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農家的生活是十分辛苦、十分忙碌的,幾乎一年到頭都有做不完的工作,即使宮雪菱暫時不需要再負擔粗重的活兒,但還是有其他干不完的家務事。

洗衣做飯、清理打掃、餵雞餵鴨、餵豬喂牛,還要替肚子里的孩子縫製衣褲,年關快到了,也得替夫婿縫新袍、制新鞋,清早一睜眼就是忙,從屋裡忙到屋外,再從屋外忙到屋裡,總是要到上床之後,她才能夠鬆懈下來喘口氣。

種田不是干架,徒然一身武功也派不上用場,就算她是武林第一高手,一旦嫁進了農家,照樣得揮汗如雨的賣死力氣幹活兒。

至於獨孤笑愚,十月收割晚稻、打穀、曬穀、裝袋之後,他一年的工作也就正式宣告結束了,爾後,他幾乎都待在家裡,補牆修籬笆,補雞寮修豬舍,堆草垛編草鞋,也幫宮雪菱洗衣打掃屋子,煮飯做醬菜,偶爾去田裡看看收割前在田裡灑下的菜籽可有發芽生根,順便再種點甘薯甜瓜。

直至臘八一過——

「該準備過年了。」

「我來。」

「你?」宮雪菱斜著眼兒上下打量夫婿。「你會磨白面、蒸饃、蒸糕?」

獨孤笑愚點頭。

「腌腊味、軋米細面、黃米面?」

獨孤笑愚再點頭。

「……你到底有什麼不會的?」

獨孤笑愚略一思索,嬉皮笑臉的指指她隆起的肚子,宮雪菱笑罵著拍開他的手指頭。

「你要是真能懷孩子,我還不敢嫁你呢!」

不過最讓宮雪菱驚訝的是,獨孤笑愚竟然識字。

「誰教你的?」

「我爹。」

「你爹,不,公公不是種田的?」

「他是我們村子的村長。」

難怪,村長識字也不算奇怪。但不僅如此,他還會……

「誰教你畫畫的?」

「二叔。」

「我猜二叔也不是種田的吧?」

「他是大夫。」

「誰教你作詩?」

「六叔。」

「六叔又是幹啥的?」

「玉石商。」

「剪紙?」

「七叔,他是珠寶商。」

「炮竹?」

「四叔,他是馬販。」

「……請問你的長輩里,到底哪一個是種田的?」

「沒有半個。」

「那你幹嘛種田?」

「我喜歡。」

宮雪菱啼笑皆非的揮揮手。「好吧、好吧,隨便你,咱們就自個兒寫春聯、畫年畫、剪紙、做炮竹吧!」

而她呢,得繼續縫衣做鞋,至少這個,獨孤笑愚是幫不了她。

所以,他們總是很忙,因為他們一切都是靠自己,沒有依靠任何奴婢僕人,也不買現成的,菜園裡有各種蔬菜,雞鴨豬肉是自己養的,流經屋前的小溪里多得是鮮嫩肥碩的魚兒,屋後山坡上還有桃樹、有棗樹,除了食鹽之外,他們真正做到了自給自足……幾乎……

「啊,對了,金銀箔和線香,這個你就沒辦法自己做了吧?」

「……我去買。」

「順便買點糖瓜、糖餅、糖葫蘆和核桃、柿餅、棗、栗子、干菱角米。」

「……」

哇哈哈哈哈,就知道他做不出來那些東西!

不過她也因此忙得沒時間,也沒多餘的精力顧及其他,除了爹爹和兩位哥哥每個月都會輪流來探望她好幾回之外,她已經許久沒有回過娘家了。

雖然成親前她告訴自己只要有空就要溜回娘家看看,最好能天天都回去一趟,反正娘家近在咫尺,只要抽個空進城一趟就行了,而且她會輕功,來回一趟快得跟飛一樣,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可是打從她嫁給這個庄稼人第一天起,她竟然一次也沒想過要回娘家,甚至連三朝回門都忘了。

因為太忙、太累了。

想到這,她爹爹和兩位哥哥好像已經一個多月沒來了,是因為年關將近,他們也開始忙碌起來了嗎?

數騎駿馬風塵僕僕的馳入無錫城內,領頭的中年人大大鬆了口氣。

「總算趕回來了!」宮孟賢喃喃道:「這趟鏢可耗了不少時間!」

「我還以為得在外頭過年呢!」宮仲書持汗巾抹去一臉灰。

「那可不成,倘若真是如此,我定然會丟下那趟鏢獨自趕回來,」宮仲卿斷然道:「年初二不能沒有半個人在,不然要小妹回哪裡去?」

「幸好趕回來了。」宮孟賢疲憊的扭動脖子。

「那可不,我……咦?」宮仲書忽地愣了一下。「看,咱們鐮局門口,是姑姑和表哥嗎?」

一聽,宮孟賢與宮仲卿便雙雙皺起眉頭來,並一起移目望過去,果見宮如媚與陸學季母子倆正在鐮局門口,大剌剌的指揮下人們把一個個箱子搬入鏢局裡頭去,看那陣仗,好像他們打算再搬回鏢局裡來似的。

