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溺水的魚
江寄厘的心隨著那聲輕響狠狠跳了一下。
戎縝進來后,看到床上的人眼神一頓,視線打量著他白皙身體上的幾片布料,放肆又掠奪。
江寄厘輕咬著唇,有些難為情,戎縝的目光彷彿一簇灼熱的火,從他心裡開始燒,火勢逐漸燎原,蔓延到了全身,他渾身上下都燙的不像樣子。
「先生。」
戎縝收回視線:「洗乾淨了?」
他的聲音涼而平淡,語氣和他平時問傭人「太子有沒有洗澡」沒什麼兩樣。
江寄厘更難堪了,他低聲道:「嗯。」捏著被子的手緊了又緊,最終還是鬆開了。
他記得阿姨和他說的話,戎縝這幾天心情不好,他得稍微主動一些。
「先生,要我幫您脫衣服嗎……」
「爬過來,轉過去。」
江寄厘一愣,抬頭看向他,眼底帶了些錯愕的情緒。
戎縝的西服早已經換下,洗過澡后換成了休閑的居家服,但依然整齊潔凈,和床上幾乎赤身的青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厘厘,要讓我說第二次嗎?」
四月和煦的暖陽照進來,浮光掠影掃過他的鼻尖和眼睛,青年眼角的濕潤晶亮,他嗓音有些啞:「先生,窗帘沒拉。」
男人側了下頭,語氣散漫的「哦」了一聲,然後緩步走到窗邊,他並沒有拉上窗帘,反而把陽台的門推開了,新鮮涌動的空氣躍進室內,一同而來的,還有花園裡傭人的說話聲。
他們在陪太子玩,樓下草坪上,小臂粗的棒骨被扔出去,又被太子叼回來,沉悶的狗叫聲彷彿在耳邊炸了開來。
江寄厘臉色白了白,他似乎想到了戎縝的打算,但又不敢相信。
「來這裡,你覺得怎麼樣?」
戎縝靠在陽台漢白玉質地的欄杆上,樓下有人看到他,對他鞠了一躬后想離開,誰知道他開口說:「不用離開,你們繼續。」
傭人們面面相覷。
戎縝:「前些天我在南區見了一條卡斯羅,正好帶回來給太子當玩伴,讓程嚴牽過來吧。」
卡斯羅犬是義大利獒犬的一種,性情暴躁,和藏獒不相上下,程嚴哪敢直接牽過來,他是關在籠子里推過來的,犬類嗅覺靈敏,領地意識極強,卡斯羅還沒進入花園內,太子就開始狂叫,韁繩扯得咔咔作響。
而卡斯羅聽到叫聲后,也開始躁動,鐵籠子彷彿下一秒就要被破開。
兩條烈性犬相遇,叫聲兇猛巨大,連欄杆都被震得抖動起來,別說當玩伴了,一旦籠子和韁繩打開,它們立馬就能將對方撕成碎片吞入腹中。
戎縝饒有興趣的盯著樓下,彷彿在欣賞一台趣味橫生的舞台劇。
程嚴對戎縝最了解不過,這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瘋子。
以往先生絕對能做出讓兩條烈性犬格鬥廝殺的行為,他寵愛太子的時候,太子才是太子,一旦他不喜歡了,哪怕身價千萬,對先生來說也不過是一隻逗趣的牲口。
今天先生只是把兩條狗栓在這裡看戲,並不是他善心發現或者心情好,而是在懲罰夫人。
夫人怕狗,這種場面程嚴見慣了。
他默默站在一邊,檢查著籠子和韁繩,確保不會突然被撞破或者掙開,其餘的他插不上什麼手。
林齊在亭子里一言不發的整理著太子的玩具,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程嚴曾經說過,在戎家做事,他們得學會當聾子和瞎子。
二樓陽台,戎縝終於看夠了樓下的表演,轉身靠坐在陽台的沙發上,卧室內的人依然沒動,煞白著臉,眼底發紅的看向他。
戎縝慢條斯理的點了根雪茄:「給你十秒鐘,你不過來,我就把你扔下去。」
這道聲音不大不小,夠江寄厘聽到,也夠草坪上戰戰兢兢看狗的傭人聽到。
江寄厘手指用力蜷著,他知道戎縝說得出來就做得出來。
因為他的驕傲和尊嚴在戎縝那裡比草還賤。
他抱著被子往出走,震耳欲聾的狗叫聲充斥室內,他腿軟的幾乎趔趄,陽台沙發前鋪著一方波斯的手工地毯,他赤腳站在上面,被戎縝上下打量。
「被子扔掉。」
江寄厘鬆了手,室外微冷的風滑過他的皮膚,他跪坐在地毯上,低聲哀求道:「先生,可以回去嗎?」
戎縝沒答,輕輕捏住了他瘦削的下巴:「又漂亮了。」
他的眸光掠過青年緊張到有些乾澀的嘴唇,繼而又對上那雙眼睛。
那是一雙哭起來很勾人的桃花眼。
「就在這裡,你覺得怎麼樣?」戎縝再一次拋出這個問題。
如果不是樓下的狗叫聲太凶烈,江寄厘絕對能聽得出來這是瀕臨暴怒邊緣的最後一句試探,戎縝想聽到的只是一句他毫無抗拒的妥協。
但江寄厘太害怕了,他被捏著下巴,眼尾滑出一滴淚,拚命搖著頭。
樓下有那麼多人,管家和林齊都在,所有人都聽著。
他說:「求你……」
剩下的話沒來得及說完,戎縝已經將他拽了起來扔在沙發上,脊骨上落下一隻布滿薄繭的大手,那隻手粗暴用力,毫不憐惜。
