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災難是一瞬間來臨的。
東京的天空之上不再是優哉游哉漂浮著的白雲,忽然出現了大片大片的黑霧。現在是上午九點整,街頭的人們紛紛奔赴去上班,抬頭迷茫地看著天空中的異狀。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個疑問。
——發生了什麼?
但接下來,他們便失去了思考這個問題的能力。
黑霧自天空張牙舞爪地傾瀉而下,瞬間便湧入人群之中。
母親聽得見孩子的哭喊,但視野中充斥著黑霧,哪怕孩子近在咫尺也看不見。她只好伸出手在周邊摸索,卻被尖叫著、奔跑著的人群擠壓,一不慎便倒在了地上。她努力地睜著眼睛,即使在這樣的情景下,她也想找到自己的孩子。
她的手最先被踩踏。
……救救他。
她想。
……救救我的孩子。
她不能在這裡倒下,如果連她都倒下了,面對這樣的災難,人們連自己都顧不上,誰會去在意一個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小孩的死活呢?
……神啊。
如果真的有神,請救救我的孩子。
他今年才三歲,馬上就要上幼稚園,他還有那麼長的路可以走。
……請讓他活下來。
她漸漸地失去了意識,連身上的疼痛都不清晰了。
然後,她的眼前忽然明亮了起來。
她看到了一個穿著奇怪制服、扎著黑色長馬尾的年輕人。在他的背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白霧正在和黑霧進行焦灼的戰爭,白霧溫柔地拂過人們身旁,給人們指引避難的道路。
「還能走路嗎?」
禪院尚也將她扶了起來。
他的面色看上去蒼白極了,額頭也不斷地冒著冷汗。和黑霧對抗、引導數量龐大的市民避難,無一不都是極消耗體力的。儘管如此,他還是努力安撫著這位母親:「不用害怕,很快就會結束了。」
母親拉住他的衣服,喃喃:「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也會回到你身邊,」禪院尚也說,「我保證。」
禪院尚也曾經將自己的幻術布滿整個冬木,維持著那樣龐大的幻術,還能與弗洛里安進行作戰。可東京不一樣,東京要比冬木大太多太多,更別提還要在腦中計算著避難地點,規劃各種路線……這樣的消耗,根本已經不是人能承受的了。
同時,還要對抗會腐蝕人精神、放大人心中負面情緒的黑霧。
禪院尚也是最直面這些黑霧的人。普通人在黑霧之中呆上一會兒,精神就要被蠶食,可他面對的卻是整個東京的黑霧。
將母親送往避難點之後,禪院尚也靠在牆壁上恢復體力。
「……稍微有點難辦啊。」
他嘆了口氣。
能夠給予他們準備的時間並不多,更何況,哪怕五條悟前去和政府的那群人交涉……那群人也抱著僥倖心理。草率疏散人群會給人群帶來恐慌,並沒有什麼好處。而他們自己的人手又十分有限,更要集中主要戰鬥力對付天空中的異世界神明身上。
必須得以最快、也最省人力的方法來疏散市民。
禪院尚也想了想。
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人選了。
幻術還能幫助五條悟他們遮掩一部分實戰情況,咒術界不應該暴露在普通人面前。他的能力並不適合直面作戰,更適合機動的輔助位。
「你不是應該和他們一起走了嗎?」
禪院尚也抬起眼睛。
五條悟:「……嘛,來看你一眼。」
他當然也知道保護東京的所有市民對禪院尚也來說是多麼恐怖的消耗,摸了摸鼻子,難得沒有說幾句廢話。蒼藍的的雙眸直直地望向禪院尚也,估算著他大概能支撐的時間。
「你去做你自己的事,」禪院尚也皺了皺眉頭,「不用管我。」
「但這樣對尚也來說有點勉強吧?」
五條悟不太清楚現在禪院尚也的極限究竟在哪裡,究竟能支撐多久,失去禪院尚也的保護后,整個東京肯定會陷入從所未有的混亂之中:「我會速戰速決的。」
禪院尚也笑了下:「這麼自信?」
「那可是神明啊,」他說,「其他的能力尚且還不清楚,但他擁有著『不死性』,還能腐蝕人們的精神……而這隻不過是開胃菜而已。」
「那確實是神明。」
五條悟贊同地點了點頭。
「但是,」他單手撐著下巴,眨了眨眼睛,「我可是最強啊。」
「……」
禪院尚也挪開眼睛。
然後他側了側頭,催促道:「去做你自己該做的事,我也會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最起碼我肯定能撐到你們解決了那位神明,後面的事不用你牽挂。」
「——也不用顧慮,更不必擔憂。」
「你只需要在前面作戰就行了,後方的事就交給我來解決。還是你覺得,」禪院尚也哼了一聲,問他,「我不能做到?」
禪院尚也不打算聽五條悟的回答,自顧自地轉身。更多的白霧從他的身周開始迅速地擴散,慢慢地在空中與黑霧混為一體,他正在竭力將黑霧控制在一處無人的地方。
他說:「……只需要我再努力一點就行了。」
五條悟看著禪院尚也的背影,搖了搖頭,笑了笑。
「我當然相信你。」
只是這位咒術界最強聽不到的是,在他離開之後,禪院尚也的耳邊傳來了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
今天,正是已死之人重返人間——
三月整。
-
咒術高專調來了直升機。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和五條悟一樣能在天空中飛行,要想在天空中戰鬥,直升機肯定是少不了的。現階段咒術高專也顧不得留什麼後手了,全員傾巢而出。
直升機離散發黑霧的中心越來越近。
「……那真的是神明嗎?」
虎杖悠仁問出了在場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那團——
猙獰的、漆黑的、甚至都不能被稱之為「人形」的球形物體。
真的就是所謂的神明?