「慢著!」宮孟賢急馳到鏢局前拉住馬韁,跳下馬。「你們在幹什麼?」

乍見宮孟賢,宮如媚似乎有點慌張,眼珠子拚命轉,極力想鎮定下來。「沒什麼,我……我只是想,快過年了,我們母子倆,呃,有點寂寞,所以想回來和大哥一起過年嘛!」

「回來過年?」宮孟賢懷疑的視線一一掃過下人們搬一半的箱子。「只是回來過年,為何要如此勞師動眾,將所有行李都搬回來?」

宮如媚勉強拉出笑容。「方……方便嘛,省得我要什麼找不到。」

宮孟賢眯著眼注視宮如媚母子倆片刻,搖搖頭,「你們想來一起過年可以,但只准帶換洗衣物,其他的……」他手一揮。「搬回去!」

「好嘛!」宮如媚不情不願的指示僕人再把所有箱子搬回驢馬行去,待她和兒子拎著包袱想進鏢局裡去時,卻被宮孟賢擋住。「大哥?」

「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學季又闖什麼禍了?」

宮如媚抽了口氣,「沒有!沒有!」慌慌張張否認。「自從大哥把驢馬行交給學季之後,學季也只到馬市去過,其他哪兒也沒去,怎麼可能闖什麼禍呢?」

宮孟賢狐疑地凝注她好一會兒,宮如媚的笑容也愈來愈扭曲。

「最好是沒有,好,進去吧,元宵過後你們就得回去!」

望著他們母子倆急吼吼的奔進鏢局裡,逃難似的,宮仲卿和宮仲書相對一眼。

「沒闖禍,你信嗎?」

「不信!」

「我也不信,」宮孟賢漫條斯理地說道:「但他們不承認,我也不能拿他們如何。不過一旦被我察覺學季果真又捅了什麼樓子,我會馬上通知她婆家那邊的人來接他們回去!」

希望這回不是又捅出什麼天大地大的大樓子。

既然宮如媚回到鏢局裡來過年,大年初二歸寧,陸家姊妹自然也偕同夫婿到鐮局裡來拜年,不可避免的,宮雪菱和他們面對面碰上了。

可巧了,三個表姊妹都身懷六甲,不過三個表姊妹卻是三個樣兒。

向來刁蠻跋扈的陸佩琴竟然畏畏縮縮的像只小耗子,走路只敢跟在海公子後面走,他不坐,她就不敢坐,不管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得先瞅一下海公子的臉色,戰戰兢兢的唯恐招惹夫婿不高興。

而陸佩儀則老是用一雙怨懟的眼神瞪住宮雪菱,好像宮雪菱搶了她老公又偷她兒子,她正在考慮要用什麼手段來「報仇」。

唯有宮雪菱依然故我,毫無改變。

「表姊、表妹,你們可好?」

「我……」陸佩琴瞄一下夫婿海公子。「呃,很好。」

「你認為呢?」陸佩儀冷眼斜睨著宮雪菱。

她認為?

她認為陸佩儀已經得到最想要的了,不管結果如何都怨不得別人,更別提怨到她身上來。

表姊要搶她的未婚夫,她也讓出去了,還要她怎樣?

「那麼……」宮雪菱懶得理會她,逕自轉向她們的夫婿。「表姊夫、表妹夫,兩位可好?」

「多承表姊詢問,我很好。」

海公子扭扭捏捏的用手巾掩嘴,狀甚羞赧,順便拋過來一個媚眼,宮雪菱不禁一個哆嗦,趕緊拉開目光,免得眼睛抽筋、胃腸打結,一個忍不住連昨夜的晚膳都吐出來了。

其實海公子可以算得上是個相當俊美的男人,但那股子娘娘腔的味道卻使得他的好看大打折扣,讓人懷疑他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至於夏侯嵐……

宮雪菱望著前未婚夫,一點兒也不後悔放棄他改嫁給獨孤笑愚。

夏侯嵐是個典型的武林世家子弟,風度翩翩、英挺帥氣,不知有多少姑娘、小姐們青睞於他,她卻不覺得他會是一個好丈夫。

因為除了武功之外,他什麼也不會,搞不好連倒茶都不會。

「菱妹你……」夏侯嵐遲疑一下,還是硬吞回原想出口的話,改問:「聽說你嫁給庄稼人?」

「對,種田的。」宮雪菱愉快的承認,旋即回頭喊,「笑哥!」

正在跟宮孟賢說話的獨孤笑愚回過頭來,宮雪菱招招手,他馬上向宮孟賢致歉,然後快步走向宮雪菱。

「他……」宮雪菱很自然的挽上獨孤笑愚的臂彎。「就是我的夫婿。」

「他是種田的?」陸佩儀衝口而出,吃驚的問。

「不像啊!」陸佩琴也很意外的喃喃道。

何止不像,三個男人站在一起,海公子是娘兒樣的——夠惹眼;夏侯嵐是鋒芒畢露的——夠醒目;而獨孤笑愚是沉穩內斂的,不顯任何光采,但一眼看過去,大家最先注意到的一定是獨孤笑愚,因為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是其他兩人所沒有的,掛在他唇上的慵懶笑容會拉住人的眼,只要他看著你,你的心就會被揪住。

