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但是……他要怎麼才肯出來呢?」
愛麗絲菲爾覺得這簡直天方夜譚。
不論是誰,都不會從這樣堅固的防禦之中出來的吧?是,即使他們的攻擊還是能起到微弱的效果——但是那又怎麼樣呢?等到他們真的打破了他的防禦的時候,東京也早就已經淪為人間地獄了。
難道要對他進行嘴炮攻擊?
……這聽起來未免也太不靠譜了。
弗洛里安:「愛麗姐姐,去通知其他人,你們得先臨時撤退。」
衛宮切嗣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你要做什麼,弗洛里安?」
吉爾伽美什似乎意識到了弗洛里安接下來要做什麼,微微睜大了眼睛。英雄王此時竟然說不出其他話,只能皺緊眉頭呵斥:「你知道你這樣做會帶來什麼後果嗎,弗洛里安?」
這次吉爾伽美什說話,弗洛里安沒有回頭看他。
「我知道。」
吉爾伽美什:「……」
「沒時間了,」弗洛里安說,「趕緊去通知他們離開——越遠越好,等那個東西出來之後,用吉爾的寶具將它和我一起消滅。」
愛麗絲菲爾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拉住那個銀髮紅眸的少年。
「這樣是不行的!」她急切地說,「我們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愛麗絲菲爾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弗洛里安再次離開了。
——她無論如何都不想讓十年前的悲劇重演。
弗洛里安平靜地看著腳下城市上層的那片越來越濃密的黑霧。
「沒有什麼是不行的,」他慢慢地咬下了手套,「快一點,離這裡越遠越好,不能讓你們也被那種骯髒的東西污染。」
衛宮切嗣看了他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沙啞著嗓子說:
「……我去通知他們。」
弗洛里安:「津島溫樹留下的紙條上,寫著幾個字。」
「……順其自然,盡你所能。」
「其實從很早開始我就明白,我只不過是一個女人的複製品,性別也只是意外,」弗洛里安看著自己的雙手,上面分佈著薄繭,「我從來都沒有所謂真正的親人……我不是正常出生的孩子。」
「我的出生和成長,甚至是我身體里的每一寸魔術迴路,都是愛因茲貝倫家族製造的。我生來只是為了滿足愛因茲貝倫家族千年的夙願……實現『第三法』,到達根源。」
「我個人的情緒和想法從來都不重要,只要能實現家族的夙願,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必須承受。所以我的犧牲也是無關緊要的。」
……
愛麗絲菲爾猛地攥緊了手。
對於弗洛里安的過去,沒有比她更加清楚的人了。
弗洛里安今年二十五歲,卻還保持著這副連少年都稱不上的模樣。這並不是他個人的意願,而是因為他從小就接受愛因茲貝倫的改造,身體機能早就已經損壞,可能早就連「人」都談不上了。
她現在竟然才意識到。
弗洛里安從來都不是不聰明。
他從來都不是個笨小孩。
他只是……知道如果自己有太多個人的想法,意識到自己真正的身份,會感到痛苦。
所以他裝作自己是個笨小孩。
但是……
「不是這樣的!」愛麗絲菲爾閉上眼,「不管我們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既然出生在了這個世界上,就應該擁有著自己的幸福。擁有自己的意志這種事從來都不是過錯,你的想法從來都不是不重要的……因為如果這樣是對的話,」
愛麗絲菲爾溫柔地問:「貪吃的弗洛里安,愛賴床的弗洛里安,還是為了保護我們而犧牲自己的弗洛里安……那又算什麼呢?」
「當你喊我姐姐的那一刻,你就已經是我的親人了,我相信不管是切嗣、伊莉雅還是士郎,都認同這點。」
「所以,不要把自己當隨便就可以去犧牲的東西——」
可弗洛里安卻沒有回頭。
「這樣就已經夠啦。」他輕聲說,「抱歉,大概會讓你難過。」
愛麗絲菲爾愣了下,她對弗洛里安壓根就沒有設防,自己的戰鬥能力也不強,眨眼間就被弗洛里安放倒了。弗洛里安彎下身抱起昏迷的愛麗絲菲爾,將她放在吉爾伽美什王座的旁邊。
吉爾伽美什:「你沒有什麼要對本王說的?」
「我能說什麼呢?」
弗洛里安嘆了口氣:「之前吉爾沒有消失,是因為我勉勉強強還算得上是活著的。這回的話,大概就沒有重來的機會了,以後應該也不能和吉爾見面了,所以連一句再見都沒有辦法說。」
「但是。」
「我想——」弗洛里安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臉上竟然露出了微笑,「這是我能做到的事,如果我能做到而又不去做的話,怎麼配當英雄王吉爾伽美什的御主呢?」
「我不想讓你失望,更不想讓你被這種東西污染。」
「雖說是什麼拯救世界的大行動,聽起來冠冕堂皇的,但對我而言,只不過是滿足我個人的一點私心,我從來都沒有那麼偉大……這隻不過是我個人的意願而已。」
弗洛里安向前走去。
吉爾伽美什深深地望了弗洛里安的背影一眼,可是這次少年並沒有和以往一樣回頭了。他垂下眼睫,雙手摸索著維摩那王座的扶手:
「本王允許了。」
弗洛里安的腳步頓了頓。
「無論如何,記得一定要把我和它都消滅掉。」
「吉爾肯定能做到的。」
……該怎麼將這個東西引出來?
