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小姐,您這是怎麼了?平日里不是最瞧不上二爺的嗎?今日怎麼嚇成這樣?」
雲婉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懼怕他,雖然前世他位高權重,權傾朝野,但如今不過是個剛滿十六歲的少年。
那雲綉也沒入府,入了他的青眼,照理來說,他不該跟她一個女流之輩計較才是。
轉念一想,當日她落水被他救了,她非但不知感恩,還對他拳打腳踢,怕是已經被他記恨上了。
奈何她前世今生都是個沒用的人,即便多帶了幾年的記憶,也只能在周氏入府的事情上使點絆子。
但這雲星冀不一樣,他是未來的內衛大閣領,天子寵臣,手握權柄,想讓誰死誰就活不了,若是她能抱上雲星冀這條大腿……
可惜她前世今生都沒怎麼討好過人,跟雲星冀雖是名義上的堂兄妹,其實也並不熟。
想到他方才說想吃酥酪,心念一動,朝凝香道:「你去祖母那再討一碗酥酪來,多加點葡萄乾,碎花生仁,給二哥哥屋裡送去!」
「啊?」凝香愣了愣。
雲婉搡了她一把:「啊什麼啊?還不快去!記著,一定要說是我自己省下不捨得吃,送去孝敬他的,為了感謝他上次把我從水裡救上來的大恩!」
凝香很是不解,撓了撓後腦勺道:「小姐,您上次不是說二爺一個來歷不明的野種,竟敢拿手碰你,要剁了他的手嗎?」
隨即眼神一亮:「哦!凝香知道了,是不是要把瀉藥放在酥酪里,或是拿放壞了的給他吃,讓二爺吃了跑肚拉稀?最好是在當值的時候發作,左右他沒吃過這好東西,也嘗不出來!到時候讓千牛衛大將軍摘了他的帽子!」
雲婉被這話噎了一下,心中立即叫囂,她不是!她沒有!
那是重生前的她說的,不是現在的她。
現在的她見到雲星冀就雙腿發軟,別說是砍雲星冀的手,就是雲星冀的眼神她都不敢看。
聞言趕緊道:「別別,別加瀉藥,要新鮮的送去,萬不可有一點差池,聽見沒有!」
凝香聞言有些委屈的抿了抿唇,見雲婉眼神嚴厲的看著她,只得低頭撇撇嘴道:「是!」
提著食盒往雲星冀院子走,凝香心中有些迷茫。
她覺得自己現在是越發琢磨不透自家小姐的心思了。
自打她那日落水回來,躺在床上昏睡幾日之後,就變得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
不像從前那樣隨意打罵下人,也不和三小姐雲嫣爭吃、穿,打架了。
凝香原以為是她病才好,沒力氣折騰,這會兒卻覺得她們家小姐許是轉變了性子?
帶著這樣的疑惑,凝香提著裙擺快步進了雲星冀居住的北院。
平原侯府共分了東西南北中五處院落,雲正霄住中間的主院,老太君楊氏獨居西院,因偏疼雲婉,叫她住了西院側邊的小院子。
二房三房分住了西院和南院,北院卻是常年空置的。
從前雲三爺在世的時候,雲星冀跟著養母江氏住在南院,雲三爺過世之後,江氏一心護著自己的女兒雲嫣,以雲嫣大了為由,把雲星冀趕到北院去了。
這北院雖然偏僻,面積卻是不少,裡外兩進,內院正面一間正房兩間耳房,兩側一邊是書房,另外一側卻是個小廚房,統共就住雲星冀一個人。
院子里雜草都成堆了,花木也沒人修剪,此時天色暗暗的,只有主屋裡一盞豆大的油燈在搖晃。
院內一棵老樹半死不活的,樹枝上還棲了幾隻烏鴉,暗夜裡哇哇的叫著,要不是凝香膽子大,換了旁的小丫頭,怕是要當場嚇退出去。
主屋裡,雲星冀正在洗手,打算做飯。
他獨居北院,和府中人也不親近,索性分出來獨過,反正他院里有個小廚房,平日江氏會差人送米糧菜肉來,倒也輕省。
凝香到了屋外,不敢往裡進,只扯著嗓子喊:「二爺在嗎?」
雲星冀聞言眉心一蹙,問道:「誰?」
他這北院只有他一個人獨居,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府里人嫌棄他出身卑賤,就是下人輕易也不會往這來的。
凝香見他在屋裡,鬆了一口氣,朝雲星冀道:「奴婢凝香,是大小姐屋裡的丫鬟,大小姐讓我給二爺送酥酪!是老太太賜下的,小姐說捨不得吃,要省著給二哥哥吃!多謝二哥哥的救命之恩!」
頓了一會兒,見屋裡沒反應,又道:「奴婢想著二爺下了差,還得一個人生火做飯不免麻煩,便順道從廚房拿了些飯菜來,還望二爺不要嫌棄!」
她們家小姐也是傻,哪有送東西就送一碗甜品的,自然要將食盒裝的滿滿當當,這樣才夠誠意!
小胖丫頭屋裡的丫鬟?
雲星冀挑了挑眉,眼底閃過一絲興味,用帕子擦乾了手,抹上些脂膏,揉勻了才朝外頭道:「進來吧!」
「哎!」凝香答應一聲,這才推門而入。
雲星冀這會兒已經換了常服,一襲湖藍色雲紋長袍,襯的他肩寬腰窄,身材頎長,袖子挽到手肘處,露出一雙修長白皙的手,不像個武官,倒像是個文弱公子。
凝香不敢細看,只討好的笑道:「二爺這是要做飯呢?奴婢來的可真是時候!」
說著獻寶似的將食盒裡的飯菜一一取出,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
除開那碗酥酪外,還有一碗紅燜羊肉,清蒸鱸魚,豆腐丸子,還有幾碟子涼拌菜外加一碗冬瓜排骨湯。
雲星冀瞧的眉心突突直跳。
呵!夠豐盛的啊!