他才是最顯眼的。

「不是才怪!」宮雪菱恨恨的捶夫婿一拳。「去年他還要我陪他下田,害我差點腰都直不起來了!」

「我不是讓你休息了嗎?」獨孤笑愚笑吟吟的為自己辯護。

「哼!」再捶一拳,「如果不是我懷孕,你會讓我休息?」又一拳。「不管,十一咱們再來,住到元宵那天再回去,要休息就讓我休息個夠本!」

「可以,」獨孤笑愚頷首。「今年十五立春,元宵過後再孵秧子還來得及。」

「那我們也來吧,從十一住到十五。」海公子羞答答的說:「你們呢?」

他問的是夏侯嵐,後者勉強點了點頭。

「好吧,我們也會來。」

午膳的宴席上,又換宮如媚來尖酸刻薄一下,也許是因為她知道陸家姊妹倆嫁出去後到底是哪裡不對了,因此也要讓宮雪菱不好過。

她的女兒過得不愉快,宮雪菱怎能自顧自一個人過得幸福美滿!

「菱兒,嫁給庄稼人很辛苦吧?」

「是很辛苦。」宮雪菱漫不經心的回道,因為獨孤笑愚正在幫她剝蝦,不大不小的一隻,實在不夠看。「大隻一點的啦!」

「夫婿沒帶你上哪兒去散散心休息一下嗎?」

「活兒干不完,連出門都沒空,哪有時間到處溜達!」宮雪菱繼續指揮獨孤笑愚為她夾菜。「還要一塊紅燒蹄膀。」

「起碼該送你幾樣珠寶首飾補償一下吧?」

「那就免了,沒聽過誰戴珠寶首飾干粗活兒的,要掉了怎麼辦?」宮雪菱一邊說一邊指向最遠那一盤燒雞。「雞腿,我要雞腿。」

宮雪菱每回答一句,宮如媚的臉色就愈難看一分,她想讓宮雪菱難堪,宮雪菱卻滿不在乎,光顧著指使夫婿為她夾這夾那,而海公子卻反過來支使陸佩琴為他剝蝦夾菜,夏侯嵐則是自顧自用菜,理也不理陸佩儀。

太過分了,嫁給庄稼人竟還如此囂張!

「和庄稼人夫婿出門一定很丟臉吧?」宮如媚大聲說,惡意是很明顯的。

宮孟賢神情驀沉,宮仲卿兄弟倆更是眼冒火花,可是宮雪菱卻依然不在意的要獨孤笑愚為她舀湯。

「好冷,先喝口湯暖和一下吧!」她淡淡的瞟宮如媚一眼。「為何會丟臉?笑哥不偷不搶,堂堂正正的種田過日子,哪裡丟臉了?沒有庄稼人,姑姑哪兒來大米飯啃、清粥喝?沒有庄稼人,姑姑也別想吃面吃包子,請問他哪裡讓我丟臉了?」

宮如媚一時窒住。

「可表妹是鏢局的千金大小姐啊,」見娘親被說得有點狼狽,陸學季趕緊岔進來幫娘親一把。「嫁給種田的下等粗人,就算你自己不覺得丟臉,舅舅和表哥、表弟也要替你丟臉,更別提我和娘了!」

聞言,宮孟賢勃然大怒的正待開口,卻被宮雪菱舉手制止,她甜甜一笑。

「再丟臉也不會比表哥你丟臉,成天啥事也不幹,只會闖禍捅樓子,吃喝玩樂時比誰都囂張,惹了麻煩就哭著耍賴皮要姑姑救你小命,告訴你,表哥,像你這種人才會讓你身邊所有人為你丟臉,連伺候你的奴僕都抬不起頭來!」

句句事實,針針見血,宮雪菱話愈說愈溜,陸學季的面孔就愈漲愈紅,說到最後,陸學季那張臉就好像春天的百花一樣萬紫千紅、五彩繽紛,既尷尬又惱怒,想反駁卻擠不出半個字來。

眼看兒子被說得如此不堪,雖然都是事實,但也輪不到宮雪菱來數落,宮如媚老羞成怒,手一抬就想翻桌鬧場大的,先放幾串鞭炮再說……

「夠了,如果在這裡不愉快,你們母子倆還是回驢馬行去過自己的年吧!」

宮孟賢一句話撂下來,宮如媚母子倆馬上閉緊嘴巴,脖子都憋成紫色的了也不敢再開口,於是,大家終於可以平平安安的吃頓飯,要再有人說話也是閑聊一些家常瑣事,沒有人敢再隨意掀起戰火了。

不過,事情還沒完,黃昏時,女婿們該帶著媳婦啟程回家了。

「你等一下,我到庫房去挑些布料回家。」宮雪菱對獨孤笑愚悄聲道。

她的嫁妝全搬回來收在鏢局裡的庫房裡,想要什麼就得回鏢局來取用,不過她都只用到布料,總是獨孤笑愚回來幫她拿。

「菱妹!」

在庫房門口,她被喚住了。

「表姊夫,有事?」

聽宮雪菱對他的稱謂,夏侯嵐嘴角抽搐了一下。「告訴我,菱妹,真是你主動放棄我的嗎?」

「是啊。」

「為什麼?」

宮雪菱聳了一下肩。「大哥應該告訴過你吧?」

夏侯嵐搖搖頭。「我要知道真正的理由,你的理由,我一直以為你是喜歡我的,就如同我喜歡你呀!」

他是不甘心嗎?