——為什麼神明會墮落成現在這副模樣?
不管怎樣,在人們的印象中,神明都應該是高高在上的。
而不是這樣狼狽,這樣貪婪,這樣醜惡的。
「這大概就是代價吧,」夏油傑平靜地說,「想要毀滅未來、為了自己的私慾傷害他人的代價。從他有這個想法起,就不再能被稱之為保護世界的神明了。」
直升機窗戶的玻璃被敲響了。
在這種高度、這樣的情況下,會敲玻璃的,除了五條悟並沒有第二個人選。
「真是難看啊,」五條悟輕鬆地飄在天空之上,毫不留情地諷刺,「這種難看的東西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吧?」
他一個人將龐大的黑色直升機護在身後。
抬起手。
輕聲:
「領域展開——」
「無量空處。」
虎杖悠仁抬起頭,發現天空的顏色變了。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並不是天空變了,而是他們陷入了五條悟的領域,周圍的空間變了。肉眼可見的龐大信息數據流不斷地向那位墮落的「神明」涌了過去,如果這位「神明」還能有思考的能力,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那他就會被一堆無用的信息包圍,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然而,在「無量空處」的包圍下,那個巨大的黑色球體卻好像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它仍然高高地位於天空上方,正孜孜不倦地繼續向地面的城市釋放黑霧。
「……並不是你的力量沒有起作用,這個球體不是它真正的形態,只是外面的防禦而已。這個防禦基本上沒有可能破開。」
吉爾伽美什乘著黃金之舟維摩那,出現在了他們的身邊。
高傲的英雄王厭惡地看了一眼墮落的神明,便不願意再看——這副模樣屬實讓人作嘔。「穿越世界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它大概將自己大部分力量都用來構造這個防護罩之上了,不然是沒有辦法通過世界之間的縫隙的。如果想要殺掉這個傢伙,必須先打碎它的防禦。」
衛宮切嗣深吸了一口氣:「如果是您的那把乖離劍……?」
「除去這個防禦之後,」吉爾伽美什提醒他,「你還要面對一個能不斷再生的鬼東西。而且……雖然完全墮落了,失去神明原本的樣子,但竟然將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鑽研得很透徹。」
「——它用大部分的力量來鑄造了防禦。」
「而這個防禦,擁有對這個世界力量體系的攻擊耐性——解釋一下,哪怕是本王的乖離劍,落到這個防禦之上,也只能起原來百分之一的效果。」
……簡單地解釋一下,無論是咒術還是魔術甚至是異能力,都對這個防禦無法起到任何一點作用。
無量空處就是最好的證明。
異能特務科的直升機在天空飛翔。
中原中也冷哼了一聲,不緊不慢地褪去了手套。
「中也應該聽得很清楚了吧?」太宰治站在他身邊,沙色的風衣被風掀起,「敵人防禦的恐怖之處,並且還能不斷再生……」
中原中也壓了壓帽子。
「我不在意。」
他說。
「這些和我都沒關係,我所需要做的,只有打敗它。」
「但是對面能不斷再生,中原君的力量也是有極限的,」坂口安吾頭疼地看著那個黑色物體,「而且……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不知道那位……還能撐多久。」
天空之下的城市布滿了白霧,沒有一個人能看到東京具體的情況。白霧籠罩在東京上方,形成一個巨大的、透明的防護罩,將黑霧隔絕在外。所有人只能看見白與黑,但白霧正在被逐漸侵蝕——防護罩也在逐漸被消磨。沒人能知道東京之上的防護罩還能撐多久。
也沒人想看到,如果防護罩碎了,東京又會陷入怎樣的地獄。
一直沉默的弗洛里安抬起了眼,看了看吉爾伽美什。他有一雙和吉爾伽美什相同顏色的眼睛,紅色落在吉爾伽美什的眼睛里是兇惡,但在弗洛里安的眼睛里卻是清澈。
黑霧已經發現了他們,正在向他們這個方向涌過來。
……就算他們的精神力過人,意志過人,又能在無窮無盡的摧毀精神、滋生惡意的黑霧裡保持清醒多久呢?
不把這個東西摧毀的話。
在東京之後,不久就會到冬木。冬木的衛宮家裡,伊莉雅和衛宮士郎還什麼都不知道……還在等著衛宮切嗣和愛麗絲菲爾回家。
而吉爾伽美什……
他本來就該是站在頂點的存在。
這種骯髒的東西,是萬萬不能污染英雄王的。
他想起不久之前,在副本之中自己對津島溫樹所說的話。
「……我覺得我和你不一樣,如果有那一天,我不會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
不會和津島溫樹一樣,主動離開他所愛的人。
但是……
如果不把這個東西破壞掉的話。
再多的火力也起不到作用……愛麗絲菲爾會很為難,衛宮切嗣會想盡一切辦法,伊莉雅的未來也……吉爾伽美什就算是退場,也不該是被這種東西……
如果不破壞掉的話,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如果沒有辦法從外部破壞。」
弗洛里安平靜地說。
「——那就讓這個傢伙自己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