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同學們的目光聚光燈一樣探過來，好奇、驚愕、詫異等等神色毫不遮掩，都像是一個個響亮的巴掌扇在金瑾臉上。

她哪裡能受這個委屈。

金瑾哭著甩開金老師的手，跑出了教室。

「你——」金老師抬腿想追，卻被蘇甜攔住。

「金老師，我去吧。」蘇甜淡聲道，「這是我和金瑾之間的事，我們倆自己解決。」

說完，她把手裡的錯題本塞到金老師手裡，轉身腳步很急地離開。

金老師錯愕地盯著教室門口，半晌，再低下頭看看手裡的錯題本，上面還折著一頁，是蘇甜打算問的錯題。

……

金瑾跑出了培訓大樓，一直到外面的花壇上，蹲在那裡哭，肩線顫動得厲害。

她不僅委屈，還傷心，連爸爸都幫著蘇甜，好像全世界都背叛了她。

金瑾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哭累了才抬起頭。

眼前，居然是一支棉花糖。

而舉著棉花糖的……是蘇甜。

金瑾似乎哭傻了，愣愣地仰臉看著，臉上到處都是淚水，眼睛通紅。

蘇甜一隻手舉著棉花糖，另一隻手還拿著申論資料在看。

聽到哭聲停了，她才側過頭來，手裡的棉花糖晃了晃，「快拿著啊，我手都舉酸了。」

「……」金瑾被蘇甜有點兒凶的理直氣壯語氣一嚇，下意識接著。

等棉花糖拿到手裡，那軟軟膩膩的甜香味飄進鼻尖，金瑾才反應過來，自己幹嘛要收蘇甜的東西！

哪怕只是一支棉花糖。

「我向你道歉。」蘇甜的聲音又響起。

金瑾更愣了。

「我不該對你動手。」蘇甜指指金瑾的手腕，那上面還有一圈淡淡的紅痕。

金瑾鼻尖的酸楚泛上來，她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湊近棉花糖咬了一口。

「好吃嗎？」蘇甜問她。

金瑾悶聲回：「你沒吃過啊，就棉花糖的味兒。」

蘇甜還真的仔細回憶了一下，搖頭，「沒吃過。」

金瑾咬棉花糖的動作一滯，哭得水潤潤的眸子里浮出些不可置信。

賣棉花糖的小攤還在不遠處，金瑾跑過去又買了一支，舉回來遞給蘇甜，低著頭聲音微弱地說：「我、我也向你道歉，我不該胡亂針對你。」

蘇甜似乎並不在意金瑾的道歉，她反而好奇地盯著棉花糖。

看了半晌，她扭頭問金瑾，「你帶手機了嗎？」

金瑾：？

蘇甜一本正經道：「我想查個東西。」

「……」話題跨越度太大，金瑾遲疑著把手機打開搜索頁面，遞給蘇甜。

只見蘇甜很不熟練地戳戳點點，好半天才按出「棉花糖」三個字。

金瑾替她著急，把手機拿過來幫忙打字，「你要搜什麼？我幫你弄。」

蘇甜：「棉花糖原理，謝謝。」

金瑾：……

比起蘇甜對手機操作的生疏，金瑾顯得很熟練。

她很快就搜出相關內容，「喏，就是這樣。」

蘇甜接過手機，一邊看一邊認真念，「蔗糖分子有特定的熔點，在受熱……」

金瑾盯著蘇甜的側臉，神情複雜。

她終於知道蘇甜為什麼對常識的積累涵蓋面那麼廣，連她爸爸金老師都自愧不如。

金瑾以前深信網上那些對蘇甜的評價，總覺得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會騙人。

可直到現在，她才明白，人更應該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她認識的蘇甜，對學習有著異於常人的渴望，性格有點兒奇奇怪怪，沒有吃過棉花糖，不熟悉高科技，力氣還很大。