往年便是過年,他房裡也沒有這麼好的菜色,看著也不像是她尋常的分例。
當即知道,小胖丫頭今天下血本了。
凝香一心替雲婉討好雲星冀,見雲星冀在打量菜色,諂媚的笑道:「二爺快些用飯吧!這些都是小姐自己捨不得吃,特地為二爺省下的!」
雲星冀眸光一轉,按下心中疑惑,狹長鳳眸瞭了凝香一眼,嗤笑道:「敢情你們大小姐是自己不吃,全給我了吧?」
執起筷子在盤子里撥弄了撥弄,見裡面確實沒有針尖,碎石,泥土什麼的東西,丟了筷子有些嘲諷的道:「你們小姐自己怎麼不來?救命的恩惠,就送這點東西過來?打發叫花子呢?」
凝香沒想到雲星冀會給她甩臉子,心說你個不知道爹娘是誰的養子,我們家小姐好心給你送吃的,你還挑三揀四?
就這菜色,還說打發叫花子?你怕不是要吃龍肝鳳膽?
當即就想罵娘,卻想起來前雲婉的吩咐,千萬不能得罪他,要順著他話頭,他要什麼務必要滿足他。
只得咬牙道:「二爺息怒!要不……要不奴婢這就去給您換?您愛吃什麼,告訴奴婢,奴婢去取?」
雲星冀卻似來勁兒了,不屑的道:「連我愛吃什麼都不知道,就巴巴的送來,你家小姐果然沒有誠意!這些東西都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凝香氣的鼻尖直冒汗,但又不敢頂嘴,委屈巴巴的將飯菜收了,有羞又惱,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雲星冀看的想笑,這小丫頭跟她主子一個性子,嬌氣的很,他今日這般落她的臉面,回去還知道怎麼編排他。
他向來不吃外頭的東西,進口的東西必得自己經手,倒可惜了那紅燜羊肉。
只不知他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雲婉會不會當真親自過來?
若是當真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那就怪不得他了……
芳華院里,雲婉用罷了晚膳,坐在窗下對著蠟燭看了會兒子書,打了個哈欠便想歇下了。
抬眼望了望外頭,見凝香還沒回來,心中不免鬆了口氣。
送個東西送了這麼久,應是候著他吃完了才拿碗碟回來。
俗話說的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雲星冀吃了她的東西,應該不會再記恨她了吧?
想起前世,他面無表情,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擰斷了她的脖子,然後將她丟到枯井裡,雲婉就覺得脖子怪疼的。
這一次……這一次……決不能再死在他手裡!
正思忖間,便見凝香氣鼓鼓的回來了,將食盒往桌子上一擺,嘴厥得能掛葫蘆。
雲婉秀眉一擰,問道:「這是怎麼了?誰給你委屈受了不成?」
凝香哭喪著臉,哼哼唧唧的告狀:「小姐!二爺他也太欺負人了!奴婢好心好意給他送吃的,他非但不吃,還問奴婢小姐您為什麼不親自過去!還說奴婢送的那些東西沒誠意,是打發叫花子!把奴婢趕出來了!」
雲婉聞言一愣,心尖不由的又顫了起來,急忙追問:「你都跟他說了什麼?莫不是說了什麼得罪他的話吧?」
凝香大感冤枉:「小姐您吩咐過不可開罪二爺,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違拗啊!真真是二爺他雞蛋裡挑骨頭,不關奴婢的事!」
說著將和雲星冀的對話一字不差的跟雲婉學了一通,雲婉聽罷,額上的冷汗便流了下來。
完了,雲星冀肯定是記恨上她了。
要不然自己這般低聲下氣的討好,讓自己的貼身丫鬟親自送了飯菜去,他怎敢如此刁難?
轉念想到雲星冀說她不夠誠意,要她親自去,便覺得手腳一陣發涼。
不去不去!愛記恨就記恨吧!大不了,她從此再不出現在他面前就是了!
第二日一早,雲婉端著親手做的桂花糕,心懷忐忑的站在了北院的大門口,流水般的墨發在風中輕舞,纖腰柳枝般荏弱,被寒風吹拂出玲瓏的身段,即便穿著斗篷夾襖,依舊顯得窈窕動人。
昨夜裡,她翻來覆去想了一晚上,咬了咬牙,還是決定去。
不就是想要誠意嗎?她親自做了糕點送去,總算有誠意了吧?
可心裡實在害怕,在北院外頂著寒風站了半個時辰,還是不敢去敲門。
凝香瞧著雲婉那慫樣,心裡怎麼看怎麼著急:「小姐!您到底怕二爺什麼啊?您要是實在不敢,奴婢替您送去?」
雲婉下意識的反駁:「不行!他會說沒誠意。」
凝香建議道:「那奴婢去扣門?」
雲婉小臉一白,立刻拉住她:「再等等再等等。」
凝香覺得自己快被雲婉打敗了,忍不住催促道:「小姐,您快點進去吧!再不進去,那糕點都涼透了!」
雲婉有些惱羞成怒的抿了抿嘴:「胡說!我用炭火在下頭溫著碟子,涼不了!」
凝香覺得再這麼下去,雲婉沒凍死,她先給憋死了,抬手就要去敲北院的門,卻見那原本緊閉的院門嘩啦一聲開了,露出雲星冀那艷麗至極的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