他既然想佔領別的世界,那就說明他還有自己的意識,並且是一個貪婪的人。
如果巨大的力量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
他怎麼可能會不動心?
弗洛里安慢慢地飛了起來,聽著背後兩架直升機飛遠,維摩那最後才開始動作。直到他再也聽不見背後有人說話的聲音,才抬起頭看向漂浮在天空中的巨大物體。
天空早就不復蔚藍,四周都是濃密的黑霧。
正因如此,銀髮白衣的少年如此顯眼。
他閉上了眼睛。
聖杯是由愛因茲貝倫家族的那位名為「羽斯緹薩」的聖女的血肉為祭品,冬木大聖杯的魔術迴路,也正是這位聖女體內的魔術迴路。
——弗洛里安是以羽斯緹薩為原型製造的。
——而他又在聖杯里呆了那麼多年,不管他願不願意,支撐他身體活下去的所有能量都是由聖杯提供的。也因此,他的身體里存在著部分此世全部之惡。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
弗洛里安和聖杯是有聯繫的。
甚至可以說是一體的。
那麼如果以他的血肉為祭——再現製造大聖杯時候的場景,本身上次聖杯戰爭中的聖杯就是被他關閉的,現在他也能打開。
只不過在那之前,弗洛里安低頭看了一眼手上兩划鮮紅的令咒。
他的令咒是從遠坂時臣那裡強行搶過來的,原本的三道令咒早就被遠坂時臣用了一道來控制暴走的吉爾伽美什。如今能給他使用的,只有兩道。
不過這也足夠了。
鮮紅的令咒瞬間亮起。
「以令咒之名下令。」
「第一道令咒,供給Archer吉爾伽美什仍然能存在於這個世界一個小時的魔力。」
弗洛里安手上的一道咒印褪去了。
「第二道令咒——」
「Archer吉爾伽美什,在聖杯出生之後,把聖杯破壞。」
坐在維摩那上,半闔著眼的吉爾伽美什突然站了起來。他頓了頓,煩躁地擰了擰眉,卻還是取出了自己的乖離劍。
他已經是英靈了。
英靈不會死亡,只會回歸英靈座。
王之寶庫里的那些食物也不會腐敗。
無論過了多久,走了過久……
吉爾伽美什都能等到他們重逢之日。
弗洛里安低下頭,嘴角動了動,看向自己被銀線割開的胸口,裡面一片血肉模糊,卻有著點點黑色的污泥。已經撤離的眾人看見,最先消失的是弗洛里安的雙腿。
沒有人能在這時開口說出一句話。
他忽然看向吉爾伽美什所在的地方,好像想和他說什麼,但是他還是轉回頭,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抱怨,下一秒割開了自己頸部的動脈。
——吉爾伽美什想起來了。
「在和禪院尚也戰鬥之後。
弗洛里安看看吉爾伽美什黑如鍋底的臉,又低頭瞅瞅自己腹部的傷口,後知後覺地抱怨了一句:「……好疼哎。」
那時的吉爾伽美什隨手打開王之寶庫,皺著眉取出瓶藥水丟到弗洛里安的懷裡:「哈?疼和本王說什麼?」
……弗洛里安不會再和他抱怨疼了。
弗洛里安閉上了眼睛,整個人繼續化作白色的光點,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了天空之上。哪怕從他頸間、胸口流淌下的血液,也都化作了光點,彷彿連他所在的證據都要一同抹去。
很快,這些白色的光點又重新凝聚。
只是不會再是弗洛里安了。
從冬木的方向有更多的光點飛來,光點很快就凝聚成了一個杯子的形狀。衛宮切嗣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上的槍,他認出來了,那是他的噩夢:
「是聖杯。」
外來的神明顯然也察覺到了聖杯的出生。
黑霧停止了向東京的繼續擴散,反而化作一根巨大的黑色觸手,試探著向那尚未出生的聖杯伸了過去——在路途中沒有被任何事物阻攔!
聖杯中蘊含著的力量,哪怕神明也要垂涎三尺。
但他顯然很警惕,並沒有再輕舉妄動。直到白色的光點化為金光,金色的杯子出現在了天空之上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了,一團黑色的霧狀人形物體從防禦球中猛地鑽出,直直地向聖杯撲過去——
吉爾伽美什抬起了手中的乖離劍。
聖杯有自己的意識,顯然感受到了危機。吉爾伽美什的眼前忽然出現了「弗洛里安」,銀髮紅眸的少年漂浮在天空之上,歪了歪頭問:
「吉爾,你真的要殺死我嗎?」
「——滾開,冒牌貨。」
風壓在吉爾伽美什周圍凝聚,他甚至沒有施捨給「弗洛里安」一個眼神。乖離劍身周掀起巨大的紅色能量波,頂端的能量球不斷凝聚。
「敘述原初,開天闢地之時,虛無亦為此獻上祝賀,以吾之乖離劍撕裂世界——環繞眾星之臼,天上的地獄乃創世前夜的終點。①」
在貪婪的神明即將觸碰到聖杯的前一秒。
「天地乖離開闢之星(EnumaElish)——!」
吉爾伽美什親手毀滅了剛出生的聖杯。
也親手殺死了他的御主。
作者有話要說:
①:出自《絕對魔獸戰線》之中吉爾伽美什的寶具台詞。