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雲皎抬頭,男人臉色慍怒,攏緊了衣裳。
他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雲皎捂著手背,男人凶,她更凶,先發制人,「我做什麼,我給你換藥!」
換藥……蕭朔後知後覺意識到,他身上的傷已經處理好敷上藥。
蕭朔手勁大,雲皎手背通紅,救人忙活了一晚上沒一句感謝的話就算了,還被凶,雲皎越想越氣。
「你凶什麼凶!我好心救你,照顧你一晚上,你還凶我。」雲皎想到她的大餅,更氣了,「你還吃我半個餅,我總共就兩個半……」
見人小姑娘氣極,髒兮兮的臉氣鼓鼓的,睜圓了一雙小鹿似的眼,神采鮮活,蕭朔意識到自己錯誤,「對不住……是在下誤會姑娘了,冒犯之處,望姑娘海涵。」
蕭朔手肘撐地要坐起來,雲皎心中暗驚,連聲喝止他,「你別動!當心扯到傷口。」
要是傷口裂開了,她一晚上的心血不就白費了?!再處理包紮傷口,豈不浪費時間。
雲皎臉色不大好看。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姑娘有何難處,可與在下說,在下一定辦到。」
蕭朔看她一身囚衣,髒亂落魄,又出現在這荒郊野嶺,對她身份已經有了猜測。瑞王登基,閹黨專權,太子黨羽入獄的入獄,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眼前的姑娘可能就是被波及的人之一。
雲皎不指望他報恩,救他只為對得起自己良心。
「……你還是快點養好傷吧。」雲皎從瓦罐里倒出一碗葯,遞給蕭朔,「艾草煎的水,止血止疼。」
「多謝。」
蕭朔仰頭飲下,將碗遞還給雲皎。
雲皎捧著碗,試探問:「你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現在……安不安全?」
又是匕首,又是袖箭,腰上還是利器傷,雲皎怕他會引來殺身之禍,身後已經有一批追兵了,不能再多一批了。
「安全。」蕭朔給雲皎吃了一顆定心丸,「我雖被追殺,但從那邊密林穿過來,早已將人擺脫。」
雲皎詫異,「被追殺?」
蕭朔頷首,「不瞞姑娘,我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侍衛,蕭北。殿下前往青夷勤兵,皇上突然病逝,瑞王登基,派出殺手截殺殿下,我只得和殿下互換衣裳,引開殺手,為殿下爭取一線生機。」
雲皎道:「你別擔心,太子殿下一定會沒事。」太子是男主,和女主恩愛一生,怎麼可能有事。
蕭朔苦笑,「借姑娘吉言。」
雲皎暗暗打量他,他是太子的侍衛,太子是男主,太子身邊侍衛應該不是惡人,但云皎不得不多留個心眼。
他自報家門,雲皎卻沒告訴他姓名的打算,而是道:「我也不瞞你,我身後有追兵。」
這下輪到蕭朔驚了,「……追兵?」她一個小丫頭,身後怎麼會有追兵,就是從流放路上跑了,也不見得有兩個官差來追。
雲皎:「是啊,路上有官差想姦汙一位姑娘,然後起了衝突,官差死了,我們就逃了。」
「怎麼就你一個人,其他人呢?」
雲皎頓了一下,不欲讓蕭朔知道她是孤身一人,「前面等我呢。」
蕭朔皺了皺眉,「你們打算去哪?」
雲皎如實相告,「逖州。」
「恰好我也要去,一起?」逖州偏遠,又是荒山野嶺的,危險不說,身後還有追兵,蕭朔怕雲皎沒了小命,他報恩都沒處報。
雲皎面露難色,「你的傷不宜奔波,需要靜養。」
「小傷,不妨事。」蕭朔滿不在乎,更重的傷他都受過。
「你流了那麼多血,怎麼會是小傷?你看看你臉,白得像紙一樣,唇也沒有血色……」雲皎的眼神就像在看不聽話的病人,滿滿的不贊同,還想跟她一起去逖州,是不要命了?!