挺可愛的。

和網上那個蘇甜似乎完全不一樣。

金瑾曾封閉自己，在班裡從來不正眼看蘇甜，又嫉妒身邊的朋友甚至爸爸都倒向蘇甜那一邊。

她此刻才知道，為什麼。

蘇甜看完手機上的科普，把手機還給金瑾。

金瑾仍然好奇，「蘇甜，你真的沒吃過棉花糖？」

蘇甜一口咬下半邊棉花糖，點頭，「這個還挺好吃的。」

金瑾走了幾步，忍不住問：「為什麼呀？你的養母不是很疼你嗎？」

「她瞎說的。」蘇甜咬完另一邊棉花糖，把竹籤扔進垃圾桶里，洒脫得很。

金瑾還愣在原地，怔怔望著蘇甜的背影。

蘇甜走到大樓門口，忽然回頭，白嫩臉龐半邊被明亮的日光灑滿，「還不回去？」

「回去。」金瑾回過神來，立刻響應，快步追上蘇甜。

兩人重新回到教室，大片落地窗外是燒得正烈的黃昏晚霞。

蘇甜和金瑾一前一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除了金瑾的眼睛有點紅，蘇甜的嘴唇紅灧灧的，其他都看不出什麼。

蘇力觀望一會兒，踱步到金瑾的課桌前。

他正想和金瑾說話，誰知金瑾卻瞪他一眼，態度冷縱到了極致。

「蘇力，你真是個人渣。」

蘇力：？

金瑾的聲音里像是寒了冰碴子，「我早該想到的，你可是蘇甜叫了二十幾年的哥哥，但你非但不維護她，反而教我怎麼把她趕出培訓班，所以你媽媽口口聲聲對蘇甜有多好？只怕全是騙人的吧。」

蘇力臉色一僵，還想解釋。

金瑾卻噌地一下站起來，走過去找蘇甜，「我們一起去食堂吧？」

「好啊。」蘇甜收拾好書包，「我還要去找金老師，拿我的錯題本。」

金瑾朝蘇甜抿嘴笑，「我帶你去。」

兩人相處融洽，有說有笑，同學們漸漸反應過來。

看向蘇力的眼神，變得複雜，都開始揣摩起金瑾剛剛當著全班同學大聲說的那些話。

蘇力愣在原地，搞了半天，他倒成了裡外不是人。

……

第二天。

模擬筆試如期進行。

這次的考試時間、題量題型、教室座位都是百分百模擬真實的公考筆試進行的。

要考一整天，上午行測，下午申論。

行測的題量很大，數量關係難得根本看不懂，統計分析的數據之多，壓根沒時間去計算，常識也是兩眼一抹黑，哪個選項都似是而非，別提其他。

考完行測，中午食堂吃飯的大家都蔫蔫兒的。

金瑾苦悶地說：「我有十幾道題都沒做完。」

許倪皺眉挑著白米粒，「我的數量關係全是蒙的。」

其他同學也連連附和，鬼哭狼嚎，叫苦不迭。

忽然看見蘇甜端著飯菜過來，忙攔住她，「蘇甜，你考得怎麼樣啊？」

蘇甜止住腳步，「不知道，我只初步檢查了一遍。」

同學們：……算了，要不你還是走吧。

就知道，不該問蘇甜。

人群中吃飯的蘇力輕蔑笑笑，他最知道蘇甜有多愛慕虛榮好面子，她從小為了撐臉兒撒過多少謊，他數都數不過來。

裝，就讓她裝。

等過兩天成績出來，看她還怎麼裝。

……

下午申論結束，大家的氣氛依舊低迷。

有人覺得自己可能寫偏題了，有人覺得自己連題目都沒看懂，還有人沒把握好時間，申論最後的大作文沒寫完。

儘管大家在培訓班摸爬滾打，身經百戰，甚至有些人都已經參加過真正的公考。

但考場上的事，總有些猝不及防的意外，說不清楚。

蘇甜的淡定在食堂一群喪批同學之中，仍顯得十分突出。

大家都知道她的字漂亮，寫申論時腦子也轉得快，下筆如有神。

所以下午被打擊后，都圍到蘇甜身邊，問她是怎麼練字的，也有問她用什麼筆才寫得這麼流暢通順。

最後發現，蘇甜用的居然踏馬是最便宜的一塊錢一支的中性筆。

再仔細想想，蘇甜其他的東西好像也都很普通，甚至算得上廉價。

「……」這還是豪門千金嗎？

同學們小小的腦袋在這一天，裝滿了太多他們這個年紀承受不起的疑惑。

-

模擬筆試結束后，第二天就是成績出來的日子。

培訓班正好給同學們放兩天假，讓大家回家充電休息，所以今天培訓大樓里來了很多接學生回去的家長。

張金花絕不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蘇力昨晚打電話通知她后，她就高興得一晚上沒睡著，又是給手機充電，又是捯飭自己。

