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校長說男豬脫掉女老師衣服
曹老師試圖辯解:「許主任,洪煙從小到大一直表現良好,期期都是三好學生,特別是進入一中后,才華更加顯露,高一參加全省中學生英語演講大賽獲得二等獎,參加全國中學生作文大賽獲得二等獎,高二參加全省——」
許主任揮手打斷他的話:「德智體全面培養,他的德呢?德在哪裡?有半點尊師重教嗎?在他眼裡還有沒有老師還有沒有領導有沒有上下尊卑?德行敗壞!這樣的學生成績再好我也不要,註定的社會渣滓敗類!」
曹老師不服氣了:「許主任,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這有記錄,洪煙高中兩年,一共捐款兩千三百元,只要家境困難的同學向他借錢,他毫不猶豫就借,今年三月九號那天晚上李萍萍同學在回家路上被兩個流氓騷擾,他見義勇為衝過去解救,使李萍萍免遭傷害,並把流氓扭送派出所。
而且他一直以來都對各位老師尊敬有禮,和同學們相處很和睦,的確,他今天表現很反常,但是正因為反常,我們身為老師就應該去探訪他反常的原因,我認為他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才使得他突然反常。」
「你不要說了,出去。」
曹老師咬咬牙,走了。許主任打開捏在手心的退學申請,揉揉太陽穴,狠狠抽根煙,起身向校長辦公室走去。
校長許文明聽完許主任的彙報,也看了退學申請,面無表情地對許主任說:「青山,你什麼意見?」
許主任許青山恭敬地道:「許校長,去年我們學校連一個清華北大都沒有,二中卻考了兩個清華三個北大,在教育局丟了點臉面,現在二中拿著這個說話,鼓吹他們的教學質量強於我們一中,開學時您在全校職工會上也說了,要在明年打個翻身仗,確保四個清華北大,為此還特意提高對畢業班老師的獎勵,哪個班上考了一個清華北大生,班主任獎勵五千,任課老師獎勵兩千。
——這一屆畢業班能有希望考上清華北大的也就六個人,高三一班任子中,高三二班吳援、黃鸝,高三三班蒙劍,再有就是高三四班周琴芹和這個洪煙,其中最有希望的是洪煙。說來我也想不通,這個洪煙一向很聽話,多次代表同學在學校大會上發言,今兒個吃錯了葯,弄出這麼個紕漏。唉,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一切都由您拿主意吧!」
許校長耷拉一副臘肉臉,手指敲敲退學申請:「青山,你是我老表,學校里就你最貼心,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道德品質不好的垃圾,就算考上清華北大,難道還能為我一中添光彩?這一屆一中十二個畢業班,將近一千名高三學生,再加上補習班幾百學生,少他一個不少,多他一個不多。
——再說大點,全校四五千多學生,教職員工三四百,我們要緊的是領導和老師的威信,沒有威信還怎麼管理全校?
——看看,這個垃圾寫的什麼東西,污衊,對校領導無恥的污衊!當著全班學生,脫掉女老師衣服,耍流氓,傳揚出去,我們一中全體師生顏面何存!咹?!」
這個「咹」字,格外需要技巧才能表達出情緒展示官威,許主任趕忙點頭稱是。
「路文芳老師她父親是市委副秘書長,和我是老同學,吳市長還親自給我打來電話,托我照顧好他的準兒媳,還說春節就要訂婚,邀請我去參加訂婚典禮,吳公子也請我出去吃過飯,我才特地把她安排在學生平均成績最好的高三四班當語文老師,讓她能在明年高考中出成績。你說說,這檔子事,我身為一中校長,怎麼向市裡領導作解釋?!
——王八蛋,居然還寫退學申請威脅我,教學大樓怎麼了?我敢用人頭擔保,質量絕對一流!哼!不知死活的狗東西!」
許校長把退學申請揉成一團,冷酷地說:「青山,你重新列印一封退學申請,退學理由刪除最後那一條,讓他簽字存檔,同意退學,退給他這些錢!
——還有,把他的學籍檔案單獨拿出來保管,記住,單獨保管!保管好!
