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爺

入夜。

燈光下，有個人正在嘩嘩地看著賬本，牆上映出他微胖的身影。忽然影子劇烈地搖晃起來。那個人啪的一聲放下賬本，急忙地跑到窗邊，將釘在窗框上的針拿出，放下紙條。他湊到燈光下，小心地望了望四周，看著紙條上的字：

「今日申時，德興客棧，掌柜。」

他再仔細看了看被針刺破的字，立刻將紙條放在火上燒盡。

「四。」

……

「客官好。」

「找你們掌柜的。」

小二向裡間一招呼，裡面走出一個年輕小伙，他眼裡露出些許精光，微笑著對他講著客套話。

「……客官樓上請。」

他狐疑地看著掌柜，只見他略顯黝黑的臉上掛著笑，溫和地看著他，就再也看不出他的心思。他只好跟著掌柜上了樓，在過道右手邊的房間前停下。

「請吧。」

他看著掌柜離去的身影，忐忑不安地推來了門，又輕輕關上。他本想留上一條縫，卻聽身後傳來低沉而沙啞的聲音：「曹老爺是想讓門外的人進來殺你嗎？」

他一聽，看著門后的影子，渾身顫抖起來，連忙將門關好。

「四爺，請您一定要幫幫我！」

昏暗的房子里沒有一點聲音，曹老爺向屋裡挪了挪，突然有人將他一拉，撞上牆去。他下意識抱住頭，卻發現自己什麼事也沒有，而眼前一亮，突然站在另一間房裡。他看到一個身穿黑衣，帶著斗笠的人坐在椅上喝茶，而那位掌柜站在一旁，笑著朝他點頭。

「曹老爺，」那人放下茶杯，用他帶痞氣的嗓音說，「找我何事？」

「四爺啊，本人不過是個小商。可是有天有群人闖入敝舍，以曹家上下的命逼我交出身家錢財。我連忙報官去回來時發現十幾個家丁倒地而亡，這，這是要我曹家的命啊！」

「噢，看來官府已經搗入賊窩了。「

「沒有，四爺。官府確是抓了不少人，但賊窩並沒有找到。」

「你曹家不止一次被盯上了吧？」而且你也不止是個小商吧？」黑衣人滿不在乎的語氣，卻讓他的心咯噔了一下，連忙向他磕頭。

「四爺，只要您幫我，一定不會虧待您，我……」

「別急，起來。我知道的不多，」那人起身，說，「讓掌柜帶你下去歇息吧。」

曹老爺起身，遲疑了一下，那個掌柜上前去，欲將他領去房間。他低聲說：「那些人……」

「在這裡，沒人敢進來動你，走吧。」

直到曹老爺離開，那個沙啞的聲音從隔間傳來：「找到賊窩了？」

「二哥出手，怎會找不到呢？唉，可二哥是個奸商吶！」他拿下了斗笠，嘆息道。

「還是一個人去？」

那人頓了頓，沉默了一會兒，苦笑著說：

「師父，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了，去吧。又不是想搶你錢。」

……

黑色的身影一躍，穩穩地站在樹枝上。他找了個穩當的地方坐下，透過樹葉的間隙看去，卻發現一群人正圍著一個人在打鬥。

「居然搶我生意！」他輕捶了樹榦，低聲憤恨地說道。於是他細細地端詳起那個人來。只見那個人身穿白衣，揮劍自如在人群中，他看著未掩的容顏，驚奇地說道：「呦，是個女人。」

待他的目光向下移了移，想了想覺得不對。

「男人？嘖，真是個妖孽。」

正當他盯得出神的時候，那個人突然向他這邊看來。他於是拔劍向下跳去，幾劍幹掉剩餘的人。

「嘻，八百三十二。」他停下劍，暗暗地想著。

只是當他想轉身離開，他手中的劍突然脫離他的手，他向前看去，他的劍被那個人拿在手中，鏽蝕的劍身被血的滋潤下變得光亮起來。那個人看向了他，眼睛突然染上血色，揚著銀白色的頭髮，就像嗜血的魔鬼一樣。

他突然僵在那裡，但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彷彿遇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獵物一般，冷卻的血液開始沸騰起來。他拔出腰間的匕首，細細摩挲起來。

……

「大哥。」

「嗯。」椅上的人放下了酒壺，應道。

掌柜看了一眼另一張椅子上的斗笠，微微一笑。

「小四去了？」

「是。」

「小四……什麼都好，就是太冒進了。」他嘆了嘆氣，伸手將斗笠收好。

「冒進？何以見得？」他仰頭喝了一口，繼而勾起了嘴角，「年輕人冒進些正常，但小四冒進得有分寸。」

很奇怪，那個人竟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一雙血紅的眼睛卻放在他的身上，也不知是否認出了自己。待到眼中的血色退去，手中的劍竟消失在他手中，然後緩緩向他走來。他的眼睛一動，往後挪了挪，笑道：「客官，鄙人的小店坐落在城西，夜已晚，客官可要住店？」

那個人停下了腳步，眼中現出了一絲疑惑，而後看向了他旁邊躺著的幾個人。好巧不巧，那幾人竟悠悠轉醒，但看起來意識還很模糊，起也起不來，像是被做了什麼手腳。是了，他留下幾人好能給官府個交代，沒曾想也能派上用場。

見著那人的視線一移，他鬼魅般地繞到那個人身後，迅速向他的背刺去。可惜他怕是低估了那人反應過來的時長，他的刀尖一近，那個人的身影突然晃了一下，打掉了他手中的匕首，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甚至連驚愕的時間也沒有，便被那人一拽，連同地上的屍體，在現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