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人民飯莊強!

第二十一章:人民飯莊強!

冬天總是黑得特別早,才剛六點,整個大廠已被籠蓋在一片漆黑夜色之中,就像被倒扣在一個碗里,黑得密不透風。

大廠廣播電台的魔性音樂隨之響起,依舊是濃濃的農業重金屬風,熱炸的音樂不斷向更遙遠的空間擴散開去,直抵寧靜的海州礦山深處,最終化作重疊交錯的一圈又一圈詭異音浪,逐漸變弱,直至消弭。

大廠cbd是方圓數十里唯一燈火密集之處,粉紅街全長四百米,如果是從百米高空向下俯視,它一定像是一條無邊黑幕中被熾熱岩漿澆灌的海溝,絢麗璀璨,充滿奇幻。的確街如其名。

大廠人民僅存的娛樂休閑全在於此,大廠人民貧瘠的夜生活從此時此處拉開帷幕。

粉紅街北頭3號,原先的廠辦大食堂,如今的「人民飯莊」。

說起來如今的粉紅街上只剩下兩家飯店,一家是賀閃閃的蒼蠅小館,另一家人民飯莊,光營業面積就達六百多平米,能同時容納五百人就餐。

傅司椋開飯店的念頭起得比較突然,準備工作也做的十分倉促,自打昨天簽完承包合同、將事情落聽以後,他便著手變更執照、招兵買馬、對接供應商等相關事宜,風風火火地忙了一宿,難怪今早傅司棋會抱怨她哥一夜未歸,可人家確實是忙正事去了。

如果不是計劃被臨時打亂,浪費了一上午的時間,後來又在家裡不慌不忙地吃了頓飯,他的「人民飯莊」大概中午就能開門迎客了。

不過還好,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也都來得及。

就是有點困,畢竟他已經四十八小時連軸轉了,此時眼皮子打架打得厲害。

他給自己沖了杯黑咖啡,正準備要喝,就聽到門外有人喊他。

「傅哥。」

「傅老闆,我們來了!」

門口這時湧進來四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起朝傅司椋走來。

傅司椋慵懶地抬起眼皮,懶懶應道:「來啦。」

一位精瘦矮小的婦女,約莫四十來歲,看著十分利索,一邊從兜里掏出套袖往自己胳膊上套,一邊問傅司椋:「傅老闆,我看這街上的店早都開始營業了,你非叫我們這麼晚過來,耽誤你做生意了吧?需要我幹啥,你趕緊吩咐吧。」

傅司椋笑笑,指著旁邊的椅子,徐徐道:「不急,金嫂子,先坐下來歇會兒。」

「再歇第一波上客的高峰期可就過去了!」頭髮上已飄了一層白霜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但手臂肌肉結實有力,一看就是個資深的廚師,這位也憂心忡忡地勸傅司椋趕緊開工。

「先不急的,梁叔。江小樂,你去把門關上。」傅司椋差使其中一個弔兒郎當的小青年道:「咱幾個先簡單說兩句。八點,咱們再正式開門營業。」

「好嘞!」江小樂麻利地跑去關了門,然後很不客氣地在傅司椋身邊落座,可當他的手一觸到身邊那張餐桌,臉上便流露出無比驚訝的神情,「哎呀媽呀,這觸感咋這麼冰涼呢,乍一看我還以為是木頭桌子呢。」

「江小樂你是瞎了還是傻了?剛才出門前你媽還叮囑你,出門幹活記得帶上腦子。」最後一位梳著倆麻花辮的姑娘站了出來,指著江小樂就是一通教訓,最後很肯定地總結道:「這就是木頭桌子!」

「燕子,咱不懂別裝懂,成嗎?」江小樂拉著燕子往桌邊一靠,將她的手掌往桌面上一貼,「大姐,你來看看,你自己看看,木頭是這手感不?是這溫度不?」

江小樂越說越起勁,又用手使勁晃了晃桌子,那桌子穩穩噹噹、紋絲未動,他音調隨之又拔高了幾度,「木頭的有這麼結實不?」

燕子瞧著也有些不對勁,咬著食指,湊到離桌面只有一公分的距離,左看看右摸摸,聲如蚊吶,「好像還真的不是……」

「咳,你們都別瞎琢磨了。」傅司椋邊說邊起身,將略顯褶皺的西褲抻平,不以為意道:「昨天簽合同的時候,王經理說食堂原先那批桌椅該換了,舊是一方面,主要平時工人們喝點酒就愛鬧事,一言不合摔桌子掄椅子,好多桌椅都是勉強拼起來的,一碰就散架。」

「所以你就換了這種鐵桌椅?」江小樂贊道:「哥你可太明智了!招呼那幫炮捻子,還真得用這種的,扛造!不過……咱這桌子椅子是保住了,那幫孫子不就被打爆漿了嗎?出了事您傅老闆也得擔責不是?」

傅司椋:「你掄一個試試?」

江小樂忙用手扳椅子,結果一米八幾的壯小伙兒,愣是沒能將那椅子挪動半分。

眼前事物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和邏輯,「哥,你是把這玩意兒直接焊死在地上了?」

傅司椋:「對啊,我看他們誰還能搬椅子砸人。以後我就在門口貼個告示,誰能把椅子搬起來,我就給誰免單。」

江小樂朝他豎起了大拇指,「哥你牛逼!」

燕子也有樣學樣,不懂就問:「那傅哥,這些鐵桌為什麼看上去那麼像木頭做的?連紋理都跟真正的木頭一模一樣。」

傅司椋其實早想糾正他們了,鐵製品根本達不到這樣的效果。可一旦說出材料的名稱,他們都沒聽說過,估計又得解釋半天。

於是傅司椋繼續敷衍道:「好辦,刷一層木紋漆就行了。」

「木紋漆是什麼?哪裡有賣?」

「哪裡都沒得賣。」

「那你的漆是?」

「我自製的。」

「……」

半晌,金嫂子大膽地提出了質疑,「幹嘛非要刷成木紋的呢?又費錢又費事。而且你刷木紋就刷吧,明明桌子椅子都是新的,你這麼一整,反而看著……好舊,上面還有黑色窟窿眼呢……」

