是可以媲美伊藤潤二的驚悚系畫作。
這些,都是林荊在脫離世界之後才產生的想法,在當時,他看清楚這幅畫的時候,他只有一個反應:
盡全力從桌邊彈到屋子裡距離床最遠的一個角落!
那張畫的確是寫實畫作不錯,畫面還原度超高自然也是真的,林荊甚至可以親自做出畫面上描繪的動作。
因為這畫上,那個朝縫隙中窺探的人就是他自己!它畫的就是剛剛林荊朝床下看的那一幕!
而從角度來看,這幅畫的作者……此刻正躲在床下!她,不,它就把自己的身體塞在那個不足半指寬,連一本厚書都遞不進去的縫隙里窺視著自己!
我想……我找到這屋子的主人了。林荊無力地苦笑了一聲。
「恭喜開拓者,破解無人之屋謎題,開啟開拓任務,籠子別墅,當前個人探索度:%2」
「任務提示:ta睡在床上,ta睡在床下,媽媽來餵奶,床下的ta笑嘻嘻:你看不到我,我看得見你。」
「系統,你現在說這些是不是有點晚了啊……」
緊靠在屋子一角的林荊聽著腦中的提示音,皮笑肉不笑地咧了下嘴。
他的面前,一個女孩,不,準確來說是一張女孩的皮正以一個驚悚的姿態從床下緩緩探出頭來,她看起來就像被什麼東西碾成了平面,只能依靠蠕動才能在地上移動。
她昂起扁平的臉,細密的黑色長發垂在她毫無立體感的,慘白如紙的臉上,就像一道道黑色的裂痕:
「你是來做客的新客人嗎?」
它尖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