「因為你什麼都不會。」

「我不懂。」

宮雪菱嘆息。「請問你,除了武功之外,你還會什麼呢?」

她說得很清楚了,但夏侯嵐依然不明白。

「除了武功之外,我還需要會什麼?」

「只要你願意,什麼都可以啊!」宮雪菱誇張的揮揮手。「最起碼,你要會自己照顧自己吧?像我爹和我哥,在家裡有人伺候,但出門在外時,他們還不都得自己照顧自己,舉凡洗衣做飯、補綴衣裳,這些最基本的家務事,雖然不精,至少他們都會。而你呢?」

「我……我……」夏侯嵐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的確是什麼也不會。

宮雪菱深深嘆氣。「每次看你帶著僕人出門伺候你吃喝拉撒睡,我就覺得好丟臉,跟你說,你又聽不進去,堅持有僕人伺候,為何要自個兒動手?我倒想問問你,你有手有腳,為何一定要別人來伺候你?擺架子嗎?」

夏侯嵐有點難堪,也有點憤怒。「所以你寧願嫁到農家去過苦日子?」

宮雪菱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

「嗯嗯,還真的是苦日子呢,樣樣事都得自己動手,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兒,洗衣做飯、飼雞餵鴨、清豬舍掃牛舍,農忙時還得下田,眼睛一睜開就累到天黑,連停下來歇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不過……」

宮雪菱漾開一抹滿足的笑靨。「每一天的生活都很充實,每一日都可以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那種滿足感不是你這種從不動手的人能夠體會到的。還有……」

她的笑容更深。「笑哥啊,他幾乎什麼都會,不管是男人、女人的活兒,他都能夠一肩承擔起來。你懂得那句」什麼都會「的意思嗎?嗯,對了,那句話會讓女人覺得他是一個可以依賴的男人……」

「但他不會武功!」夏侯嵐衝口而出。

「那又如何?」宮雪菱不在意的撇一撇嘴。「天底下不會武功的人可多了,他們還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要真有需要,我會啊!」

夏侯嵐沉默了一會兒。

「所以,你覺得他比我好?」

「要說實話,對,我覺得笑哥比你好太多了!」宮雪菱重重道:「在我看來,他是一個了解生存意義的男人,每天都很認真的努力生活著,而你只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每天都在混日子;年老時,他可以驕傲的大聲說他這一輩子幹了多少活兒、流了多少汗水,而你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因為你這輩子光陰都是虛度的!」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夏侯嵐雙唇緊抿,兩眼死死的瞪住她。

「我說過了,好幾次,但你聽不進去嘛!」

「那也不該偷偷的讓你表姊嫁過來呀!」

偷偷的?

「請等一下!」宮雪菱小心翼翼的瞅著夏侯嵐。「我們不是有派人去詢問你們是否同意這麼做,而你們同意了嗎?」

「沒有!」夏侯嵐憤怒的否認。「我馬上拒絕了,從沒有同意過那種事!」

「啊……」不需要動用到任何一根腦筋,宮雪菱就可以猜到必然是姑姑在暗中搞的鬼,難怪那時候她要搶著派人去通知夏侯家。「但新婚夜,你……」

「我喝醉了,」夏侯嵐忿忿道,無限懊悔。「第二天才知道不是你嫁過來。」

所以想退貨也來不及了,因為他已經開封使用過了。

這回換宮雪菱無言靜默了好半晌。「呃,我很抱歉你被瞞騙在鼓裡,但事實已是如此,表姊肚子里已有了你的孩子,我也嫁給了笑哥,現在再來追究前因又有何意義呢?」

「不公平!」夏侯嵐憤怒的揮舞雙臂。「我一直以為要娶的人是你吁!」

見他那樣激動、那樣憤慨,好像現時現刻非得把事實扭轉過來不可,宮雪菱不禁有點訝異。

是怎樣,他真有那麼喜歡她嗎?

不,才不是,或許他有一半是喜歡她,但另外一半,他是不甘心被放棄,覺得很沒面子,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堂堂夏侯世家的大少爺竟然比不上一個庄稼人,太瞧不起他了!