雲皎試圖說服他,「而且我身後有追兵,若是被追上,你同我一起豈不是白白送死?」
蕭朔:「不會。」追兵若是追上,他會護著她。
你說不會就不會?雲皎瞪著蕭朔,無可奈何,這人怎麼就那麼倔呢。
「你不是想報恩嗎?我現在就想提一個要求,行嗎?」雲皎選擇曲線救國,在蕭朔點頭后,她道,「你,留在這休養。」
蕭朔皺眉,這算什麼報恩。
雲皎見他黑了臉,謹慎後退幾步,蕭朔頓時反應過來,他嚇著她了,他在軍營里習慣了,忘了眼前的是小姑娘。
蕭朔道:「我聽姑娘的,在這休養。」他一身傷,強行跟著她,對她來說也是拖累,待傷好些了再跟上也不遲。
這才對嘛,雲皎暗暗鬆了口氣,叮囑道:「你腿上、臉上的傷沒有大礙,隔兩日就好,腰上的傷需要靜養,五日左右能結痂,癢也不要撓,我給你采些葯,你記得及時換。左胳膊脫臼需要多注意,近半月不要亂動。」
蕭朔頷首,「我記住了。」
雲皎到周圍挖了幾把艾草,又挖了婆婆丁以及其他野菜,洗乾淨用葉子墊著放在蕭朔身旁,「艾草止血止疼,你可以煎服也可以外敷,婆婆丁、蕨菜這些都是可以吃的。」
「好,多謝姑娘。」
「我走了,有緣再會。」雲皎背上小布包,轉身就走。
蕭朔叫住她,「姑娘稍等,水袋和匕首你拿去,前往逖州路途兇險,缺水短食,姑娘帶上匕首防身。」
雲皎微怔,「給我了你怎麼辦?」
「我守著一口井,還怕沒吃沒喝?」蕭朔知道她有些怕他,將水袋和匕首直接扔給她,「我留下也無用,姑娘拿去吧。」
水袋和匕首落在腳邊,雲皎躊躇,看一眼蕭朔,又看一眼匕首和水袋。
蕭朔道:「姑娘不必擔心我,太子殿下擺脫追殺,定會命人來尋我。」
太子肯定不會出事,也不會置他不顧,雲皎撿起匕首和水袋握在手中,感激道:「多謝。」
他行動不便,雲皎想了想,又給他撿了幾堆乾柴,至少能燒三晚上,到時他傷雖沒好,但活動無礙,來去都隨他。
雲皎把水袋灌滿,盯著一旁放置的瓦罐,糾結得不行。她要不要帶個瓦罐上路啊?
瓦罐大肚敞口,熬煮東西再好不過,唯一的缺點就是沉了點,帶著上路更添負累。可不帶吧,雲皎清楚自己的能力,頂多挖點野菜充饑,不把瓦罐帶上,雲皎怕自己連白水婆婆菜都吃不上,吃生的,那不真成吃草了?
雲皎反覆掂了掂瓦罐,約摸五斤重,不算太重,能拿,就是得多費點力。
帶上吧,雲皎下定決心,矮身把瓦罐洗乾淨,又挖了些婆婆丁和蕨菜洗乾淨放進瓦罐,把瓦罐裝滿。她一手抱著瓦罐,一手拿著木棍,出發。
蕭朔坐起身,靠著身後山壁,看她逐漸遠去的背影,面對雲皎時還算和善的神色一變,臉色陰沉,眼底劃過寒芒。
皇兄前往青夷勤兵,父皇突然病逝,他與皇兄返京,豈料一向平庸不起眼的瑞王蕭澤竟然和閹黨沈明遠勾結,率先登基稱帝,派出殺手截殺他與皇兄。
他換上皇兄的衣裳引開殺手,穿過樹林,雖擺脫了追殺,但也受了重傷,他躺在在地上,本以為會就這麼死去,不想得人搭救,逃出命來。
皇城回不去,他和皇兄分開時,約定擺脫追殺后,前往西南匯合……不知皇兄是否擺脫追殺,是否安全。
蕭朔捂著腰上傷口,仰頭看天時,午時已過……他暫時不能劇烈活動,今天先休養半日,明日便出發。
——
燕京,皇城巍峨,殿堂樓閣雄偉壯觀,紅牆綠瓦相映成輝,肅穆莊嚴。
羽林軍身著銀白盔甲,手握紅纓□□,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筆直的立在勤政殿外,守衛新帝的安危。
殿內,新帝蕭澤一襲黑金龍袍,靠在龍椅之上,撐著額角閉目養神。
忽然一陣輕微響動響起,蕭澤睜開眼,他五官溫潤,一如往常,只是不再畏縮平庸,鋒芒畢露,眼中滿是精明的算計。
他眼前跪著一個黑衣人,是他的死士首領玄黓,蕭澤淡聲問:「如何了?」
玄黓:「太子不知去向,六皇子身受重傷,許是時日無多。」
蕭澤眼睛微眯,語氣危險,「你說什麼?!」
玄黓戰戰兢兢重複了一遍,蕭澤臉色驀地一沉,一群廢物,沒用的東西!
蕭翊蕭朔急著回京,帶的護衛並不多,一行二十餘人,三百名殺手,十倍於他們,竟然讓他們逃了?!
蕭翊蕭朔是橫在他心中的一根刺,他們兩兄弟不死,他心難安。
蕭翊是元后嫡子,出生便是太子,生來便得無上尊榮,他與他同歲,卻是半點光彩也無。
太子自幼讀書便好,過目不忘,太傅時常稱讚太子,父皇眼中看到的只有太子,好不容易他騎射武功壓過太子,贏得父皇青睞,誇他若是從軍,定能成為驍勇善戰的大將軍,他開心極了,可偏偏有個蕭朔後來居上,輕輕鬆鬆便奪去了父皇的注意。
文治武功,兩兄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蕭澤眉頭緊擰,「加派人手去找,朕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玄黓領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