——另外再做個備份,備份檔案里的評語全部改成操行極壞,取消那些三好學生優秀幹部的獎勵!」
這個單獨保管的意思就是要許主任另行收藏,他許校長另有用途。
曹老師回到辦公室,好幾個愛好八卦的老師立即湊過來問三問四,還誇張地說路文芳哭哭啼啼地離開學校跑回家去了,他們問了半天,也沒從曹老師嘴裡問出什麼,興緻便淡了。
曹老師憂心如焚,他實在不願意見到洪煙退學,也更想了解清楚洪煙到底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於是離開辦公室,走到校門外的電話亭撥打洪煙父親洪大至的手機電話。
電話打通了,洪大至自然暴跳如雷,一路大罵,言稱要剝了小王八蛋兒子的皮。曹老師就提出請他親自來學校一趟,洪大至卻更為難地道:「曹老師,我是一名刑警,真不巧,前幾天帶了兩名同志出差去內蒙古辦理一樁大案子,現在還呆在呼和浩特,沒辦法趕回來啊,這樣,我讓我老婆向學校領導和路老師作檢討好么?」
曹老師心裡一動,問道:「洪隊長,方便問問你的家庭嗎?」
「嗨,曹老師,沒什麼方便不方便的,你就問吧,隨便你想問什麼,我決不隱瞞。」
「嗯,我聽洪煙今天說,你現在的老婆不是他的媽媽,他的媽媽早過世了。」
過了好半會,洪大至才長嘆一聲說話:「小崽子讀初一的時候,93年吧,我複員剛進公安局一年,刑警隊案子積壓如山,必須拚命工作。也是出外抓捕逃犯,沒呆在家,他媽媽本來有先天心臟病,那天半夜裡突發心臟病,等小崽子第二天醒來去他媽媽房裡時,他媽媽已經無聲無息去了。
——為了這,他足足三個月不跟我說一句話。
——我的工作特殊,經常早出晚歸,實在沒辦法照顧他的生活,95年,就和現在這個老婆組合成家庭,這個老婆對他不錯,噓寒問暖,他脾氣倔,一直只叫阿姨,老婆寬宏大量,並不計較他沒改口叫媽,家庭也和和睦睦,只有這個老婆帶過來的女兒冰冰跟他不怎麼搭檔,說不上三句話兩人就會吵起來,不過總的說來都是冰冰故意找茬,小崽子也還比較忍讓。
——老婆叫葛晚秀,上次曹老師你在超市裡見過,她沒正式工作,在步行街開了個經典咖啡屋,冰冰還在讀初三。曹老師,家庭情況就這些。」
洪大至那裡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曹老師只得聯繫洪煙后媽葛晚秀,葛晚秀比較熱情,邀請曹老師來經典咖啡屋面談。
時近中午,來咖啡屋吃煲仔飯的顧客不少。這算是曹老師第二次見到葛晚秀了,他為葛晚秀的風韻艷美再次暗暗為之驚艷,當然,他是沒有任何不良想法的。
葛晚秀安排服務員給曹老師奉上一缽招牌八寶珍煲仔飯一壺碧螺春茶,聊了會天後曹老師便問這段時間是否洪煙出了什麼事,葛晚秀想了想,就向曹老師說了一件發生在洪煙身上很奇怪的事。
「三天前,就是25號,星期五下午,老洪要去內蒙古出差,我回到家裡給老洪準備行李,他的同事九點鐘接走他去車站坐火車。我又趕回店裡打理,大概是十一點半左右才回家,進門看到洪煙躺在沙發上看他媽媽的照片,我看他臉色很不好,問他怎麼了,他說頭很痛,我給他拿溫度計量體溫,發燒三十九度五,趕忙拿感冒藥給他吃,他吃了后便睡了。
我半夜醒來,心還懸著他的感冒病,看了表,三點過一刻,就進他的睡房想看看他有沒有退燒,結果——」
葛晚秀說到這裡時,神情忽然極其後怕,臉色也變得慘白,聲音打起哆嗦:
「我的天老爺,我一摸他的額頭,冰涼冰涼,把燈打亮仔細一看,他整個人死白死白的,也沒了呼吸,把我嚇得魂都沒了,壯著膽子摸他心跳脈搏,也沒了,整個就跟死人沒兩樣……
……我哭喊著,冰冰被吵醒了,她膽子比我大,衝過去一邊哭一邊喊,還使勁捶他胸口,做什麼人工呼吸,不要命地喊,求哥哥別死,別離開,我不敢讓冰冰再呆在他房裡,強行把冰冰拖開,娘兒倆抱頭痛哭……
……可憐我嚇得連120急救電話都沒想起來了,心裡只想著洪煙死了,這天塌下來了,這天塌下來了。還是冰冰機靈,衝到客廳連哭帶喊打120,急救電話還沒說完,哪裡想到,就在這時……
……本來已經沒了呼吸沒了心跳的洪煙卻從他房裡走出來,那動作僵硬,就像個電視里的殭屍,一下一下,眼珠子發直,很兇狠地瞪著我們,好像要把我們吃了一樣……
……冰冰沒心機,高興得不行,哭著笑著過去使勁抱著他,喊著哥哥你沒死啊,可他卻一巴掌將冰冰打倒在地,怒罵冰冰不自重,質問冰冰為什麼要躲他不見他,受了委屈為什麼不告訴他。又指著我大罵,罵了好多聽不下去的話,完完全全跟以前溫文爾雅的樣子顛倒個個,我心裡就想著他剛才已經死了,明明死了,渾身冰涼,沒心跳沒呼吸,怎麼會活過來?