「可是……可是……表姊比我漂亮嘛!」

「漂亮又如何,她那種任性無賴的言行,我實在受不了!」

「但她已是你的妻子,而且懷有身孕了呀!」宮雪菱無奈道。

夏侯嵐冷哼。「懷有身孕又怎樣,她要是生兒子也就罷了,要是生女兒,我就休了她!」

語畢,他即轉身大步離開,宮雪菱想阻止都來不及,只能怔在當場。

說表姊任性,其實他自己不也一樣任性,笨龜碰上蠢鱉,半斤八兩,誰也沒資格嘲笑誰!

不過,她還是希望表姊能生兒子,不然表姊可就慘啦!

「笑哥。」

「嗯?」

「若是我這胎生的是女兒,怎麼辦?」

「不怎麼辦,再生,我娘也是第三胎才生下我的。」

「如果我一直生不齣兒子呢?」

「那就繼續在這裡種田啊!」

聽獨孤笑愚說得那樣滿不在乎,宮雪菱這才安心了一點,仰起眸子來認真的瞅定夫婿。

「你真的不在意?」

「是我爹在意,不是我。」獨孤笑愚笑咪咪的指指菜園子。「我原本是讓他到菜園子里摘蘿蔔、芋頭充數的,是他自己不肯的嘛!」

「蘿蔔、芋頭?」宮雪菱失笑。「不小心啃沒了怎麼辦?」

獨孤笑愚聳聳肩。「話再說回來,其實我爹也是不在意的,追根究柢,在意的只有我娘一個人,自己一個人在那邊責怪自己說沒能替我爹多生個兒子,若是我沒養出個兒子來,獨孤家斷了嗣,罪過都在她身上,竟然還想勸我爹娶妾,我爹捨不得她這樣煩惱,更不想娶妾,只好用力逼我這個兒子快快生出個孫子來羅!」

「有時候女人是比男人更在意這種事。」如果老天肯幫忙,她也希望能第一胎就生個兒子,一了百了,省得往後還要擔心自己到底生不生得齣兒子來。

她可不想擔起害獨孤家斷嗣的罪名。

「天註定,在意又有何用?」獨孤笑愚環住她的肩往屋裡去。「又下雪了,進屋裡去吧!」

「對了,咱們上鏢局去住時,誰來餵雞鴨豬牛?」

「我會抽空回來喂,反正來回一趟快得很。」

「正好,母雞要是生了蛋,順便帶過去,我最喜歡吃剛下的蛋了。」

「你肚子里這顆呢?」

「……」

初十一再回娘家,宮雪菱很快就發現那是個錯誤的決定,夏侯嵐和陸佩儀那一對相敬如「兵」,海公子和陸佩琴那一對「夫唱婦隨」,老是在和諧的氣氛中造成尷尬的場面,特別是陸佩儀注視她的眼神已經由怨懟升級為憎恨,而她一點兒也不明白陸佩儀到底在恨她哪裡?

但由於宮孟賢很高興女兒能回娘家來住幾天,宮雪菱也不好掃他的興說要提早離開,深夜,她窩在獨孤笑愚懷裡直嘆氣。

「才第一天,我就好想回家了!」

「不孝女!」

「你有資格說我嗎?」

「沒有。」獨孤笑愚笑嘻嘻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明兒一早我會先回去餵雞鴨,再趕回來用早膳。」

「記得拿雞蛋喔!」

翌日,宮雪菱還沒享用到她最喜歡的新鮮雞蛋,就差點先搞丟自己隨身攜帶的「半熟蛋」。

「菱兒,女婿呢?」早餐桌上,宮孟賢一眼沒見到女婿,馬上詢問。

「他回去餵雞鴨,應該快回來了,我們先用吧!」

於是,大家端起稀飯來,正準備喝兩口熱粥來驅除寒冷……

「不好了!不好了!」冷不防地,一個鏢局裡的夥計慌慌張張、跌跌撞撞的闖進廳堂里來。「總鏢頭,有人上門來找碴兒啦!」

宮孟賢剛錯愕的怔了一下,一旁的陸學季鏗鏘兩聲掉了碗筷,臉色刷一下抹上一整片驚恐的暗灰。

「來了!他真的找上門來了!娘、娘,救救我啊,他一定會殺了我啊!」

宮如媚一把抱住兒子,央求的目光定在宮孟賢臉上,淚水盈盈。「大哥?」

宮孟賢眯起了眼。「說,他到底又捅了什麼樓子?」

宮如媚咽了口唾沫。「他……他殺了一匹馬。」

話剛說完,又是另一個夥計踉踉蹌蹌跌進來。

「總鏢頭,挺不住了呀!」

沒時間再追根究柢,宮孟賢父子三人即刻飛身出廳而去,海公子和夏侯嵐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也隨後追去,宮如媚拉著兒子正想乘機逃之夭夭,宮雪菱及時一把捉住陸學季。