江寄厘咬住了胳膊,從他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樓下站著的人,滅頂的羞恥將他完全籠罩。
他抓住了沙發一角,死死閉上了眼睛。
但戎縝並不打算放過他,薄薄的布料被撕碎,耳邊是男人低沉威脅的聲音:「睜眼。」
江寄厘咬著唇,呼吸變得很重,戎縝清晰的察覺到了他由於情緒緊張而帶來的身體變化。
似乎心情好了些,輕輕捻著青年柔軟的耳垂。
「告訴我,樓下的人在幹什麼?」
「在照顧太子……」江寄厘哭了一聲,那條卡斯羅似乎注意到了這裡的動靜,突然開始對著樓上狂吠。
傭人們心知肚明,但哪敢跟著抬頭,全部嚇得肝膽俱裂。
江寄厘也一樣。
他像一尾溺水的魚,在水浪中起起伏伏的顛簸,偶有船隻和人聲掠過,他也清楚知道,那並不是來救他的,沒人救得了他,沒人願意救他。
他嗚咽著哭了起來,試圖逃離這一切,但離開時才發現,整片沙灘都是一個囚籠。
他被囚籠的主人狠狠撞回水面,窒息與恐慌一同襲來。
他開始哭著道歉:「對不起,先生,對不起,我錯了……」
但並沒有引起男人的半點心軟。
結束時,天邊已經有些昏暗了,戎縝全程穿戴整齊,離開時的樣子彷彿剛在陽台上談成了一筆大生意,而不是和伴侶滾了次露天的床。
江寄厘裹著被子,渾身發冷地縮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驚嚇,疲憊,再加上受了涼,當晚他就生了場大病,發燒發到三十九度七。
但戎縝再沒踏進過他的房間一步,因為戎縝從他房間離開后就徑直去了南區,之後連著半個月都沒了消息。
別墅里恢復了往日的寧靜,江寄厘身體好了大半,上課地點又改成了樓下花園,這天下課送走兩位老師后,江寄厘靠在藤椅上曬起了太陽。
林齊端過來一些小點心和奶茶,低聲問道:「今天中午還是在花園用餐嗎?」
江寄厘:「嗯。」
「好,我去吩咐。」
江寄厘點頭,虛空盯著桌上的一角,林齊轉身之前,頓了一下,突然拿出一個東西:「夫人,如果無聊的話,可以玩一會這個。」
他輕輕放下,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金屬拼圖,做工很精細,裝在一個扁平的透明小盒子里。
江寄厘垂眸:「謝謝。」
林齊離開了花園。
自從那天戎縝離開后,別墅里的傭人多多少少有些閑話,哪怕程嚴已經明裡暗裡敲打過,但依然無法避免,何況江寄厘本就是心思敏感的人,別說閑話了,一個眼神都能放在心上好久。
所以這段時間他要不待在房間里不出來,要不就在僻靜的花園坐一整天,偶爾連林齊都會被拒絕跟在旁邊。
林齊理解,不僅理解,甚至有些心疼。那天晚上他帶了醫生上去,江寄厘的情緒很應激,在病得那麼嚴重的情況下,依然拒絕任何人的靠近,他們在門外等了兩個小時,才等來江寄厘開門。
青年洗完澡換了乾淨的衣服,但臉色蒼白得嚇人,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一量體溫,高燒三十九度七,醫生都嚇壞了,那一晚上江寄厘有好幾次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有意識的時候也是在說胡話。
林齊想通知戎縝,但都被程嚴攔住了。
程嚴說,先生在忙。
就是那一刻,林齊控制不住泛上一陣陣心疼,他心臟抽緊,卻深刻記得他是給先生辦事的人,照顧夫人只是他的工作,他什麼話都不能說。
程嚴的做法才是對的,這種小事,當然不能打擾先生,而且就算打擾了,先生應該也不會在意,夫人又不是第一次生病。
林齊把烏七八糟的情緒壓下去,埋得死死的。
他端著午飯回到花園時,江寄釐正在認真拼著那個拼圖,看樣子已經研究了好一會了,他輕聲提醒:「夫人,該吃午飯了。」
江寄厘拿起一塊祥雲狀的貼片,說道:「馬上就好了。」
林齊便不再出聲。
江寄厘說的馬上就好是一個小時,他拼回最後一塊時已經是下午一點二十了,他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抬眸道:「很有趣,謝謝你的拼圖。」
桌上的飯菜已經涼了,林齊:「我讓他們再做一份。」
「不用,就這樣吧。」
他心情很不錯,吃飯過程中還和林齊聊了一兩句。
吃完飯後林齊正要把東西收拾下去,就看到程嚴過來了,程嚴已經上了年紀,比戎縝還要大十幾歲,但身姿依舊挺拔,穿著筆挺的馬甲,來到江寄厘面前。
他說:「夫人,先生說您今天下午可以去外面逛逛,買些喜歡的東西,商場那邊已經打過招呼了,林齊直接陪您過去就行,先生他……今晚回家。」
江寄厘臉色僵住了。
「先生明天要回趟老宅看望老太太,小戎總和先生的妹妹都在。」
他沉默了半晌:「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