……我怕極了,認為他是鬼魂附體,是個死人,我想我會被他殺死的,就豁出命去拉著冰冰想跑出去,結果他沖著我這樣很僵硬地走過來,那樣子——」
葛晚秀做出殭屍走路的模樣,雙臂隨後緊緊護著胸膛,好像眼前再次出現那個恐怖場景,
「眼睜睜地看他走過來,我想喊救命,偏偏喊不出來,心裡又驚又怕又急,也不知怎麼地,神情一迷糊,人就昏死過去。等我醒來時,天已大亮,我躺在了床上,我聽到客廳里有說話聲,偷偷一看,冰冰和他有說有笑著,冰冰見我醒了,還故意作出殭屍動作嚇我,洪煙叫我阿姨,向我走來,把我嚇得又想跑,可他這時走路又不像殭屍了,我見冰冰哈哈大笑,心裡才稍微放鬆,洪煙主動告訴我說他昨晚做噩夢,發了夢遊症。」
葛晚秀說到這裡,長處一口氣,拍拍胸口:
「就這個事,透著邪門,這兩天這孩子有個最大的變化,就是和冰冰的關係突然變得非常親密,他們以前不是這樣的,經常鬥嘴吵架,而對我呢,由以前的禮貌尊敬突然變得很冷漠,像塊冰,我問他什麼,他愛理不理,正眼都不多瞧一眼。
還有昨天晚上,我從店裡回家,他坐在沙發上一直用很冷很冷,冷得像把刀子的眼神盯我,像是要把心臟刺穿一樣,我問他怎麼了,他冷不丁地爆出一句話,說——」
葛晚秀住口不說了,曹老師眉頭緊鎖,追問:「說什麼?」
葛晚秀慘然一笑:「沒什麼。」
曹老師神情非常慎重了:「葛女士,這些事你跟洪先生說了嗎?」
「唉,我也想說啊,可是說了又有什麼用?他在內蒙古,幾千裡外的地方,案子沒辦完,他這個帶隊領導根本不能離開,說了反而影響他的工作,老洪責任心重,除非家裡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必須他馬上回來,否則他就不會停下工作。反正再過些日子他就回來了,再對他說也不遲。」
曹老師扼腕嘆息:「不行啊,不行啊,我可以肯定,這就是洪煙為什麼發生如此大的變化的原因!葛女士,請你務必把他夢遊的事情和退學的事情詳細地告訴洪先生,現在事情已經鬧得很大,騎虎難下之勢,一個不好,會影響到洪煙一輩子的前途命運!
——他的退學申請惹怒了學校領導,而且路老師又受了很大委屈,你也知道路老師家的背景,那個市長公子的品性我有所耳聞,睚眥必報的角,萬一被糾纏追究下去,只怕真的會搞到離開一中的地步!
——而且,我還很擔心洪煙的身體有問題,他媽媽不是有先天心臟病嗎,會不會也遺傳到他身上呢?」
葛晚秀想了想,點點頭:「老洪帶他去市人民醫院檢查過,醫生暫時沒發現心臟有問題。但醫生說他媽媽當年是突發性猝死,也難免會遺傳,還得等以後去北京大醫院做更詳細的確診。」
「嗯,這事開不得玩笑,一定要注意他身體。葛女士,現在我去路老師家,希望能爭取到路老師對他的原諒,我還會聯繫幾個老教師,對學校作解釋,但願能化解這場風波,洪煙離開學校不知去了哪裡,我想你最好能儘快找到他,讓洪先生對他施加點壓力,放棄退學的荒唐舉動。
如果三點半前沒找到的話,一定要來到學校,他在校領導面前態度很不好,說四點鐘來學校索要退賠的學費。」
葛晚秀哭笑不得:「這孩子,到底怎麼回事啊,家裡不缺錢啊,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