「姑姑,把麻煩帶到鏢局裡來,你們就想溜了嗎?」

如果可以的話,陸家姊妹也想落跑,但她們的夫婿都跟出去了,她們也只好留下來。

「娘,我們先出去看看再說吧,舅舅他們應該應付得來的。」

「對啊,娘,就算舅舅他們不行,還有嵐哥和妹夫在,我就不信有誰抵擋得住他們的聯手!」

這麼一說,大家都覺得很有道理,於是安心的一起到外面去看看戰況如何,誰知才一眼,不要說宮如媚一家子,就連宮雪菱都想落跑,大冷的天,大家都刷一下爆出滿頭冷汗。

練武場中,宮孟賢五人正聯手圍擊一個中年男人,一個十分俊美的美男子,但他的俊美和海公子是截然不同的,海公子是娘娘腔的俊美,而中年男人卻是純然陽剛性的俊美,尤其是他那雙眼,閃亮、熾熱,就像兩把憤怒的火。

宮孟賢五個人聯手竟然抵不住一隻手,沒錯,那個中年美男子只用了一隻手就讓宮孟賢五人捉襟見肘,狼狽不堪。

「那個該死的小子在哪裡?快把那個小子交出來!」中年美男子憤怒的暴吼。

「這位,他只不過殺了你一匹馬,我們可以賠……」

「只不過殺了我一匹馬?」中年美男子狂怒的咆哮,一拳揮出去差點把宮孟賢揮到鏢局屋頂上去掛著。「那該死的小子中意我的馬,我不肯賣,他就偷,我的寶貝是有靈性的,當然不肯跟他走,他竟然一怒之下殺了我的馬,那匹馬跟了我多少年,就跟我的兄弟沒兩樣,你說,我不能為我的兄弟報仇嗎?」

哇,這樓子可捅大了,不管在別人眼裡是馬還是牛,在那中年美男子心裡,他的馬就是他的兄弟,殺弟之仇豈可不報。

「只要你說出口,我們一定會傾盡全力賠……」

「我只要那小子的命!」中年美男子尖銳的咆哮。「告訴你們,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倘若你們再不把那小子交出來,休怪我殺了你們再去捉那小子!」

話說著,另一隻背在身後始終沒動過的手終於動了,只不過往前掄上一圈,宮仲卿兄弟倆就一起摔飛出去,一個掛在樹上,一個壓垮兵器架,海公子連連往後退,一屁股跌坐在台階上,夏侯嵐踉踉蹌蹌一退再退,如果不是磚牆擋住他,搞不好會一路退回寧國府去。

五人之中,只有宮孟賢退了幾步后就站穩身子,卻是滿臉驚駭。

「請問尊駕是江湖上的哪一位?」

「哪一位都不是!」中年美男人怒吼。「還不快把那小子交出來!」

宮孟賢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這時,剛從台階上爬起來的海公子也不乖乖去揉他的屁股就好了,竟然脫口而出一句無論如何都不該在這時候說出口的話。

「但那隻不過是一匹馬……」

人家都說那匹馬跟他的兄弟沒兩樣了,海公子還這麼說,難怪人家馬上點燃炮火轟得天下大亂。

「我先殺了你們再去找那該死的小子!」

聲落,層層壘壘的拳影瞬間圈住了宮孟賢五人,中年美男子瘋了也似的痛下殺手,宮孟賢五人馬上陷入岌岌可危的險境,別說反擊,連抵擋都抵擋不了,隨時可能有人要上西天去報到。

見狀,宮如媚又想拉兒子落跑,但宮雪菱硬是捉住陸學季的手不肯放,一時情急,宮如媚使盡全力推出去。

「還不快放開他!」

若是以往,宮雪菱根本不在乎,她的武功可比姑姑更強上幾分。

但此刻,當她抱著一個大西瓜時,就算平常人推她一把,她也只有倒退的份,更何況宮如媚是用上了全力,根本不管宮雪菱是抱冬瓜還是抱南瓜,宮雪菱頓時驚呼著退了兩步就往後倒,眼看她就要趺到硬邦邦的地上去,隨身攜帶的「半熟蛋」也會順帶摔成破蛋……

「咦?」訝異的回眸。「笑哥!」

「真熱鬧啊!」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的獨孤笑愚恰好接住她踉蹌的身軀,並笑吟吟的扶好她,宮雪菱臉一急,正想說話,獨孤笑愚卻捂住了她的嘴,旋即提高嗓門朝激斗的戰圈喊過去。「四叔!」

只不過兩個字而已,激斗的火焰瞬間熄滅,中年美男子即刻脫出戰圈,驚訝的飛身到獨孤笑愚面前來。

「笑愚,你怎會在這裡?」

獨孤笑愚笑嘻嘻的環住宮雪菱。「陪我老婆回娘家來住幾天啊!」

「老婆?!」中年美男子又驚又喜的大叫。「小子,你終於肯成親了?」

「不然老爹不讓我回去嘛!」獨孤笑愚笑吟吟的說:「你呢?四叔,你又怎會在這裡?」

一提到這,中年美男子的怒火又熊熊燃燒起來了,「他殺了我的赤焰!」他指了指躲在宮如媚身後的陸學季,再指向宮孟賢他們。「他們要阻止我為赤焰報仇,所以我要先殺了……」

「四叔,」獨孤笑愚慢吞吞的打斷中年美男子的報仇宣告。「那邊那位是我岳父大人,掛在樹上的是我大舅子,趺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是我二舅子,另外那兩位一個是我老婆的表姊夫,一個是我老婆的表妹夫,而四叔你要報仇的正主子是我老婆的表哥,請問四叔要殺誰呀?」