「金嫂子這您就不懂了吧!這叫仿古、做舊,誒!為了營造一種意境,對吧,哥?」江小樂搶答道。

說到這兒,傅司椋倒是決定好好說道說道,「你們看我這人民飯莊,走的是六七十年代公社大食堂的路線,頂是舊式的瓦瓴,牆是掉渣的土牆,牆上掛的是鋤頭鐮刀和鎚子,紙糊的窗戶下掛的是棒子和紅辣子,然後正中間我擺幾十張嶄新的鐵桌,這合適嗎?」

眾人齊搖頭,「不合適。」

傅司椋:「小樂,把小黑板上的標語給大傢伙兒念念。」

眾人齊齊朝大堂一側的小黑板看過去,上面寫了幾行端端正正的粉筆字,江小樂抑揚頓挫地念道:「人民飯莊強,飯菜做得香。吃著心如意,人生志氣揚!」

念罷,眾人齊拍手,飯莊內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傅司椋攤開兩隻手掌向下輕拍,抹了一把額前的短髮,一掃疲態,聲情並茂地說道:「你們也都知道,現在廠里人心散了,人心也浮了,還有一些人心頹了。我搞這個大飯莊呢,就是想營造一個氛圍,讓大家找到以前聚在一起吃大鍋飯的感覺,大家大冬天的擠在一起,其樂融融的,暖暖和和地吃口熱乎飯……總之,就是集體主義吧,讓大家找到心裡的寄託。」

一番慷慨激昂的發言結束后,四下里寂靜一片。

傅司椋將四人挨個掃了一遍,在他們木然的臉上沒看出任何錶情。

得,傅老闆精心構思的動員發言沒起到效果,雞血白打了。

他覺得自己說得挺淺顯易懂的啊。

傅司椋正準備招呼大家各自散開、各干各活,再一抬頭,卻見他們無一不是眼裡閃動著淚花,一手捂嘴、一手捂著胸口,感動得稀里嘩啦。

尤其是燕子和金嫂子,更是泣不成聲,可能女人的情緒總是更為洶湧吧。

他們一致表態:傅老闆的發言直擊人心,讓他們有如醍醐灌頂一般,今後一定會好好乾活,讓這個人民飯莊變成一個溫暖的大家庭。

話不多說,說干就干!

梁叔和金嫂子都是廚師,因此他倆直奔后廚;

江小樂負責切菜備菜,便去了後院取菜;

燕子是服務員,負責傳菜和點單收銀,當即牢牢佔領了她的根據地——收銀台。

傅司椋身邊頓時空空如也,安靜異常,連附近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他長舒一口氣,拉開椅子坐下,正準備把那杯涼了的黑咖啡喝掉,結果剛抿了幾口,飯莊前後驚叫聲四起,吵得他不禁眉心一蹙。

消停才不到一分鐘,這難道是……

雞血還沒打到位?

四人齊齊跑到傅司椋跟前來,搶著報告自己發現的異狀:

江小樂:「昨兒晚上我走之前,後院基本還是空的,怎麼現在堆滿了菜?蘿蔔黃瓜西紅柿,白菜茄子馬鈴薯,應有盡有啊……燕子你掐掐我,看我是在做夢不??這還是咱們那個在冬天連口新鮮蔬菜都吃不上的海州嗎???傅哥你哪搞來的這些個四季時蔬啊?」

梁叔:「現成的菜就別說了,后廚那張長桌上,全是已經洗好切好備用的食材啊,有葷有素,配料也是,足夠今晚的量了,我們直接下鍋炒就行。」

金嫂子:「廚房的碗櫃也全滿上了,怕是有上千個碗盤盆碟。這樣咱們就不用那麼手忙腳亂了,可以把所有盤子留到打烊以後慢慢刷。」

燕子:「我……我其實沒學過記賬,昨天傅哥讓我來店裡幫忙的時候,我心裡還打鼓呢。結果我剛才去收銀台一看,沒有紙也沒有筆,只有……」

江小樂急道:「只有什麼?你倒是快說啊!」

「只有……」燕子越急舌頭越是打結,「哎呀,傅哥,還是你來說吧。」

傅司椋晃到收銀台邊,拿起一隻黑乎乎的長條形方盒子,展示給他們看,「不就是這個咯。」

江小樂跟了過去,接過那隻黑匣子,左瞧右看沒瞧出什麼端倪,「哥,這幹嘛的?」

傅司椋:「顧客點了什麼菜,燕子只要對著這隻黑匣子說出來,就可以啦!」

眾人:「?」

傅司椋:「反正你們別管了,燕子對著黑匣子報完菜名以後,廚房會有大喇叭同步告知梁叔和金嫂子。至於賬目嘛……」

燕子緊張地看向傅司椋。

「也不用你記了,黑匣子會幫你記的。你負責保管好它就行了。」傅司椋說,「燕子你記住啊,一定要和黑匣子說『標-准-普-通-話』,不標準它聽不懂的哦~~~」

------題外話------

【下集預告】:

不出三天,賀閃閃慌了。

對街的人民飯莊什麼情況?什麼時候看它都是全場爆滿,人流如織。

反觀閃閃的飯店,連著三天客流量直線下降。

閃閃不服氣:待我喬裝打扮一番,前去刺探軍情。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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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九零大廠開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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