今天可是好機會，能把蘇甜的成績公布到網上，讓全網看清楚蘇甜到底是什麼水平，也能讓自己的直播間又火爆一波，好好賺一筆。

張金花興沖沖地舉著手機提著包，走進電梯里。

她無視旁邊的兩個家長，對著直播間興高采烈地說：「聽我兒子說，培訓機構一早上就會把這次模擬筆試的成績貼到走廊上，弄個那種什麼，好像叫紅榜吧。」

「就是那種成績越好的排在越前面，越差的排在越後面的榜單。」

「你們也不要覺得這種榜單打擊學生的自信心，大家花了這麼多錢來這裡，不就是為了考公嘛。只要能考上，什麼都行對吧。」

網友們也正通過彈幕與張金花交流著——

【主播說得沒錯。再說了，要是不弄這個榜，我們怎麼知道蘇甜成績呢對吧？】

【蘇甜這次要被打臉了吧？不知道她現在回家沒有，真想看看她的表情。】

【待會兒對著蘇甜的成績多拍一會兒啊，好讓網友們截圖留個紀念。】

張金花含笑掃過這些彈幕，「好，各位放心，大家的要求我都會滿足。」

說話間，電梯到了。

「叮」地一聲門緩緩打開，電梯口正對著的走廊牆壁上，就張貼著張金花口中的紅榜。

紅榜上密密麻麻貼著大家的名字和行測申論兩門的分數以及總分排名。

一共有十來個培訓班，幾百名學生，所以這紅榜還挺大的。

跟前站了一堆剛來的家長，都在仰頭找自家孩子的名字，旁邊還有學生挽著家長手臂在指指看看。

張金花連忙擠進去，對著紅榜的尾巴開始拍。

「大家幫我找找，看蘇甜名字在哪呢？我這眼睛有點老花。」

誰知鏡頭一聚焦，張金花粗略掃了幾眼，就看到蘇力的名字赫然在上，是幾百名同學中的倒數！

張金花老臉都不知道往哪擱了，舉著手機的手臂沉甸甸的，又像被火燒火燎著。

幸好網友們根本不關注蘇力，只有零星一兩條彈幕提到，說主播兒子成績居然這麼差，但都一閃而過，無人在意。

大家都在找蘇甜的名字。

【蘇甜呢？主播你的手機動一動，往前找啊。】

【蘇甜居然不是倒數。】

【但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張金花硬著頭皮往前移。

可手機拍到的一片，來來回回找，還是沒有蘇甜的名字。

她只好再往前，網友們坐不住了。

【蘇甜不會棄考了吧？】

【蘇甜難道能名列前茅？】

【……怎麼有種奇怪的預感。】

這預感不止網友有，張金花也有。

隨著她把手機攝像頭對著紅榜的名字往前移，那預感就越強烈。

尤其她都移到前二十名了，還沒找到蘇甜的名字。

……蘇甜怎麼考這麼好啊？

不可能，不可能，她肯定是沒參加考試。

張金花雙手微微開始抖，勉強安慰自己。

手機攝像頭仍被迫往前移，已經到了前十，還是沒看到蘇甜名字。

張金花心裡出現一塊石頭，緩緩往下壓。

……前五。居然還沒有蘇甜。

……前三。不，這怎麼會。

張金花再往前，「蘇甜」那紅彤彤的大名還是出現在她的視線里。

儘管她內心一萬個不願意承認，叫囂著不可能，但蘇甜名字旁邊別著的王冠不會騙人。

名字後面跟著的那串分數更是清晰又明朗。

蘇甜——行測91，申論90，總分181，排名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