「怎……怎麼……」中年美男子張著嘴,有點不知所措。「他們都是……是你老婆的親戚?」

「沒錯!」獨孤笑愚推推靠在他身上的宮雪菱。「老婆,還不快叫四叔。」

「四叔。」宮雪菱趕緊甜甜的喚一聲,然後擺出最哀憐的表情。「四叔,我承認,表哥真的混蛋又該死,但他畢竟是我姑姑唯一的兒子,請四叔看在雪菱份上,饒他一回好不好?」

「呃,這……這……」中年美男子漲紅了臉,連脖子也擠粗了。「可是……可是……我……赤焰……但……但……」

「四叔,別說我沒提醒你,」獨孤笑愚漫不經心似的又打斷中年美男子的左右為難。「你可知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什麼時候?」

「年十二了,四叔又忘了要趕回去過年對不對?」

「……我死定了!」

「對,四叔,你死定了,四嬸兒要是知道你是為了」一匹馬「而忘了趕回去陪她過年,你肯定會粉身碎骨,不過呢,如果你能夠在元宵之前趕回去,說不定還能留個全屍……」

獨孤笑愚的話還沒說完,中年美男子就咻一下不見人影了。

「我就知道,」獨孤笑愚哈哈大笑。「四叔最怕四嬸兒了!」

驚訝的注視著獨孤笑愚開心的笑臉,這是第一次,宮雪菱開始懷疑她的夫婿到底是什麼樣的庄稼人?

「女婿,令四叔究竟是江湖上的哪位?」宮孟賢又問過來了。

「四叔已退出江湖十多年,不提也罷!」獨孤笑愚淡淡兩句話帶過去。「我餓了,大家都用過早膳了嗎?」

宮孟賢馬上明白獨孤笑愚不想多說,也可能是中年美男子不允許他說,既是如此,他也不好再追問下去。同樣的,原想追根究柢的宮雪菱也打消了原意,決定什麼都不問,免得他為難。

「還沒呢,走吧,進去用早膳。」

於是,這件幾乎要人命的禍事就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不過卻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一絲疑問。

一個刻苦勤勞的樸實庄稼人,家境卻異常富有,就算不是豪門巨富也是富商大賈,還有一個退隱江湖多年,身懷超絕功力的四叔,下一回,他要是說他有個身為朝廷大官的親戚,他們也不會大意外。

獨孤笑愚真的只是個普通莊稼人嗎?

三月初清明前,就在獨孤笑愚插完早秧后兩日,宮雪菱平安產下一女嬰,她有點失望,不過獨孤笑愚倒是真的一點也不在意,女兒一抱上手就笑得闔不攏嘴,親過來親過去再也捨不得放下,並堅持女兒比較像他。

其實女娃兒像宮雪菱多些。

由於宮雪菱的娘親已逝,宮孟賢便派一位在宮家工作多年的老媽子來幫宮雪菱坐月子,順便教導她關於養兒育女的事,獨孤笑愚沒有拒絕,因為他不懂那種事。

但宮雪菱進補的膳食,他堅持要親自下廚調理。

「老爺通知陸家派人來將姑奶奶和表少爺帶回去了呢!」老媽子把雞湯端給宮雲菱,隨口閑聊。

「很好、很好,早該這麼做了!」宮雪菱滿意的點頭,喝湯。

「但不到一個月,姑奶奶又帶著表少爺跑回來了!」

宮雪菱嗆了一下,險些像瀑布一樣噴出滿口湯水。「又……咳咳咳,又跑回來了?」

老媽子抱起小娃兒,疼愛的搖啊搖的。「是啊,又回來了。」

陰魂不散啊她?

「那爹怎麼說?」

「姑奶奶都跪下去哀求老爺讓她留下來了,老爺還能怎地,只好讓他們留下來啦!不過老爺也說了,倘若表少爺再惹禍,他會再通知陸家派人來帶他們回去,而且還會要求陸家把表少爺關禁起來。」

跪求?

現在唱的又是哪一出苦情戲?

宮雪菱怔了一會兒,嘆氣。「姑姑到底是怎樣啊?好好的婆家不待,為何一定要回來呢?陸家可是南方大富呢,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丫鬟起碼上百個,那裡的日子不比這裡好過嗎?」

「不好過,聽說陸家要求姑奶奶乖乖待在家裡守寡,不準踏出大門半步,以姑奶奶那種脾氣,怎生受得了!」老媽子慢吞吞地說:「另外,陸家還要表少爺拿鎬頭去開礦做苦工,說是要磨磨表少爺的性子,表少爺更受不了,所以他們母子倆就一起逃回來啦!」

「一個嬌生慣養,一個養尊處優,姑姑和表哥可真是寶一對啊!」宮雪菱哭笑不得地猛搖頭。「那麼,他們還是住在驢馬行?」

「是啊!」老媽子拉拉娃兒的被褥。「啊,對了,兩位表小姐也都生了呢!」

都生了?

往嘴裡去的湯碗靜止一瞬,「那你知道表姊生兒子或女兒嗎?」宮雪菱忐忑的問。

老媽子笑開缺牙的嘴。「可巧了,兩位表小姐跟小姐一樣,都生女兒呢!」

心頭一跳,宮雪菱放下雞湯。「那……那……姑姑那邊有傳出什麼事來嗎?」

「我不清楚,小姐想知道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宮雪菱連忙再端起雞湯來喝。

夏侯嵐不會真的把陸佩儀休回娘家吧?

就算真的要把陸佩儀休回娘家,也該休回陸家去,要真又回到無錫來,不是又給爹添麻煩嗎?

是夜,如同十多日來一樣,獨孤笑愚活兒幹完,洗過澡之後就來探視妻女,先行逗弄女兒好一會兒,方才依依不捨的讓老媽子抱回客房去睡覺,他要留下來和宮雪菱多聊片刻。

「姑爺,您還不能留下來和小姐同房喲!」每夜,老媽子都會交代這麼一回。

「是是是,我待會兒就到倉庫去打地鋪!」語氣是無奈的,獨孤笑愚卻仍是笑吟吟的。

老媽子抱著娃兒離開了,獨孤笑愚仔細端詳宮雪菱的臉色。

「你還好嗎?」

「當然好,都十多天了,天天睡飽吃足,哪能不好!」

「那就好,人家都說女人家第一次生產坐月子最重要,若是不補好身子,往後可有得累了。」

「不必擔心,我的身子骨壯得很,倒是你,昨兒你進城,可有聽說什麼事?」

「你是說,你表姊被休回娘家的事?」獨孤笑愚慢條斯理的反問。

宮雪菱抽了口氣。「她真的被休了?」

獨孤笑愚頷首。「如果你還想知道的話,她被休的原因是不事舅姑、喜弄口舌和嫉妒。」

「嫉妒?」宮雪菱眨了眨眼。「表姊夫收妾了?」

「還沒,不過打算要收。」獨孤笑愚笑容依舊,眼神卻有些陰鷙。「怎麼,你很在意?」

「怎能不在意,表姊被休回娘家,爹要操心的事就更多啦!」宮雪菱懊惱的嘟嘟嚷嚷。「你看著好了,就算表哥安分守己——這個可能性比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機會更渺小,表姊也非鬧出事來不可,因為她的心情不好嘛!」

陰鷙的眼神消失了,「原來你在意的是這個。」獨孤笑愚輕輕道。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怔了一下。「慢著,你不會是懷疑我……」

「夏侯嵐原是你的未婚夫不是嗎?」獨孤笑愚「提醒」她。

「那是我爺爺幫我訂的親事好不好!」宮雪菱沒好氣的說。「從及笄開始,我就在絞盡腦汁思索要如何讓他們退婚了!」

「為什麼,夏侯嵐哪裡不好?」

「一整個都不好,從某方面來看,夏侯嵐跟我表哥還真有點像,除了會武功之外,他什麼也不會,簡直跟廢物沒兩樣!記得有一回他帶我去香山逛廟會,我們進飯館用膳,他不但要僕人幫他倒茶,還要僕人幫我剝蝦子,怪了,他沒手嗎?為什麼不自個兒幫我剝?」宮雪菱哼了哼。「當時我就知道他不會是個好丈夫了!」

獨孤笑愚靜默一晌,突然移身到床上去靠在床頭,並讓她躺在他胸前。

「那麼我呢,你認為我是個好丈夫嗎?」

「你什麼都會,哪裡不好了?」宮雪菱反問。

「你不覺得嫁給我很辛苦?」獨孤笑愚慢條斯理的再問。

「廢話,當然辛苦,如果老牛會說話的話,它也會告訴你,它被你拖著犁田好辛苦!不過……」宮雪菱懶懶的偎入他懷裡。「辛苦的每一時每一刻都很充實,當我年老的時候,我會知道我沒有浪費我的生命,因為我已經努力填滿生命中的每一時刻了。」

聞言,獨孤笑愚笑容微斂,目光深沉地凝視她好一會兒。

「在老家,我爹老追著問我有沒有中意的姑娘家,催促我快快成親,其實我也有認真在找,但就是找不著半個中意的,我想……」他溫柔地撫掌她的青絲。「或許我是在等待你吧!」

「你的意思是說……」宮雪菱仰起眸子啾住他。「我也是個好妻子嗎?」

「最好的。」獨孤笑愚低沉地道。

「好,那就請你……」宮雪菱滿足的闔上雙眼。「等我這個最好的妻子睡著之後再回倉庫去打地鋪。」

「沒問題,」獨孤笑愚用力抱緊了她。「這是好丈夫的責任。」

半瞌睡著又聊了幾句,不一會兒,宮雪菱就睡著了,再過片刻,連獨孤笑愚也睡著了。

是誰說會到倉庫打地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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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問生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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